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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命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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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月悬空,旭日东升。

段彧鹤站在奉月派最高的观星台上,白发在异常的风中狂舞。他右臂的黑纹已经蔓延至脖颈,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在皮下蠕动。更可怕的是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光流转,与沈临秋心口的胎记如出一辙。

"王爷!"南宫曌疾步奔来,朔月枪上缠绕着不祥的黑气,"山下出现大量活尸,阿父已经带弟子去布阵了!"

段彧鹤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天象:"日月同辉不该是这个时候..."

"是青鸾镜。"南宫曌从怀中取出往生铃碎片,"郡主留下的讯息说,强行中断命格转移会打乱天地时序。"她顿了顿,声音发紧,"沈师兄怎么样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段彧鹤用袖子掩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已经沾满黑血。他望向客房方向,窗纸上映出沈临秋坐起身的剪影——那人正对着铜镜,缓缓触摸自己心口的胎记。

"他想起来了。"段彧鹤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全部。"

南宫曌的手猛地攥紧铃铛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看向段彧鹤:"王爷,你身上的黑纹不是转移,而是..."

"命煞外显。"段彧鹤苦笑,"两百年前就该魂飞魄散的人,偷来了太多时光。"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从后山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祭坛废墟处升起一道血红光柱,无数黑影如蝗虫般从光柱中涌出。最可怕的是光柱中央悬浮的身影——段彧凰漂浮在半空,双目赤红,手中握着一面由青鸾镜碎片拼凑的残镜。

"凰儿!"段彧鹤纵身跃下观星台,却被南宫曌一把拉住。

"来不及了!"她指向另一边,"沈师兄他——"

客房的门轰然洞开。沈临秋踏空而出,青冥剑悬浮在身前,剑身上的金线全部变成了血色。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左眼翡翠,右眼漆黑,仿佛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

"临秋!"段彧鹤的呼唤被淹没在又一阵巨响中。后山的光柱突然分裂成数十道,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崩裂。一只足有三丈高的白骨巨手从最大的光柱中探出,重重拍在山脊上。

奉月派的警钟响彻云霄。陆霜带着弟子们在主峰结阵,金色屏障刚刚升起就被黑潮撞击得摇摇欲坠。更可怕的是,那些碰触屏障的黑雾落地后竟化作人形——全是两百年前死于南宫彧手下的奉月派弟子亡魂,这些亡魂当年因死于煞命的南宫彧手下,因此各个煞气熏天,全被当年的南宫掌门镇压。

"原来如此..."段彧鹤浑身发抖,"命格逆转会释放所有被镇压的亡魂..."

沈临秋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声音带着诡异的双重回响:"不是亡魂,是怨灵,他们已经变成怨灵了。"他指向光柱中的段彧凰,"失去主意识的段彧凰现在成了怨灵最好的容器。"

南宫曌的朔月枪突然剧烈震颤,枪尖月牙镖自动分离,指向段彧鹤:"王爷小心!"

已经晚了。段彧鹤身上的黑纹突然暴起,如藤蔓般缠住他的四肢。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沈临秋举剑向自己刺来——

"叮!"

青冥剑擦着段彧鹤的耳际飞过,将一团黑雾钉在地上。那黑雾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渐渐显形为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正是当年第一个死于南宫彧手下的小师弟。

"南宫彧..."孩童怨灵伸出腐烂的手,"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

沈临秋掐诀念咒,青冥剑爆出金光将怨灵净化。他弯腰扶起段彧鹤,双色瞳孔中情绪复杂:"还能走吗?"

段彧鹤刚要回答,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不是黑血,而是耀眼的金色。

"命格开始融合了..."沈临秋脸色骤变,一把撕开段彧鹤的衣襟。只见那道消失的青冥剑痕胎记重新浮现,正源源不断渗出金血。更可怕的是,黑纹与金血接触的地方开始燃烧起幽蓝火焰。

南宫曌突然将朔月枪插入地面,枪身月相纹路急速流转:"日月同辉只剩半个时辰,必须在那之前..."

她的话被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打断。后山方向,白骨巨手已经完全爬出光柱,那是一个足有十丈高的骷髅巨人,而段彧凰就悬浮在它的眉心处,如同被镶嵌在额冠上的宝石。

"来不及了。"沈临秋将青冥剑塞进段彧鹤手中,"用这个斩断我和段彧凰的联系。"

段彧鹤握剑的手发抖:"什么意思?"

"青鸾镜显示的预言有误。"沈临秋的右眼渐渐被黑色侵蚀,"不需要献祭最珍视之物,只需要..."他突然出手如电,点在段彧鹤眉心,"忘记最重要的人。"

段彧鹤眼前一黑,坠入记忆的漩涡。

——————

奉月派禁地,五十多年前。

年轻的陆霜跪在玄尘子面前,手中捧着一盏魂灯:"前辈,战青的残魂已经按您吩咐投入轮回,但命格不全..."

化名"玄尘子"的段彧鹤抚着红绸,绸面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阵法:"无妨,我会用禁术将另一半命格封在我体内。""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寻到战青转世。"

"可这样您会..."陆霜欲言又止。

"魂飞魄散?"段彧鹤轻笑,"我本就该死在天咒崖。"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染上点点金血,"记住,命格转移必须在日月同辉时进行,且需要..."

记忆突然扭曲。段彧鹤看见自己站在天咒崖边,却不是受刑者,而是行刑人。手中的雷鞭缠绕着刺目电光,而绑在刑架上的——是战青。

"不!这不是真的!"段彧鹤在记忆漩涡中挣扎,却看见更多碎片:自己亲手将战青推下天咒崖,在奉月派禁地修改古籍,甚至...在沈临秋幼时潜入奉月派,在他心口刻下青冥剑痕。

"现在你明白了?"战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不是命运捉弄,而是你一手造成的轮回。"

段彧鹤跪在记忆漩涡中,白发在虚无里铺展如雪。最痛的不是这些记忆的真假,而是每一段记忆中,战青——或者说沈临秋——看他的眼神始终如一。

温柔如初,坚定如初。

"小彧。"沈临秋的声音突然穿透记忆迷雾,"看着我。"

段彧鹤抬头,看见那人站在光里,向他伸出手:"记忆可以被篡改,但感觉不会骗人。"他的左眼翡翠般清澈,"你心里知道什么是真的。"

现实世界的剧痛将段彧鹤拉回。他发现自己躺在祭坛中央,沈临秋和南宫曌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四周已经沦为修罗场——骷髅巨人正在山腰肆虐,而无数怨灵如潮水般涌向奉月派主峰。

最可怕的是头顶的天象:赤月与旭日已经重叠大半,交织的光线在空中形成一张巨网,网上每个节点都浮现出一张痛苦的人脸。

"日月合璧开始了..."南宫曌的朔月枪已经断成两截,"郡主留下的讯息说,合璧之时命格会彻底融合..."

段彧鹤挣扎着坐起,发现沈临秋正在自己胸前画符。那符纹与青冥剑痕胎记完美重合,每画一笔,就有金血从胎记中渗出。

"你做什么?"段彧鹤想抓住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沈临秋画完最后一笔,轻声道:"逆转命格。"他指向悬浮在骷髅巨人眉心的段彧凰,"段彧凰体内的战青命格是引子,你体内的是载体,而我..."他顿了顿,"是钥匙。"

南宫曌突然扑上来:"不行!这样你会..."

"灰飞烟灭?"沈临秋居然笑了,"总比魂飞魄散强。"他看向段彧鹤,右眼的黑色已经褪去,双眸恢复清明,"阿彧,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段彧鹤当然记得。祭祀大典上,那个青衣少年站在人群里,如孤松般挺拔。只一眼,他就知道找到了寻觅两百年的人。

"那时候我就想..."沈临秋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人怎么一脸沧桑还这么好看..."

符纹突然亮起刺目金光。段彧鹤感觉胸口胎记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抽离。他眼睁睁看着沈临秋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而远处的段彧凰则缓缓从骷髅巨人眉心脱离。

"不!停下!"段彧鹤拼命挣扎,黑纹与金光在他身上交织成网,"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

"我知道。"沈临秋的身影已经半透明,"所以我才要这样做。"

南宫曌突然将往生铃碎片按在沈临秋眉心:"郡主说,逆转需要朔月之体为引!"她撕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与郡主一模一样的胎记,"我也是朔月之体!"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往生铃碎片化作流光钻入沈临秋眉心,而南宫曌的胎记则亮起银光。悬浮在半空的段彧凰突然坠落,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与此同时,骷髅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开始土崩瓦解。

"原来如此..."沈临秋看向南宫曌,"郡主把朔月命格一分为二..."

段彧鹤身上的黑纹突然全部聚集到心口胎记处,形成一个诡异的太极图案。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两百年的枷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赤月与旭日终于完全重叠。天地间一片血红,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沈临秋的身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临秋!"段彧鹤挣脱束缚,一把抱住他,"坚持住!命格已经..."

"还没结束。"沈临秋虚弱地指向天空,"看。"

重叠的日月中央,浮现出一面完整的青鸾镜虚影。镜中映出的不是现在的景象,而是两百年前的天咒崖——战青坠崖的瞬间,一个模糊的身影接住了他,将半块玉佩塞入他手中。

那玉佩,正是段彧鹤一直随身携带的。

"是你..."沈临秋——或者说此刻意识主导的战青残魂——轻触段彧鹤的脸,"当年是你救了我..."

段彧鹤的泪水落在沈临秋渐渐透明的脸上:"可我害你受了雷刑..."

"不。"沈临秋摇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现在...轮到临秋了..."

"什么意思?"段彧鹤惊恐地发现,怀中人的面容正在沈临秋与战青之间不断变换。

"我们都是容器..."沈临秋的声音越来越远,"真正完整的灵魂是..."

一道刺目白光闪过。段彧鹤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怀中的重量消失了——沈临秋的身体完全化为光点,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少年的虚影。那少年有着战青的眉眼,沈临秋的神情,和一身如雪的白衣。

"青...临秋?"段彧鹤不确定地呼唤。

少年虚影微笑,声音是奇异的双重音:"命格已定,轮回终结。"他指向段彧鹤心口的太极图案,"从此往后,你只是段彧鹤。"

"那你呢?"段彧鹤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光点。

少年虚影渐渐升高,与青鸾镜虚影融为一体:"我会在镜中等你..."他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消散,"等你真正放下执念的那天..."

赤月与旭日终于分离。血色褪去,天地重归清明。骷髅巨人化为齑粉,怨灵们也如晨雾般消散。奉月派主峰上,幸存的弟子们相拥而泣。

段彧鹤跪在祭坛中央,怀中空空如也。心口的太极图案缓缓旋转,一半是青冥剑痕,一半是黑纹凝结。南宫曌扶着苏醒的段彧凰走来,少年脖颈上的青纹已经消失无踪。

"哥..."段彧凰轻声呼唤,"沈仙长他..."

一块青鸾镜碎片滚到段彧鹤手边。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青衣背影,正独自走在无尽的长阶上。那人肩头落满白雪,却固执地不肯回头。

段彧鹤将碎片贴在胸口,任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鲜血染红衣襟,与金色胎记交融,在太极图案上添了一笔血色。

"他会回来的。"段彧鹤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弟弟,还是在说服自己,“会回来的……”

远处山道上,南宫曌捡起了最后一块往生铃碎片。阳光透过裂纹,在地上投下一行小字:

"朔月不孤,往生可渡。待得日月再同辉,青鸾镜前续前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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