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林央还是留宿了。

家里实在干净，陈璃正想上楼给她找件衣服，就见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袋子。

“你洗澡的时候送来的。”她说，“我家里知道你名下不动产的位置，所以……”

陈璃点头。

真遗憾啊，还以为会有女友睡裙之类的情节……

别的衣服可能没有，但睡衣一定不会少那一件。这是宅女的坚持。

照常把自己打理得香香的，林央站在她面前伸手比了个“1”。

陈璃有些疑惑。

“可以上去吗？我困了。”

陈璃恍然大悟，抿唇道：“可以。我们早点休息吧。”

林央还是第一次进女alpha的卧室。

loft结构本就能起到阻隔视线的作用，楼梯爬到过半才能看见全貌。

两米二的层高，一张床，一面衣柜，以及一面木质展示柜。

本来应该显得开阔的布局，此刻却因充盈在空间中的各式元素而显得拥挤。

“哇。”林央感慨，“你有好多毛绒绒。”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床头堆放的十几个玩偶。林央莫名觉得，陈璃的收藏绝对不止这些。

陈璃跟在她后面，见她小鸟一样欢快地蹦上二层。

她松了口气，喜欢就好。

如果不是今天林央突然提出来，而是让她先做好准备再把人带回家，没准就会出现拉开衣柜掉出一地娃娃的事。

林央背着手绕床走了一圈，转头看她。

“你要睡几个被窝？”

陈璃酒后单纯的大脑操纵她回答：“只能睡一个。”

“喔，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啊。这已经脱离洁身自好的范畴，变成抠门了哦。”

陈璃站在原地，脑中当机般转了两圈，忽然一拍脑门。

“被子当然有。”

她用试探的眼神看林央，试图让她高抬贵手。

“咦，谁家的狗狗犯错了吗？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陈璃问：“生气了吗？”

“没有喔。”

陈璃的眼神缓缓转向床铺，下定决心般说：“睡一个被窝。”

小心翼翼看林央：“生气了吗？”

林央歪头：“没有喔。你是在模仿pipi子和pop美吗？”

陈璃摇头。

“那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生气？”

她女友，也许很快是未婚妻，手指绞住衣缝。

“因为好像，直到现在为止，我们的关系都是由你来推进的。”陈璃说，“这对你不公平。”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意思。”林央托着下巴，“那我生气了喔。”

陈璃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她，正好对上视线，又急忙敛起眉眼。

“害怕了吗？”

“……有喔。”

“对嘛。”

她笑嘻嘻地伸手，神气地握住女友双手的手腕。

天旋地转，她把陈璃拉倒在身后的床榻上。

床垫偏硬，她的蝴蝶骨硌得微痛。但这样的疼痛不值一提，她捧住陈璃的脸，咯咯笑起来。

“就是因为我不想你难过哦。人一辈子就活几十年，陈女士，有没有可能，你的人生至少有一小半都注定没有我呀？”

“你害怕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会因为和你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而难过呢？”

她亲吻陈璃的鼻尖。

第二天早上，她下意识把脑袋伸伸埋进抱着的东西怀里。

不像什么毛绒玩偶，不过也不算硬邦邦，很好抱。

好像整个又真的变得硬邦邦了。

她睁开眼睛，发顶在陈璃下巴上蹭蹭。

她浑身肌肉绷得比自拍的健身网红还紧。

“早上好。”

陈璃低低应声：“早上好。”

她虽然酒量很差，但最大的优点就是酒后不失态，醒后也不断片。

昨天的一切她都记得。

林央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翻身下床，伸了个懒腰。

“女人，你是否因为举棋不定而感到困扰？是否因错过良机而捶胸顿足？”

后面一项没有，但陈璃嗯了一声。

林央眉飞色舞：“那就去找条软尺来。”

家里倒真的有软尺，陈璃从工具箱里找了出来。

林央矜持地对她伸出手，她有些不明所以，俯身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噫！不是这个啦！”林央横眉怒目，“是叫你量我戒口的尺寸，吻手礼也不能真的亲到手！”

把林央左手无名指和中指的尺寸都记在备忘录里，陈璃一本正经地把软尺往自己手指上套。

林央靠在她肩上，问：“你选好款式没有呀？”

陈璃蔫蔫的：“还没准备好。”

林央哼笑：“那要是今天我没告诉你，你打算怎么拿到我圈口的数据？”

陈璃微微一笑：“打开书桌左边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有惊喜。”

林央一挑眉毛，跳下沙发，哒哒跑过去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

她跃跃欲试：“我打开啦？”

陈璃点头。

是枚戒指，嵌了一枚三克拉的帕拉伊巴碧玺。设计简约，更显得那颗霓虹蓝宝石茕茕孑立。

“开口戒？”林央笑，“你打算骗我戴到左手无名指上？”

陈璃道：“可以戴在右手中指，招财。”

“那样你就能顺理成章量到数据？”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配你那条蓝裙子会很好看。”

那还是夏天。珠宝店的橱窗里摆了一套名贵的矢车菊蓝宝石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环。

她想到林央，但那颜色太沉。林央在她面前大部分时候是跳脱的，如果真的用那样一套美丽的程式将她束缚，简直画蛇添足。

所以她走进去，店员给她推荐了这枚戒指。

只是她们确认关系的时候，穿蓝裙子的时节已经过去了。一个戒圈象征的承诺又太沉重，她不知如何启齿。

林央把它戴在手上，满意地来回欣赏：“审美还行。”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实话：“我很喜欢。”

陈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那既然你送戒指给我了，还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戒指，我就放你一马吧。”林央叉腰，“我连对戒都看好了哦。”

陈璃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如释重负，而是垂下嘴角，无助地睁大眼。

“O^O？”

林央：“OoO”

“不愿意吗？”

陈璃摇头：“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可是你看起来很受伤哦。乖乖告诉老婆，哪里不高兴呀？”

陈璃脸颊一红。

“就是，想买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给你。”

为此她连老板的前夫都联系了。要知道，alpha是不会闲的没事去找另一个和老婆关系不错的alpha友好交流的。

设计图纸早已经交到工作室那边了。但既然林央都说了……

林央问：“你有其他安排？”

陈璃小心翼翼点头。

林央哼哼一声：“原来背地里这么上心。那我就勉为其难放你很多马吧。”

怪不得前几天问刘景寻那个在国外有门路的二房，最近有没有人拍卖大钻石，他第一反应是扣问号。

她都能想到那小子是怎么蛐蛐她们两口子的。

“那婚礼呢？”林央问。

“我有几个备选的场地。”陈璃说。

“好哦。不过我觉得……”

她附到陈璃耳边低语几句，陈璃瞪大了眼，为难道：“这不好吧。”

林央桀桀桀地怪笑：“当然要等大家都意识到我是你老婆的时候。你自己欠的债，这么轻易就想一笔勾销？”

陈璃把脑袋放在她肩上，蹭了蹭。

“难过了吗？”

陈璃靠在她肩上发抖。

“笑出声来也没关系哦？”

“这样好缺德。”陈璃的声音闷闷地说。

“对呀，所以才要选择最迟钝的人作为终点。什么时候大家都察觉到我们结婚的事，什么时候就可以请大家吃饭了。”林央说，“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很像偷.情吗？”

“……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偷.情？”陈璃嘟囔，“老板又不是你正宫。”

林央笑嘻嘻：“谁给我和我老婆发钱，谁就是我们家的玉皇大帝。”

她刚才附在她耳边说的是：“我觉得我们应该等景寻发现的时候，再宣布我们已经结婚的消息。”

陈璃问：“是‘宣布我们已经结婚的消息’？”

林央转眸看着她。

她猛地捧起林央的脸，呼吸覆住她的口鼻。

不一会，林央红着脸把她推开。她看着被亲得双颊粉红的林央笑，手背贴她的脸。

很软，很烫。

“昨晚，不是不介意吗？”

“我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点，对吧？”

再次复查约在初七。陈璃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疗养院的停车场里。

昨天她过得很快活。被认可的认知让她内心焦躁不安的小人欢呼雀跃。

就是她可爱的女朋友有点生气，刚才把她送回家的时候脸沉沉的。

不过大多数事情都可以通过实践得到进步，陈璃这些年来一直坚信这一点。

提着装有药瓶的袋子从医院里出来，她又看见第一次来医院时遇见的那个男omega。

他还是凑上来：“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陈璃说。好的不能更好了。

他点头，笑道：“我估计很快也会……变好了。”

陈璃忽然变了脸色。她有些惊讶。

警卫从他来时的方向蜂拥而至，从男omega出现起就格外安静的走廊上快速奔袭。

陈璃不知所措地举起双手。

警卫在这个疗养院里并不多见，大多数时候见到的只是医护。如果不是现在亲眼所见，陈璃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她好爱你。”omega说。

陈璃有些迟疑：“我知道。”

“好健康的爱。真羡慕你。”

“……谢谢。”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他按倒在地，额角磕在自助机的转角血流不止。

只是很快，一切都像没有发生。地面上的血迹被保洁员迅速处理干净，用几种试剂反应过，恐怕连鲁米诺试剂也检验不出。

她的主治医生朝她走过来。

陈璃迟疑片刻，还是问：“他怎么了？”

“杀人未遂，受害者还躺在手术室里。不过好在我们很擅长处理外伤，不会有大碍。”

陈璃瞬间毛骨悚然。

“躺在，你们的手术室里吗？”

“据说是因为她今天戴了一根簪子，它擦过动脉插进了她气管里，这才没发现。”医生说，“所以我们不推荐探视人员戴首饰。”

陈璃微微点头。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对方说，“你真的很幸运。”

一个人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动手杀人？

陈璃站在门诊楼前，盯着脚尖看了一会，慢慢抬起脚步。

她自认不是正义感很强的人，长期服用的药物让她逐渐无感，只有鲜活的林央才能牵绊她的视线。

如果她的爱人也是那样的人……

但永远不会。她的爱人是林央。

她今天还有其他行程。她要去取那枚套在林央无名指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