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望着台下一片迷茫的面孔，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受力分析图和杠杆原理公式，像是一团团解不开的乱麻，将同学们困在其中。
“这个滑轮组的力矩计算，咱们再讲一遍。”老师拿起粉笔的手微微发颤，在黑板上重新画出滑轮组的示意图，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当他转身讲解时，前排的男生偷偷将课本立起来挡住脸打哈欠，后排几个女生则对着公式咬着笔头，眉头拧成了麻花。
“老师，还是没懂……”有同学小声嘀咕，紧接着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老师握着粉笔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中满是无奈。
他何尝不想把这些难懂的知识点讲得通俗易懂，可每一次讲解，都让同学们更加困惑。
坐在后排的王杨子双突然举起了手。
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王小鸢。
“老师，如果王小鸢听懂了，让她用扳手做示范来讲，说不定大家能明白。”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小鸢身上。
她正低头用钢笔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谷汩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小鸢，你……”
同学们纷纷点头，眼神中带着期待。
物理老师早就听说王小鸢思维独特，或许真能找到不一样的讲解方法。
“王小鸢同学，你愿意试试吗？”
王小鸢缓缓站起身，轻轻咬住下唇，犹豫片刻后说：“我的扳手被教导主任没收了……”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物理老师将课本重重地拍在讲台上，说：“你们等我！”
物理老师快步走出教室。
教导主任办公室里，王小鸢的银色扳手正安静地躺在文件柜最上层。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物理老师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主任，把王小鸢的扳手给我吧！”
教导主任皱起眉头，不悦地说：“胡闹！那是违规物品……”
“可是主任，只有用扳手做教具，同学们才能真正理解杠杆原理！”
物理老师打断他的话，“我都给同学们讲了两遍了。他们一个个都一头雾水。您就信我这一次！”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打开文件柜取下扳手。
物理老师拿着扳手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
王小鸢走上讲台，从老师手中接过扳手。
王小鸢清了清嗓子，将扳手平放在讲台上。
“大家看，这把扳手就是一个典型的杠杆。”她握住扳手的一端，轻轻抬起另一端，“支点、动力臂、阻力臂，在这里一目了然。”
王小鸢一边说，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扳手的简易示意图，标注出各个关键点。
她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与平日里的寡言少语判若两人。“当我们用扳手拧螺母时，为什么手越靠后越省力？这就是杠杆原理在生活中的应用。”
她拿起扳手，模拟拧螺母的动作，手腕灵活地转动：“动力臂越长，所需的动力就越小。就像我们用扫帚扫地，为什么要握住扫帚的顶端？道理是一样的。”
同学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王小鸢手中的扳手，眼神中满是专注与惊叹。
谷汩注意到王杨子双正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小鸢，镜片后的眼神柔和而专注。
物理老师站在教室一侧，双手抱胸，若有所思。随着王小鸢的讲解，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讲解过于注重理论，忽略了将知识与生活实际相结合。
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教导主任走了进来。
他也被王小鸢的讲解吸引住了。
“不仅是扳手，生活中还有很多杠杆的应用。”王小鸢将扳手换成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羊角锤、天平、筷子的示意图，“这些看似普通的工具，都蕴含着深刻的物理原理。”
教导主任站在教室后面，原本严肃的表情渐渐缓和。
当王小鸢结束讲解时，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连教导主任都不自觉地鼓起了掌。
图书馆内。
陆明扬轩抱着厚厚的物理课本，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封皮边缘，目光穿过书架间的缝隙，落在靠窗的那个身影上。
“王小鸢同学，能请教个问题吗？”陆明扬轩深吸一口气，将课本“咚”地放在桌上。
他特意挑了本《高考物理压轴题解析》，扉页上还别着枚篮球形状的书签。
王小鸢注意到陆明扬轩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校服领口的第二颗纽扣歪了位置，显然是匆忙间扣错的。
“什么问题？”她的声音很轻。
他慌乱地翻开课本，手指点在一道复杂的滑轮组计算题上。
“这个……力矩的分解，我总是弄不明白。”
王小鸢将扳手横在草稿纸上，笔尖沿着金属边缘画出杠杆示意图。
“你看，把扳手当成这个滑轮组。”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耐心，“支点在这里，动力作用点和阻力作用点……”
陆明扬轩走神了，目光停留在她发梢上，直到她突然用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陆明扬轩？”
他猛地回神，撞上她略带笑意的眼睛。
王小鸢把扳手转了个方向：“如果觉得抽象，试试亲手操作。”
她从书包里掏出几根橡皮筋和回形针，现场组装成简易滑轮组，“来，感受一下力的传递。”
陆明扬轩按照指示拉动橡皮筋，看着回形针缓缓上升，忽然明白课本上那些公式的意义。
“原来是这样！”他兴奋地抬头，却发现王小鸢正盯着他的手，那里有道新鲜的擦伤，是训练时被篮球架刮到的。
“小心点。”她从书包底层翻出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卡通扳手图案，“运动难免受伤，但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王小鸢收拾起桌上的教具，扳手与回形针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其实物理很有趣。”她忽然说，目光看着桌上的《机械原理》，“就像扳手不只是工具，每个零件都藏着原理。”
陆明扬轩望着她被灯光勾勒的侧脸，突然鼓起勇气：“下次……能教我用扳手修自行车吗？我总觉得链条会掉。”他故意说得笨拙，却看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任何一次篮球赛得分都让他心动。
“先把课本例题做完。”
王小鸢合上书本，“合格的学生，才有资格学扳手的‘高级用法’。”
谷汩在图书馆门口等着王小鸢。
“小鸢，陪我去商场嘛！”她晃着手里皱巴巴的购物清单，“外婆突然爱美了，非要我帮她买套化妆品，可我一个人实在拿不定主意。”
王小鸢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化妆我可不懂。”她低头看着谷汩新买的帆布鞋，鞋面上还沾着今早晨跑时溅到的泥点，“你外婆怎么突然……”
“就是突然！”谷汩突然刹住脚步，眼睛亮晶晶的。
“上个月她还说涂口红是浪费钱，现在天天对着镜子研究怎么画眉毛。上周末，我发现她偷偷戴了假睫毛！”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而且我发现，她手机相册里存了张和老爷爷的合照，笑得比我拿三好学生奖状时还开心！”
王小鸢想起谷汩曾说过，外婆独自把妈妈和舅舅带大，一辈子要强又节俭。
此刻想象那个总戴着老花镜织毛衣的老太太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所以你觉得外婆恋爱了？”
“肯定是！”谷汩笃定地点头，拉着王小鸢拐进商场旋转门。
她们往化妆品区走，“你看，外婆最近总问我哪种粉底显年轻，还说商场打折要囤面膜……这不是恋爱的症状是什么？”
化妆品柜台的灯光把谷汩的脸照得粉扑扑的，她踮着脚趴在展示柜前，指尖在各色口红间游移。
“小鸢你看，这个豆沙色好温柔，外婆涂肯定显气色！”她转头时，发梢扫过王小鸢的手背，“上周她还特意问我约会穿什么衣服合适呢！”
王小鸢拿起一支唇膏。
她仔细看着膏体上的色号标签，突然问：“你外公……”
“走得早。”谷汩的声音轻了些。
“外婆一个人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我从没见她为自己打扮过。现在有人能让她重新开心起来，我其实挺高兴的。”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所以才拉你来参谋！”
王小鸢放下唇膏，目光扫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护肤品。
“先买些基础的吧。”她拿起一套温和的水乳套装，“年纪大的皮肤要注重保湿，彩妆别选太夸张的颜色。”
谷汩连忙掏出手机拍照：“小鸢你好厉害！我只知道看包装好看。”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王小鸢耳边：“其实我偷偷问过妈妈，她说外婆年轻时是厂里的厂花，追她的人能排两条街。后来为了照顾家，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她的声音渐渐哽咽，“现在有人欣赏她，愿意陪她做喜欢的事，我真的……”
王小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帮外婆好好打扮一次。”
她拿起一支浅棕色眉笔，在试纸上画出流畅的线条，“就像修理机械一样，找到合适的‘零件’，总能让生活重新运转得漂亮。”
“等外婆化好妆，我要给她拍好多照片！”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王小鸢，“小鸢，以后你要是恋爱了，我也帮你挑最漂亮的口红！”
“先操心你外婆吧。”她轻轻戳了戳谷汩的额头，“下次让她教教我们怎么涂口红。”
两人并肩往商场出口走，路过橱窗时，谷汩突然拽住王小鸢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小鸢！你看那个丝巾！”
玻璃橱窗里，一条藕荷色的真丝丝巾在射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边缘绣着细密的玉兰花，花蕊处还缀着几颗细碎的珍珠。
谷汩把脸贴在橱窗上，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朦胧：“外婆上次去公园散步，念叨过想买条丝巾配新衣服……”
她声音越说越小，“可她总嫌贵，在柜台前看了又看，最后还是空手走了。”
王小鸢望着橱窗里的丝巾，想起自己的扳手。
有些物件承载的不仅是实用价值，更是藏在岁月里的温柔期许。
她没说话，只是拉着谷汩走进店铺。
王小鸢挑了条同款不同色的浅紫色丝巾，递到谷汩面前：“这条颜色衬肤色，你外婆戴上肯定好看。”
谷汩吸了吸鼻子，把丝巾紧紧抱在怀里：“小鸢，你比我还细心……”
“等外婆约会那天，我要给她把丝巾系得漂漂亮亮的！”
谷汩掏出手机给王小鸢翻出外婆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太太穿着藏青色的针织衫，戴着银框老花镜，正对着镜头腼腆地笑，鬓角的白发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你看，这是外婆上个月拍的。”谷汩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她现在每天早上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说不能让人家觉得她是个严肃的老太婆。”
“其实我有点紧张。”谷汩突然说。
“我从没见过外婆恋爱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她眼神有些迷茫，“万一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王小鸢说：“你看，外婆愿意重新打扮自己，愿意尝试没做过的事，说明她在那个人面前很安心。”
谷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对！我可以给外婆写恋爱指南！就像你用扳手教物理一样，把约会的注意事项都画成图……”
她越说越兴奋，手机在手里快速滑动，“还有！我要偷偷跟着他们约会，要是那老头敢让外婆不开心，我就……”
她攥紧拳头，却憋不住笑出声，“我就用你教我的杠杆原理，把他的自行车链条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