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之的面容太过俊美,再加上他在傍晚时出现在周家烧的精光的院子里。在光线昏暗又刚刚死过十几口人的院子里忽的出现了一个如此俊美的官爷,那场景实在太过诡异。
自那日后白氏以为自己见到了精怪,家后还生了几日小病。
严昱把白氏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暗暗生疑,一介妇人怎会认识圣人身边的指挥使,他浅浅试探道:“瞧着表姑母的神情,似乎认得那位意气风发的国公府世子。”
白氏近来对她这位表侄子异常客气,有什么也不瞒着,便把那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严昱一听疑心愈发的重了,于是之不会无端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曾是昔日无话不谈的兄弟,他还是了解于是之几分,这其中……
严昱觉得自己有必要一探究竟了。
眼瞅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白氏才坐下,想起周家人,不由唏嘘道:“说起那周家姑娘,那模样儿,那气度,我也算见过一些官家小姐,竟一个也比不上她的。”
说罢白氏又轻叹一声,似乎很是为周家姑娘惋惜,回身看向严昱,笑容有些讨好,“当初,我是真想让你与周家姑娘成好事,周家是商户不假,却是实实在在有钱,周家姑娘嫁过来,我这表哥表嫂也能享享清福,而你,周家得了你这女婿,必定要拿出钱财为你铺路,更别提周家姑娘的花容月貌了,可惜.….…”
严昱右耳入着白氏的话,讽刺的笑笑,那商户一家都身葬火海两年了,他这表姑母竟还想着念着,也不知妄想能在周家身上捞些什么好处,处处把那周家姑娘夸的不知天上地下,难道那周家姑娘比安信侯府的云二姑娘还要美上几分?
严昱心中不耐,耳中再不想听到白氏的话毫不客气的出言讥讽,“表姑母硬要把一个死人往我身上凑,诚心要恶心外甥,找些晦气?”
白氏冷不丁的吃了顿排头,顿时垮下脸子来,肚子里存了一丝火气,咬唇暗道,自己如今在她这个表外甥面前俨然已经够低声下气了,难怪别人都说小人得志,今日她也算开了眼了,她开口拈酸了几句,“昱哥儿你如今是有了本事,上司看好你,瞧着是前途无量,便愈发的不把亲戚放在眼里了,看来你家的铺子我以后是来不得的了。”
严显巴不得白氏不再来,皮笑肉不笑道:“那表姑母可要注意,今日街上热闹,还望您留神当心脚下。安安稳稳到家回头到了那周家门口,再好好怀念一番是最好不过了。”
“你!”白氏气呼呼的起身,怒瞪着严昱,本想仗着长辈的身份出言责骂几句,可瞧着自己这侄子面容冷毅,心里莫名发怵,到最后也不敢责骂,起身对着铺子里正吃豆花儿的丈夫喊了一句,凉棚下出现了严父和秦老爷的身影。
秦老爷尚不知凉棚下发生的事情,还乐呵呵笑。
白氏心不在焉的与严父说了几句,拉着丈夫便走了。
……
这厢,花轿热热闹闹的到了英国公府。
周韵迟被人搀扶着下了轿,走了一段路后到了个屋子里,她也瞧不清楚面前的景象,只觉得周围人声鼎沸,她猜应是到了喜堂。
心中刚猜想罢,手中又被人塞上了牵巾,随着堂中有人高声喊着,“一拜天地”她心知该是拜堂了。
待到夫妻对拜时,周韵迟莫名心慌了些,不等她留心感受面前丈夫的存在,那声夫妻对拜的话就落了下来。
礼成之后,周韵迟和于是之二人就被簇拥着送去了喜房。
喜房内还有一大堆女眷等着,皆是英国公的府的各房亲戚。
夫妻二人坐在床榻边,于是之笑着接过挑盖头的喜秤。
周韵迟忽觉得眼前一阵明亮,抬眼满屋子的女眷齐勾勾的望着自己,下意识的周韵迟就去寻身边的于是之,二人双眼对上,于是之满眼笑意,温柔的望着自己,周韵迟红了脸,咬着唇害羞般的低下头。她这般羞涩的小模样正是应了新妇进门该有的样子。
满屋的女眷瞧着这一幕都笑了。
景朝有一礼,凡是新婚夫妇成亲时,必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剪去夫妇一人的一缕头发放置锦匣内,后搁在喜床上的枕下一夜。祝愿二人结发长生。
如今金陵城最德高望重的人要数欣老太妃了,同她这般年纪的也只剩她一人在世了。
申氏搀扶着欣老太妃到两人面前,“老太妃,这两个孩子就麻烦您了。”
欣老太妃今年已有八十五的高龄,她六十岁生辰那年,文德帝特例开恩,下旨让欣老太妃出宫在儿孙身边颐养天年。有活泼可爱的孙子和孝顺的儿子儿媳在身边,老太妃身心舒畅,如今虽已到古稀之年,身子骨儿倒还硬朗。
老太妃缓缓上前,拿一柄缠了红线的剪刀剪去床榻上二人的头发,用手指缠绕在一起,边道:“结发长生,恩爱永久。”
随后,一抹青丝,就那样放置在了锦匣中。
周韵迟盯着那锦匣出神,于是之忙从老太妃手中接过锦匣,满意的放在了床头的枕下。
申氏瞧自己儿子猴急的模样,无奈一笑,扶着欣老太妃,对着满屋的女眷高声道:“宴席已备好,咱们大伙儿前去厅里赴宴吧。”
新妇也见了,欣老太妃被申氏搀扶着出了屋子。她带头一走,屋里的女眷哪里还有留下来的道理。
女眷刚走罢,于是之的长随隔着屋门喊道:“世子爷,您快着点儿吧,外头那群爷还在等着呢!催的厉害。”
于是之给笑着给妻子解释,“是詹平,知道我要成亲后,就闹着说非要今晚灌醉我不可。”
周韵迟蹙眉,等会子自己还有要紧事与他相说,要是喝的不省人事,连话也说不成,可如何是好。
下一瞬听他又在耳边温言道:“我知分寸,不会不省人事的回来,你且宽心。”
酥酥麻麻的呵气喷在耳边,让周韵迟身子轻颤,不自觉地叮嘱道:”醉酒伤身,少喝一些。”
成了亲,自然要听妻子的话,再者身边这个人是他废了心思娶回来的。
打量着妻子似乎有满肚子的心事要与他相说,那群汉子哪能比的过。
于是之失笑,想着自己心里的话若被詹平那厮知道了定要骂自己是个只知听妻子话的软脚龟。
“都听你的。”于是之带着欢喜摸了摸周韵迟的脸,“等会子让人送些热水和吃食来,你梳洗后便用些,今儿也劳累了一日了。”
屋外,长随又催促了一声。
周韵迟见他不动,小声道:“你快些去吧,早去早回。”于是之又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些耐人寻味。盯了周韵迟一会子才离开后,他一走一旁整理东西的香芍香梨快步来到周韵迟身边,扶着她去妆台前。为她卸下一身繁重。
半晌后,屋外又响起声音,“大夫人,小的红方是世子的长随,方才世子爷吩咐小的去厨房看着,让厨房开小灶给夫人另做了一桌席面。”
周韵迟听罢愣神了片刻,才道:“那便让人送进来吧。”门开后,有女使进来摆好了一桌席面便出去了。红方十分规矩站在门外说话,双眼也不敢朝着屋里四处乱看,“爷在应酬,让小的带话来,说他有分寸必不会吃多了酒,让夫人等等他,他也有要事与您说呢!另外这桌席面的菜色都是世子爷亲口吩咐的,说是夫人喜欢的。”
周韵迟从转台前抬眸看了眼菜色,道:“你家爷有心了,也难为你今日在中间来回忙活了。”对着银瓶使了个眼色后,又问:“多大了。”
“再有两月就满十六了。”
“这是你银瓶姐姐,大你两岁,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可找她。”
说话间,银瓶已到了红方面前,拿了一个小锦袋给他,听声响里头银两不少。
红方喜笑,“奶奶实在客气,红方自小跟着爷长大,为世子和奶奶之间忙活小的愿意着呢?”
银瓶笑,“这是奶奶愿意抬举你,赏你的就拿着,若是以后做的不好了,奶奶告了世子爷也是要罚的。”
“你去吧,告诉你家爷,我等着他。”屋里传来女声,红方点头,接下了那沉甸甸的锦袋。关了门,挪步往前院儿去。一路只觉得自家世子娶的夫人,说话温柔和气间又带着威严,心里不免敬重起来。
香梨听了红方的话,忍着喜意道:“都说新婚似蜜,婚前就知姑爷喜欢姑娘的不得了,方才瞧着姑爷是极听姑娘的话呢,还给姑娘做脸,让厨房另做了一桌好菜。”
周韵迟到饭桌前尝了口汤,不咸不淡道:“世子爷是好心不假,可却无意间给我惹了个麻烦。”
银瓶这时从箱子又拿出两大串铜钱,对着周韵迟道:“姑娘,这些可够了?”
扫了一眼后,周韵迟点头,银瓶把那两串铜钱放在托盘里,找了红布盖好,端着托盘出了门。
香芍香梨都停下来手中的事,歪头看向自家姑娘。
周韵迟叹道:“今日国公府这样的大喜事,厨房想必忙翻了天,菜式都是提前一一定好了的,再另做一桌新席面来,有多不易,再说了来的宾客都吃的一样是菜式我就吃不得了?新妇难当,一言一行整个困公府都巴巴儿的盯着,世子疼我另说,可我不能坏了规矩。”
香芍香梨心中一咯噔,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