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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会合点
这是一块精挑细选,既隔绝了地火,又能让灵师养精蓄锐的区域。王诗心等一到这里,就原地休整,争分夺秒恢复精力与灵力。
“苏弦鸢”要求布置的灵阵,虽由她出了大部分灵力,但花费功夫布置的却是王诗心等人。
王诗心等人能被选中参与地火之行,天赋与实力自是不缺,可他们到底年轻,缺乏面对强敌的经验,稍微被诈一诈,就交底了。
秋池被“苏弦鸢”缠着,想提醒鲜于纺几人都没机会。
“苏弦鸢”露出碾压气势,对她心思捉摸不透又没经验赌的鲜于纺等人就被吓住了。
“苏弦鸢”让布置灵阵,她们连价都不讨,灵力运转就是干,一点水都不掺。以至于现在,鲜于纺几人灵力严重不足,必须紧急恢复。
被“苏弦鸢”拉住聊天的秋池没有损失灵力,但她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健康的精神状态。对秋池而言,失去的灵力可以再来,健康的精神状态可遇不可求。
与“苏弦鸢”接触的短暂时光,秋池看似没亏,其实亏的最多,还最憋屈。
秋池不能在小孩面前大吵大闹,呜呜噫噫说自己可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精神状况很糟,身体状态很好的秋池,在鲜于纺等人入定后,选择为她们护法。会合点有提前备好的木材,秋池将它们搭成井字形,层层堆叠,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暖黄色的篝火升起,隔离地火的会合点偏阴暗潮湿,正需要火焰去去湿意。
秋池挑出一块长板,用石头打底,做了个简易的板凳。
闲来无事,秋池从补给的物资里,挑了些番薯丢入火中,丢了几个后,秋池怕鲜于纺她们吃不惯,又从一些认不出名字的果蔬里,随手挑了些看得过眼的,放在盆中洗净,撕碎,加水,盖盖,支起架子勾在火上烤。
碳化的木材燃烧中溅出火星,噼啪炸响。
秋池盯着篝火半晌,醒后头次下厨的她恍然惊觉,煮东西是不是要放香料?
哪个是香料来着?
秋池看着正在冒泡的锅,七找八找,总算在一个大漆盒里,找到了香香的鎏金小盒子。
秋池打开小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香的,粉末状的东西,就是香料吧。秋池沾了一点点在唇上,试了试味道。
怎么有股苦苦的虫子味?香料除了酸甜辣咸,还有苦味的?
秋池不信邪,净手,又从其他小盒试味。苦的,微苦,很苦,这个有点辣……虽然十盒有九盒带着虫子味,但秋池终于找到了香料该有的辣味,她将带辣的细粉全部撒入锅内,见锅底的水快烧没了,她赶紧将水加满,继续烹煮。
眼见果蔬被煮至软烂,与清水完美融合,秋池满意地点头,这才是羹该有的样子。
扫视一圈被她打开的苦味小盒,秋池虽不解世家门派的口味为何这样,但还是将试味的小盒好好地放回大漆盒中。
秋池:不解,但尊重。
而且大仓山喜虫宴,不少大菜都与虫有关,山外的灵师爱以虫调制苦味,也不是多古怪的事吧。
秋池看着再次冒泡的水。
心想,谢骄他们的口味正常真是太好了。
秋池食欲不重,但要一天天陪谢骄他们吃苦的……她也会受不了的。
看着彻底煮化的汤,秋池盛起一碗,乳白色勾芡质感的汤尝起来不辣,明明放的是辣粉,秋池硬是从中吃到了十足的苦味。
难道是我尝错了?那香料只是表面辣,内在还是苦的?
秋池咽下热汤,眉心微蹙。
“秋池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损耗最小,恢复最快的鲜于纺从入定中醒过来,走到秋池身侧,见秋池微微蹙眉,站队秋池的她不免出声询问。
“你来尝尝这汤。”
秋池拿了干净的碗,给鲜于纺盛了一碗热汤,递给她。
鲜于纺受宠若惊,“给…给我吗?”
秋池:“嗯,你来尝尝。”
到底是她的味觉有问题,还是这汤有问题。
鲜于纺:“好。”
秋池的态度一向冷淡,忽然热络起来,鲜于纺哪敢推辞,她拿起勺子吹了吹热气,径直往嘴里送。
一口热汤下肚,鲜于纺嘴里弥漫着苦味,她原以为秋池加了药材,但细细品味一番后,鲜于纺吃出了胭脂水粉的味道。
怎么会呢?是我的嘴出问题了吗?
秋池难得热情,鲜于纺不想下她的面子,她把一碗热汤喝了大半,评价其:“口味独特,很是提神。”
“不苦吗?”
秋池只关心汤苦不苦。
鲜于纺:姐,汤苦不苦你放料的时候不知道吗?
这种想法心里想想可以,嘴上不能说。
鲜于纺折中道:“微苦,尚可入口。”
“是吗?”秋池手中的汤也快见底,她原本想着,若鲜于纺说难喝,她就把这锅汤倒掉,但鲜于纺说可以入口,不想浪费粮食的秋池就改了主意。
“既然可以入口,等王小姐她们醒了,分给她们吃吧。”
鲜于纺将汤吃尽了,把碗放在一边,她看着还在冒泡的热汤,心里打鼓,“……要分吗?”
她对食物要求不高,吃得下去,但王诗心她们就难说了。鲜于纺听说,世家对饮食口味把控极严,秋池的汤不算难吃,但也绝算不上好吃。
王诗心她们,真的吃得进去吗?
秋池思量:“不分的话,你和我吃独食,可以吗?”
鲜于纺:“这……”
“而且,浪费粮食不可取。汤既然能入口,自然是吃完最佳。”
秋池问鲜于纺,“你不这么想吗?”
将汤吃完的鲜于纺,往碗那边挪了挪,让秋池看见她吃完了。鲜于纺没想到秋池的重点是浪费,她还以为秋池会在意自己的厨艺好不好呢。
鲜于纺是能省则省的人,她赞成秋池的想法,“浪费确实不好。”
“我也知道味道欠缺,但香料只有苦的……”秋池将热汤搅了几圈,她对自己的厨艺心知肚明,叹道,“委屈你们吃这些了。”
“不,不委屈。”
鲜于纺摇头,秋池的通情达理出乎她的预料,让她感到些许惶恐。
“秋池姐愿意亲自下厨,已经很照顾我们了。”
秋池平静地否定,“不是照顾你们。我下厨,是没事做,给自己找点事做。”
鲜于纺:“……”
不必这么诚实吧。
“她们还没醒吗?”
秋池有她的节奏,“汤再加水,味道会更差。”
鲜于纺看着乳白色勾芡的汤底,心想可别糊底。鲜于纺本想提醒,但转念一想,她已经吃完了,糊不糊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要吃它的可是王诗心她们。
被王诗心威逼过的鲜于纺无慈悲,顺着秋池的话接了下去:“王小姐她们比我努力,花费的灵力更多,想要恢复完全,恐怕还得一会。”
“还要一会吗……那我们来聊聊吧。”
秋池沉思片刻,往热锅里加满水,用盖子封住锅口。
瓷盖合上锅口的脆响让鲜于纺一个激灵,她抬起眼,对上了秋池无悲无喜的锐利目光。
鲜于纺心凉了半截。
王诗心在厉害,威逼鲜于纺的时候,都要顾忌鲜于纺背后的占星楼。作为王家女的她,受限于家族,在如何精明神算,也不能对鲜于纺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秋池不同。
对秋池来历有所了解的鲜于纺,深知秋池的随心所欲,她不会受限于任何人和势力,她会做的事,只有她想做的,没有别人让她做的。
秋池带给人的恐惧,与精明难测的王诗心、天真残忍的苏弦鸢不同,她给人的恐惧是安静的,无声的,仿佛一时间便能夺走他人的呼吸,置其于死地。
秋池的注视让鲜于纺难以呼吸,明明只是注视而已,但鲜于纺打心底里觉得……秋池像个怪物。
“你在恐惧我?”
鲜于纺的反应落在秋池眼里,让秋池感到不解,“我没对你做过什么,你为什么要恐惧我?”
“……感觉。”
面对秋池,诚实比隐瞒更好,鲜于纺避开秋池的眼睛,垂眸道,“感觉很可怕。”
“你怕我……”秋池沉默片刻,认同鲜于纺的话,“是正常的。”
鲜于纺:“……?”
秋池是这么温情脉脉的人吗?
秋池声音平静:“你所属占星楼,应该能看出我非人。非人之物,最易招致祸患。灵师生来除祟荡异,忌惮排斥我这等非人之物,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秋池看着面露惊讶的鲜于纺,心中毫无波澜,她不会要求别人接受她,“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在恐惧我,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鲜于纺:“……”
秋池的通情达理,让鲜于纺觉得,差劲的人是她。她的犹豫、不安、恐惧,在秋池的坦荡面前,真是弱爆了。
“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占星楼对他是什么想法,”秋池用灵力支起屏障,确保声音不会外泄。
“占星楼那位少楼主,派你支开他,单独引苏弦鸢入局,是想救他,还是想让他……按他所想的方式,到达终局呢?”
“你不必惊讶。有关他的事,我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占星雨,星辰祝愿之子,他是星空的孩子,也是星空的引路人。在每一颗星星到达它们的位置前,他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不会动他,但我也想知道,星辰之子所预见的将来,是否如我所经历的一样。毕竟,不是每一颗星星,都愿意自己的命运被全数安排好的……星辰之子,群星的孩子,是否也想脱离他的命运,让他的命运像他想的那样流动呢?”
秋池看似询问鲜于纺,实则是在问鲜于纺背后的占星雨,他到底想命运往哪边发展。
鲜于纺冷汗涔涔,加入占星楼她是心高气傲,被少楼主当挡箭牌她是一问一个不知道。
唉,占星雨和秋池隔空斗法,受伤的不是她这只小虾米,还能是谁呢?
出发时就被少楼主透题的鲜于纺,认命地笑了,不被针对的转运师不是好牛马,她吃着占星楼的饭,就该为占星楼流点“血”。
鲜于纺:“少楼主说,若是秋池姐你问起,就回答——‘人无法两次迈入一种相同的命运’。”
“人的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此刻发生的命运,过去将来发生的命运,一直在不断的变化和改变。少楼主能做的,只是看见它,发现它,然后引导它,让它变成应该的模样。”
“星辰的孩子从未知晓星空的秘密,又何谈左右命运的发展。这不是少楼主的原话,但以我的理解,少楼主是这么想的……毕竟,星辰之子也是凡人,他没有强大的灵力,也没有可以相信的部下。他一直是在一个人踽踽独行。唯一可以依赖的星空,也并不在这个时代。”
“虽然少楼主没有人情味,不爱说人话,利用起人不到死不罢休,但他也是有优点的,至少,他不会辜负星空,也不会让星空的命运流向悲惨的终局。”
鲜于纺没有见过闪耀的星空,这个时代的星星太少了,往往是小点三两个。
因着星空渐黯,占星楼事关占星的事宜,在时代的交替下,渐渐被其他卜算之术取代,若这一代无占星雨降生,恐怕占星楼得改名占其他什么东西楼了。
鲜于纺入占星楼,全凭她的运势,她生来该吃这碗饭,不管怎么转悠,占星楼都是她的归宿。
见到占星雨前,鲜于纺对占星之术,命运什么的,其实不太信,毕竟占星楼除了占星雨,也没几个灵师能算准命数,鲜于纺入楼学习操控运势的时候,一度认为占星楼是骗人的门派,派中人全靠一张嘴胡说。
要不是占星雨横空出世,拉高了占星楼的准确率,鲜于纺早就卷钱跑路,到人间界混吃等死去了。
……果然当初该跑啊。
一时观望,以至于自己被卷进危险,不得不直面王诗心、苏弦鸢、秋池这些大麻烦的鲜于纺,心里已经后悔了。
她这人胸无大志,家族又不是什么卷一卷进前四的队伍,她这么拼到底有什么用呢?她一做不了鲜于家家主,二做不了占星楼楼主,不管为了谁拼,苦的只有她自己。
占星楼发的钱哪有她自己私底下赚得多。
在为占星雨说话,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