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云看着这个年龄大约八九岁的小团子,脸庞涨的赤红。他该怎么和小子湛解释黑影做的“坏事”呢?
“就是…就是…欺负…欺负人嘛!”
“哼!”小团子叉腰跺脚,愤愤不平:“那他也太坏了!如果我知道他是谁!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家伙,李舒云哭笑不得,忍不住用手给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小子湛当即捂着脑袋:“你欺负我!你跟黑影一样坏!”
“对啊!我都可以轻易欺负你,你怎么替我报复回去!”李舒云笑着问他。
“我不行!我可以跟伯伯说,我让伯伯施咒给他,拍他小人,起夜踩老鼠!走路撞大树!”
“这么厉害…”李舒云扬起眉毛,歪头看他。这小团子能入他梦,还能知道他白日所做的事情,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子湛口中的“伯伯”能耐确实不小,不知道妖尸一事能不能帮上忙:
“小子湛你先别替我找黑影报仇,我有一事想请教你那个伯伯,你能帮我问他吗?”
“嗯嗯~”小团子点头如捣蒜,拍拍胸脯:“你问吧~”
“你知道我清醒的时候……那……”
没等李舒云问出口,这槐树周围忽刮起一阵疾风,旋转着掀起周围的花草扬到天空,眼前的景物被这些花瓣草屑覆盖,就连李舒云的话也化散在了风中,他被吹着往后飘去,面前的小子湛站着没动,但他的身影很快被这些漫天花草给淹没了。
阳光花草在梦境中被搅成一团,融在李舒云的睡梦中。他并没有从梦境中跌落的不适感,反而因为这团香气而睡得更沉了,此后无梦,一直到有人敲门将他唤醒。
休息充足的李舒云,没有太多的头疼脑涨之感,很迅速从睡眠中醒来,他合紧衣领,披上外袍,去给外面的人开门。
门外是来寻他的齐越:“你叫我给你筛选几时个精兵组队,这些人我都找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好。”李舒云没有犹疑,现在刚到日中,离天黑还有好一阵时间,还可以带这些将士操练一番。
李舒云带着精兵在军营中挥汗操练,一心想着熬到子时,按计划等待齐越的信号箭赶去支援。岂料刚至酉时,天色才刚暗下来,李震带领的主部队还没出发,一名将士神色慌张,身上带着血迹伤痕,脚步踉跄着奔来,声音打着颤、高声喊道:
“将军!大事不好!墓葬坑里的妖尸有变!莫道长不在,伏妖铃阵无人催动,看守万葬坑的几十个将士根本抵抗不了,现在上百号妖尸已经越过沟壑了!...将军!我...”这将士按着流血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嘶鸣,他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李震下意识想去扶起他,却被莫道长拦下。
“将军别去,这位壮士中了尸毒,来不及救治了。”
那士兵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颤抖,四肢扭曲成诡异角度。他牙关紧咬,白沫从嘴角不断溢出。原本清澈的双眼此刻翻起,只剩布满血丝的眼白凸起,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皮下血管紫红色与青灰色相互交错,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李舒云侧过脸不忍再看,只见莫道长取出桃木剑走上前去,趁这将士还未彻底尸变伤害他人,手起剑落。李舒云只听见一声利刃入骨之音,那非人的嘶鸣便霎时止住了。
军营里的氛围出奇安静,李震取下身上的红色战袍,盖在已无生息的青年身上。他缓缓起身,神色肃穆决绝,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走。”
言罢,李震身形一转,大步迈向军营外的战马。士兵们纷纷抽出兵刃,整齐划一、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万葬坑进发 。
眼下情势突变,李舒云显然不能坐以待毙,他回帐中取剑,让齐越通知下去,即刻随着大部队行军。
等到李舒云赶到时,大部队已经在无人的村庄中与暴起的妖尸展开战斗。
村庄中,月色被浓稠的乌云遮蔽,妖尸们嘶吼着扭动怪异变形的身体,有双手下垂疾跑的、用四肢在地面上刨动前进的、还有的妖尸身体扭曲成麻绳,以一种非人可为的姿态往前蛄蛹。
猩红焦黑散发腐气的尸潮向着将士们涌来,李震挥舞长剑,斩断一只妖尸的手臂,腐臭的尸水飞溅而出。身旁士兵长枪突刺,直穿妖尸胸膛,却被其反手抓住枪杆,拖入怀中,一口咬在脖颈,鲜血喷涌。有的妖尸用扭曲的手指抠进士兵铠甲缝隙,活活撕开战士们的甲胄;有的从屋顶跃下,压在将士身上,张嘴撕咬。士兵们奋力拼杀,刀光剑影闪烁,不断有人倒下,地面很快被鲜血浸湿,血水在坑洼处汇聚,映着朦胧的月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李舒云冲入站场,一把将尸群围着啃咬的年轻小将拖出来。可惜为时太晚,被拽出来的小将已然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他闭眼咬牙,不愿再看,转身奋力用长剑砍下妖尸的脑袋,抬脚将地上一把长枪挑起,右手抓着枪身捅入一个妖尸的腹部,李舒云嘶吼着紧握抢柄,将其狠狠钉在了一根粗壮的木桩上。
远处忽传来一阵交错而激烈的铃铛响声。
那声响穿透厮杀声,清晰可闻。在这刀光剑影、血肉四溅、尸块横飞之中,似乎有模糊的影子,摇晃着朝战场而来。李舒云目光一凝,待那人影渐渐清晰,才看清正是莫道长。莫道长骑着头黑驴,他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绳,上面挂满了铃铛,随着他的前行,铃铛疯狂作响。那红绳足有十来米长,而红绳的另一头,竟拴在一只青牛的角上。青牛迈着沉稳步伐,不紧不慢地跟在黑驴之后,每走一步,铃铛声便愈发急促。
李舒云昨晚听过这铃声,是莫道长所布下的伏妖铃阵,但今晚这铃声的急促与激烈远超昨日。那些妖尸受这伏妖铃声的影响,不受控制地胡乱挥舞双手,敌我不分,人尸不识,行动癫狂,毫无章法。众将士趁此时机,纷纷用刀枪剑戟劈砍这些妖尸的身体。这些妖尸被砍掉脑袋、躯体分裂,依然能以诡异的方式活动、进攻,他们只能趁此机会将这些妖尸剁烂剁碎,最好剁成肉泥。
“李舒云,过来帮忙!”
混乱之中,莫道长喊他名字,李舒云当即飞身至这一人一驴跟前:
“莫道长,需要我做什么?”
“等会我需要李将军率众人将这些妖尸集中在一处,时间紧迫,你我与这老青牛,需结成三角之势,把这群妖尸包围其中。”
李舒云顿首,依莫道长的吩咐,取过红绳,二人一青牛形成三边包围之势。李震听闻莫道之言,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率领众人如猛虎般扑向妖尸。他手中长刀寒光闪烁,狠狠刺穿一只妖尸胸膛,顺势一挑,将其甩向后方伏妖阵中。士兵们紧随其后,长枪如林,纷纷捅过妖尸身躯,有的妖尸被枪尖死死顶住,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有的妖尸被砍掉四肢,被士兵们托起,一步步推向红绳之中。
半刻钟已到,大部分的妖尸都被丢入、推入、逼入这红绳铃铛阵中,还有小部分的妖尸苏醒过来,在这伏妖阵外与李震所率领的众将士缠斗。
“李舒云,随我转动阵法,默念口诀,将这阵中的妖尸牵引出村!”
“好。”
这阵法随着莫道长的指引催动、旋转,千百只铃铛声,响破天际。李舒云随之而动,一手捏决置于胸前,默念方才学会的口诀,小心挪动步伐,引着阵中躁动不安却无法逃离的尸群往村外移动。
“李舒云!”
“云儿小心!”
李舒云一心系在这阵法之中,未注意周边危险,有些妖尸趁李震等人疲于战斗,抓住空隙扑向李舒云等人,几只利爪形成裂空之势,飞扑着即将从李舒云的头顶上撕裂下来。
一手掐诀一手紧抓红绳的他根本没有防备之力!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李舒云的眸色一沉,眸光散尽,漆黑的眼瞳中似有风起云涌之势,一丝猩红血气在这眸间黑雾中缠绕沉浮。捏决的手型突变,纤长有力的手指翻飞交叠,顷刻间变幻多次,口中也随之吐出诡异的语言。
却见那已经贴到发髻上等尸瓜,忽然被凌空撕碎,企图进攻他的妖尸瞬间爆炸,碎肉与尸水溅满四周。莫道长抬眸,目睹这一幕,惊得双目圆睁,手中掐诀的动作都为之一滞,双唇颤抖!
他从未见过李舒云方才掐念的法决,甚至他所吟的咒法语言都极其陌生。
还有那瞬间黯淡的双眸与突然涌现的一缕血色,就像是...
有人在一瞬间夺舍了李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