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姜力忽然明白了田鹏当初对他说的话——
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只会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多，担心他不满意。
姜力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他站在厨房里看堂屋正在下棋的夏迟玉，感觉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好喜欢啊，好想去拥抱他的世界。
“姜力，你要的姜丝，切成这样行不行？”李婶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幻想。
“哦哦，行。”姜力又赶紧低头切葱，不忘夸李婶，“您这刀工，真是，杠杠的！”
李婶笑道：“你说说你啊，我们这儿都快弄得差不多了，你就坐着陪你叔他们说说话呗，非要弄个什么菜，又不差你这一道。”
其他婶子也跟着说，“就是啊，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去休息休息，要我家那孩子，早瘫在沙发上动都动不了。”
“姜力这孩子勤快嘴又甜，以后哪个小姑娘跟你过日子，可享福喽。”
“现在有个什么叫法来着，居，居家型男友.”
李婶道：“不止呢，我们家姜力事业方面也好啊，是那个，全能型的！”
姜力赶紧摆手：“各位婶婶，不能再夸了，马上飘了连菜刀都拿不稳了！”
“说正经的，姜力，你这都毕业了，真的还没谈女朋友啊。”
姜力摇摇头。
“那你，需不需要婶子帮你介绍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跟婶子说说？”
姜力下意识又往堂屋看了一眼，说：“对象还没有，但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哎呦真的啊！”大家都非常惊讶，特别是李婶，姜力常常来跟她聊天的，居然一个字都没透露过。
有婶子好奇：“长什么样啊，漂亮不？”
“可漂亮了，关键特有气质，性格也好，有才华，有个头，头发也好看，总之没有不好的。”姜力感觉如果要他夸夏迟玉的优点，真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他就怕描述太多，几人会自动对应到迟玉身上。
“乖乖这么好啊，那你这是喜欢上仙女啊。”
“差不多差不多。”姜力忍着笑，把切好的葱用菜刀托着装盘。
“有照片吗？”
“没有呢。”姜力摇头，他还真没有夏迟玉的照片。
几人啧啧一阵可惜，觉得姜力太不靠谱了，把喜欢的人吹那么高结果照片都没有，好歹让她们一饱眼福啊。
菜基本上做好了，李婶招呼着几个孩子摆桌，又以换煤气为由把姜力叫了出来。
姜力哈了哈手，问：“是换外面这一小罐吗？”
“先不着急，明天用热水浇一下还能挺一天。”李婶拉了拉他，小声道：“我就想问你，刚刚在厨房，你是故意说玩笑呢还是真有这么个人啊。”
“当然是真的了。”
李婶似乎放下了心：“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想别人给你介绍对象故意编的呢。那你记得啊，以后定下来了，得带回家给我们看看，知道不？”
姜力露出为难的样子：“婶儿，我也想啊，但，现在八字没一撇呢，是我单相思。”
“单什么单，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有自信点！”李婶拍拍他的肩膀。
菜都陆续端上桌了，李叔还舍不得离开棋盘，他这次总算遇到对手了。
夏迟玉不想耽误大家时间，放下棋子道：“李叔，先吃饭吧，以后我再陪你下。”
旁边的叔打趣：“叫老李平日这么狂，总算有人能治他了哈哈！”
“就是就是，先吃饭，反正过年又没事，时间多得很。”
“好吧好吧。”李叔念念不舍的站起来，他心里晓得过年是没机会了，要到处拜年，还要陪老婆回娘家，估计只能等迟玉闲下来的时候了。
落座的时候姜力很自然的坐在夏迟玉身边，帮他布菜，“这个萝卜炖牛腩是我做的，快尝尝。”
“好，我自己夹。”迟玉小声跟他说，“吃你的，别管我。”
受他这么殷勤的照顾，不晓得的，还以为他这个店长平时架子多大呢。
吃着吃着，姜力突然站了起来，夏迟玉正喝汤呢，就听见他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各位叔叔婶婶，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借这个机会，我要感谢各位对我多年来的照顾，尤其是李叔，李婶，你们一直把我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我虽然自小失去了父母，却从没有缺失过疼爱。千言万语，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了！”
夏迟玉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而李婶也偏过头悄悄抹眼泪。
“行了行了，快坐下。”李叔对他招手，“不用说那么多，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关键你这孩子自己争气。”
席间有人不断敬酒，夏迟玉不好推辞，但他也没喝，都是姜力帮他挡了，左一杯右一杯的。
甚至有人起哄让他这个“作家”讲两句的时候，也是姜力替他，“别为难他了，我们店长是寡言型的，没有我会讲话，我来，我懂他说什么！”
然后又是一堆感谢的话，
夏迟玉第一次在年夜饭的时候和这么一大桌的人在一起，大多不熟悉，但都是善意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处处偏着他的姜力，夏迟玉忽然觉得，他真的开始被这个地方所接纳。
姜力喝醉了，李叔拜托夏迟玉带他回去，“给你添麻烦了啊迟玉。”
“没事没事，他也经常照顾我。”夏迟玉去别的房间拿他的外套。
李叔看着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的姜力，笑道：“不过头一回见他过年这么开心。”
夏迟玉愣了愣，“他不是一直都挺开心吗？”
李叔摇摇头，“他这孩子外向，但心里也能藏事，别人很难看出来。今天是真的开心，怎么说呢，跟娶媳妇了一样哈哈。”
李叔打趣着，夏迟玉却没接话，摸了摸鼻尖。
他扶姜力回去，姜力还没醉到不能走的地步，只是没办法走直线，也分不清前面有没有坑。
夏迟玉跟他讲话也能勉强接上，“我的酒量不至于那么差吧，要你杯杯挡。”
姜力噗嗤笑：“那是你自己不知道。”
到了姜力的房间，夏吃玉把他放到床上，要给他脱鞋，没想到姜力还躲了一下，晕乎乎的起身，“我自己来，自己来。”
脱了之后把鞋丢到老远，让人看不懂的操作。
“迟玉你啊，”姜力戳了戳他的手臂，“真的很不会拒绝别人呢，我第一次就看出来了。”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夏迟玉，但他觉得自己已经进步了很多，没想到还会被这个小鬼教育。
“先睡吧。”夏迟玉给他掖好被角，准备离开时，手却被攥住了。
“迟玉。”姜力低声叫他，拿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是因为他吗？”
“什么？”
“你还没忘记他，所以不能答应我。”姜力声音低低的，后面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他睡了过去。
夏迟玉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以为姜力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或许如李叔所说，熟悉的人才能发觉他心里藏着什么，才能感觉到他的细腻敏感。
除夕夜很热闹，时不时就能听到烟花鞭炮的声音，家家户户都开着灯，一夜不关，为了守岁。
他记忆中的除夕一直很安静，只有他和林暮深，还有云姨三个人，家里穷，买不起烟花什么的，所以吃完简单的年夜饭就各自睡觉了。
平日作息很好的迟玉每次这个时候都睡不着，推了推旁边的林暮深，发现他在默默流眼泪。
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小学，可是在夏迟玉心里，林暮深已经是超级厉害和优秀的人。
迟玉个性温柔又安静，在班上的人缘很好，也不可避免同学喜欢找他帮忙，画画好看帮忙画板报，文笔好帮忙写作文，受老师喜欢要帮忙去要没收的杂志课外书等等等，夏迟玉也总是力所能及的去做，但林暮深看不下去，他觉得来学校就是学习的，帮其他的人就是浪费时间。
“自己做，他很忙。”林暮深总是冷脸毫不留情的帮他拒绝别人。
林暮深在班上是优秀自律的代表，在成绩为重的班级，大家也不敢忤逆他的任何话。
可一向厉害的林暮深，居然会在晚上偷偷哭哎。
夏迟玉悄声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林暮深背过身去。
夏迟玉不再问了，默默拍着他的后背，他明白林暮深的个性，不想说的话，不能追问。
林暮深抽噎了一会，终于停下，就在夏迟玉以为他要睡了，又听到林暮深带着怨恨的声音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受欺负。”
夏迟玉懵了，什么时候，“有人欺负你？”
林暮深道：“我们买菜回来的时候，你没看到李照那几个人拿着鞭炮跟我们炫耀吗，还说他们家今晚有鱼有肉吃。”
李照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夏迟玉只觉得他这个人很自来熟，不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也总爱凑上来。
夏迟玉道：“他在炫耀啊，我以为他跟我们介绍呢。算了，不搭理就可以了。”
“不止他一个，我真是受够了。”林暮深几乎是咬着牙说，“我受够了我们家一直这么穷。”
林暮深转过身来，夏迟玉借着外面的月色看他，那么稚嫩的脸，那么认真的神情。
“迟玉，”他说，“我们以后一定要赚大钱，过好日子。”
“好。”夏迟玉点头。
“我们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欺负。”
“好。”虽然夏迟玉没感觉有谁欺负他，但林暮深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答应下来。
就如同往后的每次，林暮深要他做什么，夏迟玉几乎都是没有任何怀疑的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