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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残镜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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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过窗棂时,沈临秋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陌生的素色帐顶,身下是硬得硌人的竹榻。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从心口辐射至全身。更奇怪的是,脑海中不断闪回一些陌生的画面——天咒崖的雷光、青鸾镜的碎片、还有那个白发男子绝望的泪。

"沈仙长,你醒了。"

沈临秋转头,看见一个身着冰蓝色长袍的少年坐在床边,正用小刀削着一块木头。少年眉眼精致如画,只是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脖颈处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纹路。

"你是..."沈临秋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燎过。

"段彧凰。"少年放下木雕,递来一碗温水,"我哥去煎药了,马上回来。"

水碗递到半空,两人同时愣住了——沈临秋发现自己伸出的右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剑痕形状的胎记,而段彧凰的指尖正轻轻颤抖,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青冥剑痕..."段彧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果然转移到你身上了。"

沈临秋刚要追问,房门突然被推开。段彧鹤端着药碗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已然从鬓角的几缕银丝白了全头。当他的目光与沈临秋相遇时,药碗"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满了袍角。

"沈临秋..."段彧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临秋皱起眉。这个人的面容莫名熟悉,可当他试图回忆时,脑海中只有大片空白。更奇怪的是,每当他要想起什么,心口的胎记就会灼烧般疼痛。

"戗王段彧鹤。"他最终公事公办地回答,"奉月派与朝廷合作的联络人。"

段彧鹤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剑。他踉跄后退半步,右手无意识地按住自己心口——那里原本有着与沈临秋一模一样的胎记,如今只剩下一片平滑的皮肤。

"哥..."段彧凰担忧地扶住兄长,"陆掌门说过,记忆可能会..."

"我知道。"段彧鹤迅速整理好表情,弯腰收拾碎瓷片,"我去重新煎药。"

他转身太快,没看见沈临秋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那人盯着他背影的眼神,分明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

夜色如墨,奉月派后山的竹林沙沙作响。

沈临秋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青冥剑在腰间微微发烫。自从醒来后,这把剑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总在深夜引着他往某个方向去。今夜,它指向了后山禁地。

穿过最后一片竹林,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祭坛废墟中央,青鸾镜的碎片悬浮在半空,组成一面残缺的镜子。镜前跪着一个人,白发如雪,正是本该在房中休息的段彧鹤。

"为什么想不起来..."段彧鹤对着镜面喃喃自语,手中捧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两百年了,我好不容易..."

沈临秋下意识上前一步,枯枝断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段彧鹤猛地回头,眼中来不及收敛的悲痛与脆弱一览无余。

"你..."段彧鹤仓皇起身,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怎么来了?"

青冥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金线如活物般游向镜面。沈临秋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镜前。段彧鹤想阻拦,却被一道金光弹开,重重摔在三丈外的石阶上。

"段彧鹤!"沈临秋本能地喊出这个名字,伸手想去拉他,却被镜中伸出的一只半透明的手抓住了手腕。

那手与他一模一样。

"终于来了。"镜中的"沈临秋"微微一笑,翡翠色的眸子妖异非常,"我等你很久了。"

天旋地转。沈临秋感觉自己被拽入镜中世界,四周是无尽的书架,中央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少年模样的陆霜,另一个赫然是曾在记忆碎片中见过的战青。

"欢迎来到记忆回廊。"战青转身,那张与沈临秋七分相似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或者我该说...欢迎回来?"

沈临秋的剑瞬间出鞘:"你是谁?"

"我是你遗忘的那部分。"战青不躲不闪,任由剑尖抵住咽喉,"也是你们口中的段彧鹤寻找了两百年的人。"

话音未落,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沈临秋看见年幼的自己被陆霜牵着手带上奉月派,看见深夜偷偷修改古籍的自己...每一个画面中,都有一个模糊的白发身影。

"不..."沈临秋捂住剧痛的头,"这些不是我的记忆!"

"当然不是。"战青的声音突然变冷,"因为你的记忆被陆霜封印了。"他抬手一挥,更多的画面涌现,"你本名沈青,是战青残魂转世。陆霜发现你天生剑骨,最适合承载我的记忆,便设计让你'偶然'发现那些禁术..."

"胡说!"沈临秋一剑劈去,战青的身影却如烟雾般散开,又在另一处凝聚。

"不信?"战青轻笑,"那你为何对段彧鹤有莫名的熟悉感?为何青冥剑只听你号令?为何你的剑法与奉月派现存的所有典籍都对不上?"

每一个问题都像重锤砸在沈临秋心上。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一个温暖的身体——段彧鹤不知何时也进入了镜中世界,正用身体支撑着他。

"别听他的。"段彧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微微的颤抖,"你是沈临秋,只是沈临秋。"

战青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小彧,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的身影开始扭曲,渐渐化作黑雾,"他本就是为我残识而生的容器,我要为你重塑命格,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段彧鹤将沈临秋护在身后,白发在劲风中飞扬:"两百年了,你还要纠缠不休!当年是我害你受雷刑,与旁人何干?"

"你错了。"战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从未怪过你。但命格已经启动,若不完成转移,段彧凰和沈临秋都会死..."

沈临秋突然推开段彧鹤,青冥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那我便毁了这命格!"

剑尖刺入镜面的瞬间,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战青的惊呼、段彧鹤的呐喊、还有陆霜遥远的叹息交织在一起。最后映入沈临秋眼帘的,是镜面上浮现的一行血字:

"日月同辉时,青鸾镜可重塑命格,然需献祭最珍视之物。"

——————

现实世界中,沈临秋和段彧鹤同时从镜前弹开。青鸾镜的碎片"哗啦"一声散落满地,其中最大的一块滚到南宫曌脚边——她不知何时来到了祭坛,手中捧着郡主留下的往生铃碎片。

"果然如此。"她拾起镜片,上面映出她颈侧已经淡去的黑纹,"郡主早就知道..."

段彧鹤艰难地撑起身子,发现沈临秋又陷入了昏迷。那人眉头紧锁,唇间不断溢出痛苦的呓语,最骇人的是,他手腕上的剑痕胎记正缓缓渗出金血。

"临秋!"段彧鹤将他抱起,却听见怀中人无意识地呢喃:

"...快走..."

两百年来第一次,段彧鹤在旁人面前泪如雨下。他紧紧抱着沈临秋,任泪水打湿对方染血的衣襟:"我不走...这次我绝不走..."

南宫曌默默退开,却在转身时撞上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段彧凰站在竹影里,手中捧着一盏青灯。灯火映照下,他的瞳孔竟也呈现出与沈临秋如出一辙的翡翠色。

"南宫姑娘。"少年声音轻柔,"帮我个忙好吗?"

他递来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阵法图。南宫曌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那日她在营帐中发现的"移魂大法"残卷,只不过此刻图纸已经补全,角落处多了一行小字:

"朔月映双生,往生渡魂归。"

"这是..."

"郡主的笔迹。"段彧凰的指尖轻抚那行字,"她早就准备好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陆霜掌门带着药童匆匆赶来。南宫曌迅速将图纸藏入袖中,再抬头时,段彧凰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错觉。

——————

子夜时分,沈临秋发起了高热。

段彧鹤拧干帕子,轻轻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药已经灌下去三碗,却丝毫不见效。最奇怪的是,沈临秋的体温时高时低,有时像火炉般灼人,有时又冰冷如尸体。

"王爷。"南宫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您该休息了。"

段彧鹤摇摇头,目光始终未离开床上的人:"他当年...也是这样守着我的。"

南宫曌微微一震。她知道段彧鹤说的是两百年前的事。

"阿父说,沈师兄的记忆可能被青鸾镜封印了。"她轻声道,"但有一种方法..."

"不必说了。"段彧鹤打断她,"我不会再用任何禁术。"他的手抚过沈临秋紧锁的眉头,"如果想起我会让他痛苦,那我宁愿他永远忘记。"

南宫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放下一碗安神茶。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段彧鹤的白发垂落在沈临秋胸前,与那人散开的青丝纠缠在一起,宛如命运本身。

房门刚关上,段彧鹤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慌忙用袖子捂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已经沾满黑血。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臂内侧浮现出与南宫曌如出一辙的黑纹——那些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果然...转移了..."段彧鹤苦笑着擦去嘴角的血,却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响。

沈临秋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目光清明如初雪,再无半分迷茫。当他的视线落在段彧鹤染血的袖口时,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色。

"小彧。"他轻声唤道,声音虚弱却坚定,"我想起来了。"

段彧鹤如遭雷击,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两百年的等待,两百年的追寻,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应。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沈临秋脸庞时猛地缩回——黑纹已经爬上了他的指尖。

沈临秋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青鸾镜的预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带着金血,"日月同辉之时...需要献祭..."

"别说了。"段彧鹤将他按回枕上,"等你好了再..."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紧接着是南宫曌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段彧鹤冲到窗前,只见夜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赤红色,而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旭日正缓缓升起。

日月同辉的天象,提前到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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