“我上班去了,你好好休息。”
洛城将熨烫妥帖的白衬衫披上肩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自下而上系着纽扣,布料的雪白与他肩颈处暗红的咬痕形成反差,宝蓝色西装外套覆上时,金属袖扣闪过反光。
走到玄关处他又折返回来,拇指摩挲过桑昱泛青的脸,洛诚的视线落到他虎口处的蓝斑,一吻轻轻落在桑昱眉心,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担忧:
“你眼睛还没好,眼药水在床头柜第二层。”
“嗯。”
桑昱在安睡中含糊回应,随着关门声响起,卧室又重新回归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
“呃——!”
撕裂般的剧痛突然贯穿胸腔,桑昱如濒死的虾一样弓着身体,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从床沿翻滚坠落,赤裸脊背撞上冰凉地板的瞬间,右手诡谲的深蓝色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吞噬着他的皮肤,却在胳膊处被什么东西生生遏止,金色光痕在交界处明灭闪烁,好似两道宿敌在血肉里搏杀。
桑昱喘着粗气,疼痛似乎比刚才要好一些了。
「啪嗒,啪嗒,啪嗒」
可随着突然出现的脚步声从门外逼近,心口的剧痛再度加剧。
难道洛城回来了?
桑昱死死咬住下唇,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暴起的青筋在冷汗浸透的脖颈上蜿蜒,铁锈味在口腔弥漫的刹那,门轴发出转动的声音。
“阿昱,你怎么了?”
“没……没事。”桑昱艰难回应着,他努力忍着剧痛想爬上床去,伪装成一一切都没发生的模样。
可他还未成功起身,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洛诚。
逆光中,浑身覆满蓝鳞的另一个“桑昱”赤着脚一步步走了进来,祂的眼神中闪烁着玩弄,苍蓝的趾甲漫不经心划过地面蜷缩的躯体,最终踩上对方颤抖的胸口。
桑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一串编号——007,他想起了梦里的那个声音说的。
这是祂的代号吗?
实验体?
007俯身时全身的鳞片簌簌作响,指尖暧昧地描摹桑昱的下颌线,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刚刚连痛呼都不敢,是怕你那低贱的灵长类生物去而复返吗?”
“你们可真是恩爱。”说罢,007甩掉了他的下巴。
桑昱瞳孔骤缩,这个触碰的力度,与噩梦里缠绕他的黏腻触手如出一辙。
“是你…那个怪物!”
007低笑着加重脚底力度,欣赏着人类因窒息泛红的脸庞,缓慢道:
“你终于记起来了,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又被那破玩意儿抹掉了,啧啧啧,真遗憾,若不是那些讨厌的暗金纹,你早就已经是我……”
想到那个词,007脸上闪过一丝憧憬,若不是桑昱过于叛逆,每个触手怪对自己的“巢穴”都应很温柔的才是,毕竟这是自己繁育后代的温床。
等到自己成功在他体内产卵,他们会烂在一起,成为幼崽们的养分。
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007心头一软,掌心蓝光扫过桑昱心口,潮水退却般的剧痛令桑昱浑身瘫软。
看着底下脱力的桑昱,007的脚掌暧昧般拂过他的腰部,正欲开口,“我说过,我会……”
电光火石间,方才还虚弱的人突然暴起。
桑昱绞住祂的咽喉反身压制,膝盖抵住祂腰腹的鳞片发出令人心头一痒的摩擦声,两个完全相同的身影交叠,暴怒的人类将非人之物死死钉进床垫。
“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滚出我的世界——现在!立刻!”
桑昱眼底的暗金色纹暴涨,指尖几乎陷入对方颈间蠕动的蓝纹。
感受着桑昱将那抹暗金色能量波不断注入自己的身体,这副躯壳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逐渐崩解。
007心里清楚,在完全掌控桑昱的身体之前,自己本就无法在外界长时间逗留。
而刚刚自己还把他给惹恼了,此刻,桑昱那副既卑微又弱小,还带着怒气的模样,像只只顾着横冲直撞的小羊羔,可爱得让人心颤。
007的舌尖轻舔过上颚,祂的下半身已然被那些暗金色的光纹无情撕裂,化作一滩如梦幻般蠕动着的蓝色荧光液体。可祂却好似浑然不觉疼痛,那滩蓝色荧光液体竟缓缓蔓延,如灵动的蛇一般,缠上了桑昱裸露的腰身。
它沿着那坚实的人鱼线,一圈又一圈地轻柔浮动,仿佛在细细品味着这美妙的触感。
真不错。
祂的视线落在桑昱唇边凝结的血珠上,那是他刚刚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咬唇而受的伤,一滴鲜红的血挂在苍白的皮肤,像一朵在草地里绽开的罂粟花,在007的眼中是那么的诱人,让人上瘾。
007的颈项突然毫无征兆地拉长,那张脸缓缓逼近桑昱,祂将分叉的舌尖轻轻滑过桑昱那道正渗着血的伤口,刹那间,桑昱感到自己口腔里原本尖锐的刺痛竟奇妙地转化为一种诡异的酥麻之感,而那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
这……太神奇了!
就在桑昱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愣住的片刻,007的舌尖又轻轻扫过他耳朵的轮廓,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祂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等你将自己彻彻底底清理干净后,我会让你体验到那比低贱的灵长类生物浓烈一万倍的信息素……”
最后几个字还未讲出,007的身体在能量的冲击下坍塌成蓝色光点,无数光粒穿透窗帘缝隙就这么消失了。
片刻间,只剩下桑昱腰间残留的荧光黏液,正嘶嘶腐蚀着床单。
结……结束了?
意识到怪物消失的瞬间,桑昱“啪”的一声倒在床上,沉沉睡过去。
与此同时,他眼睛里的那些暗金纹路宛如肆意生长的藤蔓,缓缓地在他的肌肤上伸展开来,在桑昱毫无意识的状态下爬满全身。
这些纹路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他的喉咙、手臂以及大腿根部。
若仔细端详,这些纹路更像是一条带有黄色斑点的吐着信子的危险“网纹蟒”。
它们似乎正执行着某种神秘的任务,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刚刚007腺体所残留下的信息素。
然而,桑昱对此却一无所知。
等到再睡醒时,就又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了。
.
“桑昱,男,27岁。”桑昱的声音冰冷,他的手指机械地敲击着桌面。
他有些紧张。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驱车赶往这个10公里开外的私人医院,为了昨晚花巨资预约的心理咨询,为了这几天一直莫名其妙出现的“第二人格”,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噩梦。
“我怀疑自己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频繁幻听、噩梦缠身,甚至出现超自然幻觉,我看到另一个自己,一个扭曲的、非人的存在,一个怪物,一个变态,一个牲口。”
他顿了顿,指尖抵上胸口轻轻按压,“今早,这里持续剧痛了2分36秒。”
心理医生山鸿宝低头翻阅手中的报告,眉头越皱越紧,他推了推眼镜,试探性地开口:“桑先生,您的症状……或许该去心血管科做个检查?我怀疑可能是心绞痛,或者心肌炎?”
话音未落,他抬眼对上桑昱的目光,那双眼睛冷得像深渊,寒意直刺骨髓,山鸿宝后背渗出冷汗,连忙改口:
“咳咳,也许是我技不如人,这样,等我一会儿,我打电话给我师兄,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全T市最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同时也兼修心血管类型。
后半句话他没敢吭声。
他拿起电话,手指微微发抖:“师兄,我这里有个病情复杂的病人,档案已经发你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我五分钟后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放下电话,山鸿宝偷偷瞥了一眼桑昱,后者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对话与他无关。他咽了咽口水,默默祈祷师兄能快点到来。
五分钟后,诊室门被推开的气流掀起白帘。
来人白大褂衣角翻起暗红色的里衬,银灰发丝间夹着缕缕触目惊心的雪白,当他推动着墨镜时,桑昱未曾料到,墨镜之下居然藏了一张看上去比他本人更为年轻帅气的面孔。
可惜的是这白毛帅医生——是个瞎子,他拿着一根纯银的盲杖。
看到坐在诊室的桑昱后,他将盲杖依靠在墙角,扯掉手里的黑色手套将其放在桌面上,伸手抬了抬眼睛框,山鸿宝出去了,他顺势坐在了诊台的位置上。
“你好,我是宋砚辞,”一道清冷但带有机械感的声音开口。
“我是桑昱。”桑昱回应道。
“请坐,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人无法拒绝,桑昱的目光注视于宋砚辞手中拿着的那枚听诊器上,眼神再度一暗。
要不是他实在没事做,又心疼自己花出去的挂号费,他根本不会过来,他讨厌“心脏病”这三个字,更讨厌被别人说成心脏病。
因为桑昱,幼年时心脏接受过重大手术。
当金属听诊器贴上胸膛的瞬间,桑昱的肋骨传来被冰锥刺穿的剧痛。
他猛地绷紧身体,扑通扑通的心脏像是在发出最后警告。
如果他再靠近,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