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并不归林央管，她其实只算是牵线搭桥。
人事还紧紧攥在刘景寻自己手里。他从日益增多的报表里抬起头，花了一个下午和沈夕照聊了聊，果断地签了她。
林央这才算正经地忙起来。几个部门都有了抓手，加上去年摸索出的方法，把今年的工作铺开其实不算太难。
而另一个好消息是，在麦粒翻进泥土的时候，研发部可以放大假了。
丰荣二号——因为前任没有公开发布，也就是丰荣一号，在几个月的反复调试和严加看顾下表现出了稳定的性状。这一季下实验田，再经过几次可控迭代，很快就能代替荣霆现在的主流产品发布铺开。
钱捏在林央手里，几方碰个头的功夫就决定发奖金。
没人不喜欢钱和假期，除非脑子坏了。研发部的楼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空旷下来，只留下几个轮班的工作人员。
陈璃松了口气，终于搬回原来的办公室。
平心而论，这几个月她和林央算是聚少离多。以前忙起来不分青红皂白，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只有手机上预订的提醒指示她该推进到什么程度。
所以相应的，招致了林女士的不满。
“那没有问题的话，接下来我就安排他们这样推进了。”
林央点头，几名高管退出会议室。
陈璃侧身站在门口，眼神不离正在整理物品的林央。
林央合上电脑，头也不抬。
“你还记得楼上有个办公室？”
两人共事有半年之久，但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进一步。冥冥之中连见面的机会都在锐减。
“结束了。暂时。”陈璃说。
“恭喜？”
陈璃问：“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想约你出去。”
“那要看你约我出去干什么。”
“我发奖金了。”陈璃说，“我们出去吃饭吧。”
林央抬头看她，噗嗤一笑。
一切都尘埃落定，晚上连刘景寻都走得很早。
林央面色奇怪地被陈璃请上她的绫波丽痛车，忍不住问：“是我三哥给了你什么启发吗？”
陈璃羞涩地说：“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只是一直要装作正经人，很不好意思。”
“现在装都不装了？”
陈璃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必要。”
出乎意料的，陈璃带她去了家本地有名的米其林餐厅。
这两年和刘景寻这种市井小民混在一起，林央自认已经看清了这种地方的本质：装，贵，并且吃不饱。
这种地方她以前当然是不少来的，不过去几次也就祛魅了。今天权当陪陈璃体验一下。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舍得平白无故到这种地方吃饭的人。
结合她的社交圈，唔，或许还是屈指可数的第几次也说不定。
陈璃的绫波丽痛车在一众豪车里格格不入。归根结底是一时兴起，两人谁也没穿正装，不过无论如何林小姐都能刷脸。
她问：“这家不是要提前很久预约？”
“嗯。”
“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今天没事了？”
“没有，我预约了好几天。”
“那不是要验资，还要交违约金？你傻？”
“他们也这么说，我说‘哦’。”
林央一愣，随即失笑。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工作人员用那种眼神看她们了。
最迟明天早上，她的三个哥哥就会知道她要谈恋爱的对象是个笨蛋。不过笨蛋有笨蛋的好处，比较适合他们给出的“被妹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理想定位。
陈璃说：“或者今天你觉得菜不错的话，我们多来几次也是一样的。”
“看情况吧。”林央矜持地说。
今天是工作日，湖景位没有那么难订。陈璃松了口气。
如果今晚林央没有时间，恐怕只能延后。好位置不等人，好在她会等，还等到了。
落座之后，她想到今天的额外安排，心里难免有些惴惴。
林央从她提出邀约时多出了什么预感，盯着桌布的一角，也没有开口。
两人正想着该聊些什么话题，不远处的勺背和瓷盘碰撞出“叮”的一声轻响。
谢江篱在伸手say hi。
“……”
她对面的人她们都不认识，估计是哪个新宠。不过她的日常活动也就是找乐子。
林央勉强眯起眼对她挤出一个笑。
陈璃……陈璃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人，表情有些崩坏。
谢江篱对身边的侍者说了几句，他就直直往两人这边走来。
陈璃的不安快要到达极致，几乎有点风吹草动就要蹦起来跨过栏杆投湖。
侍者的嘴一张一合：“谢小姐邀请你们过去坐，她请客。”
林央：“……”
她无语到几乎崩溃，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侍者意有所指地转过身对陈璃说：“谢小姐还说，她是这的贵客，取消预约不用付违约金。”
陈璃的表情一片空白。她问：“不去也不会怎么样吧？”
侍者理所当然地没有说话。
林央说：“其实不会怎么样。但是这会显得我们心虚。”
“心虚。”陈璃重复。
“对，心虚。”
陈璃沉默良久，问：“现在把你那个姐姐请走的概率，有吗？”
“从我和你被她看见的那一刻开始，没有。”林央说。
陈璃面如死灰：“那恐怕无所谓了。”
谢江篱在远处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对她们招手。
“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们呀。”
谢江篱任由对面的女alpha帮她切开牛排，目光从见到她们起就没有再分给她。
“怎么，陈总，你家里不是管的很严？还有机会出来和央央单独吃晚饭？”
她把“单独”两个字咬得极重，偏偏脸上还一片慈爱的笑意，陈璃连反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璃说：“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谢小姐。”
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种尴尬的场面没法缓解的话真要跳湖了。
林央叹了口气。她有些别的猜测，但一时半会还不知道怎么给陈璃解围。
“你们？关系还蛮好的嘛。其实央央在这里见到我不奇怪。我倒是很好奇，照刚才的样子，餐厅是陈总你订的吧？”
“对，因为我想请她吃饭。”
陈璃这话说得太诚恳，活像头一回见丈母娘，林央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怀疑如果陈璃和她去见家长，她也会用这种语气和表情对她爸妈说“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请你们同意我和她的婚事吧”。
谢江篱也被噎住了。常年见那些巧舌如簧的奸商，习惯了借力打力，这次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她只能说：“你们同事关系还挺好的。”
陈璃点头：“央央很好，工作很负责，大家都很喜欢她。”
谢江篱心说要你告诉我。
“就因为这样，你就约她单独出来？不合适吧。怎么没叫上刘景寻？”
“当然不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不约刘总吃饭，一是因为没有约他的理由，二是因为我怕他大老公找人揍我。你知道的，别的性别攻击alpha总会判轻一点。”
“所以你就有约林央出门的理由？”
陈璃单纯地眨眼。
“理由是我想和她一起出门。”
此话一出，就连谢江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央从脖子红到耳根，整个人都快缩到桌子底下，恨不得地上忽然多出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谢江篱还没开口，陈璃就说：“还有个问题，我需要澄清一下。我其实是单身，对外宣称已婚是为了免去一些麻烦，比如不必要的应酬和相亲。所以事实上，我现在在追求林央。”
林央把脸捂得严严实实，从指缝里漏出几个字：“别说了……”
谢江篱琢磨半天，慢慢说：“你还挺诚实。”
“我没有继续欺骗下去的必要。”
陈璃问：“谢小姐，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会酌情回答。”
谢江篱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她：“我想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陈璃眉头一皱：“这属于医学生的范畴，我是学农的，没法告诉你。”
这次连她旁边毫无存在感的女A都嘴角一抽。
都问到这个份上了，谢江篱还真没有理由拘着她们，摆摆手叫她们坐回原处，自己孤独地怀疑人生。
林央的位置背向她，偷偷给陈璃比出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她说，“很少有人能把我篱篱姐堵到这个程度。”
陈璃还没缓过劲，疑惑地说：“我确实只是说实话。”
“真话比什么都锋利。”
不出意外，谢江篱是专门到这边蹲点的。她平常的约会对象大多是男的，abo倒是不忌，今天特地找了个女alpha在这等着。
陈璃正好和她对着，和她对视时莫名有点“我会一直视奸你们……直到永远……”的即视感。
林央转头看向远处湖面上华灯溢彩的观景游轮，状似无意地说：“不过我还挺满意。”
陈璃一愣，笑了。
侍者给她们上开胃酒，陈璃才想起这个环节，看着深红的酒液无奈。
林央抿了一口：“叫代驾咯，给你报销。”
“老板要掌管我的财政权吗？”
林央只是随口一提，那点钱对她们的收入来说确实也只是随手一花。
她努努嘴。
“也不是不行。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璃看着她的双眼，很快低头看向杯中的液面。
林央在桌下碰碰她的足尖。
“又想当鸵鸟吗？”
“在这杯酒之后。”
“什么？”
“在这杯酒之后，我就告诉你答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