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第三星域军事基地。

B7层实验室。

无菌操作台折射着冷光，薇吉妮将最后一枚传感器嵌入校准仪。

培养舱蒸腾的雾气在双层防爆玻璃凝结成珠，模糊了实验舱内半裸男人紧绷的肌肉曲线。

当医学主脑显示扫描已完成时，白衣女子如往常一般随意瞥了眼屏幕，正准备提笔记录，却在片刻后猛然转身、细看。

“——正负0.00065？”

屏幕中趋于平稳的波形图实在有违常识，薇吉妮重重摁下数据回溯键。

她怀疑地看着屏幕，对机械助手说道：“重新确认参数，有谁调过参数了吗？”

机械助手滑过地面的电缆发出细微摩擦声，金属臂延伸出的检测探头泛着幽蓝荧光，仿脑接口的显示灯一闪一闪，片刻后，电子音在密闭空间突兀响起：“已调阅近三十天实验记录，已确认参数未作调整。”

薇吉妮百思不得其解。

这间实验室配备着全星系最顶尖的检测系统，然而此刻所有仪器都在显示同一个荒诞结论——眼前这个三年未接受疏导的S级哨兵，精神图景突然稳定得如同刚完成深度结合。

“你这什么情况？上一次检测时你的精神图景还是废墟一片……”女人摁下通话键，防爆玻璃另一面显示当前对话已接通，薇吉妮盯着显示屏上双眼紧闭的男人：“第八代抑制剂的理论模型上周才通过量子演算，你现在就敢往血管里打？”

实验舱内突然爆发的电磁逆脉冲打断她的质问。

原来是楚砚强行扯断缠绕在胸口的生物传感线，飞溅的冷凝液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系统警报声此起彼伏，混乱的始作俑者此时倏然睁开眼睛。

即使跟这个疯子打交道很久了，薇吉妮依旧在哨兵的威压之下本能地后退半步。

那双漆黑的瞳孔像是被恒星灼烧过的堕落陨石，虹膜边缘泛着病态的金色光晕，仿佛某种随时会碎裂的精神结晶体。

男人抓起操作台上的军服随意披上，被高强度训练打磨出的肌肉群随着动作起伏，那些遍布躯干的陈旧伤痕在顶灯照耀下宛如一排排功勋章。

“收拾设备。”男人漫不经心地戴上抑制耳钉：“给你三十分钟。”

薇吉妮虹膜上的全息投影突然被血色弹窗填满。

军用加密协议的强制指令直接烧灼着她的视网膜神经，后颈芯片释放的微量电流让她的手指痉挛着抓住操作台边缘。

与楚砚狼狈为奸时自愿前签署的《第VII类机密协议》附加条款，此刻正在她脑内投射出

“已激活”的字样。

“二十九分四十七秒。”楚砚漫不经心地扣着衬衫纽扣，又随手擦拭掉腕部监测环上的血迹，那是他刚才暴力拆卸传感器时留下的擦伤。

当他掀起眼皮，薇吉妮突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联邦最年轻少将的场景——那时他刚从前线回来，用一张无上限的黑卡与急于找到投资赞助商的贫穷研究者达成了愉快的协议。

……这能怪谁呢？

究其根本好像是薇吉妮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我的噬菌体培养皿还有四小时进入关键增殖期。”薇吉妮做最后的抵抗：“你要的便携式透析仪需要两小时预热……”

空气突然发出布料撕裂般的声响。

楚砚左耳佩戴的抑制耳钉突然高频震颤，实验室顶部的应急灯骤然亮起红光。

薇吉妮看着男人身后的空间像被无形利爪撕开裂缝，暴露出混沌的暗紫色虚空——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传说中撕裂空间的能力。

“二十五分十七秒。”楚砚踏入空间裂缝前回头，破碎的光影将他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建议你优先准备神经突触修复剂。”

当薇吉妮拖着装备箱冲进空间裂隙时，冷冻箱里的活性细胞培养皿正在发出濒临死亡的警报。扭曲的引力场中，除了楚砚，她和她的细胞们都一副要吐了的模样。

“至少告诉我诊疗对象的损伤类型。”她在剧烈颠簸中抓住被迫抓住虚空中唯一的锚点楚砚：“脏器衰竭？神经断裂？你就不能让病患直接来我们这儿检查吗？反正你有这么好使的功能——”

“S级向导。”楚砚微微一顿，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与第零号样本同源……你本次的看护对象是江浸月少校。”

“什么？”

薇吉妮大脑短暂宕机。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复苏，解剖台上焦黑的向导服碎片，检测仪爆表的量子纠缠值，还有楚砚站在观察窗前雕塑般的背影。那时所有的人都觉得楚砚要疯了，可楚砚偏偏活得好好的。

原来疯也是有延迟性的吗————！？？？

薇吉妮脑中疯狂腹诽。

“抵达后不要提及任何关于沈星移的词汇。”楚砚威胁人的时候都不需要抬眼，薇吉妮已经感到一阵恐惧。

空间裂隙闭合的轰鸣声中，薇吉妮注意到男人后颈抑制器的指示灯变成了危险的深紫色。这代表着他体内的向导素浓度已经突破临界值，而根据她的研究数据，这种状态下的哨兵本该陷入永久狂化。

但楚砚可能已经早就超出常理了。

——按照他父亲所期待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