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一下，吴铭，我高中同学，也是景明大学的室友。”萧阳招呼大家落座，又给吴铭介绍徐梦瑶和罗确。

吴铭笑着点头：“久仰大名。”

徐梦瑶挑眉：“什么大名？”

吴铭笑嘻嘻地说：“萧阳总念叨，说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就他一个人活成两千瓦的电灯泡。”

徐梦瑶忍不住坏笑：“他马上就不是了。对了，陆景明他们一会儿还来吗？”

“估计不来了。”吴铭扫了眼陈还恩，看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敢继续，“景明父母也没打招呼，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罗确也笑：“顾阿姨风格一如既往啊，说来就来。”

萧阳怕陈还恩不知来龙去脉，低头解释：“景明和依兰的父母早几年就开始催婚了。只是他们俩一直两地分居，推进得慢。今年景明换了工作，情况总算安稳了些，这次两家父母来这碰面，这事就算定了。”

陈还恩一边调佐料，一边轻轻应了声：“嗯。”

“累了？”

“有点。”陈还恩侧头问，“蛋糕买了吗？”

罗确笑着摇头：“萧阳不爱吃蛋糕，他生日我们都不走这套流程。”

陈还恩愣了下。她小时候一直渴望有生日蛋糕，直到十八岁那年才终于如愿。她从没想过，有人会不在意这个。

吴铭看萧阳一直往陈还恩身上贴，可陈还恩不冷不热的，不免想到当年她吊着陆景明的事，眉头止不住拧紧。

徐梦瑶察觉到吴铭的神色，赶紧插话：“还恩可是有主的。”

吴铭愣了一下。他虽然承认陈还恩长得出挑，可像她这样冷淡话少的人，每次看到都让他有些发怵。

他假装没听见，“今晚不醉不归啊！”

服务员搬来一箱啤酒，萧阳顺口招呼：“麻烦再拿瓶橙汁——”

“我喝酒。”陈还恩转头朝他笑了笑，“你生日嘛。”

萧阳一愣，随即笑意浮上嘴角：“意思一下就好，我还是给你点瓶饮料吧。”

徐梦瑶眼见两人你来我往，默默掏出手机，飞快给裴依兰发了一条消息：【这俩要成了！你们那边怎么样？搞定了喊我一声，我们随时来贺喜！】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她也没放在心上，把手机一扔，继续投身火锅战场。

“对了，还恩。”徐梦瑶一边给自己夹菜，一边问，“复活节你有安排吗？我们春节时说好要去荷兰看郁金香？你要不要一起？两辆车空余得很。”

陈还恩此时已经是两杯啤酒下肚，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敷衍地嗯了一声。

罗确像是想起什么，筷子在锅里一顿，抬头问：“对了，吴铭，依兰前阵子说她爸妈想让她回春雨工作，你知道这事儿吗？”

“李然有提过一句。”吴铭耸耸肩，“但景明说春雨压力太大，他还是更倾向留在国外发展。这些事他不太跟我讲，我听来的也都是零零碎碎的。”

罗确点了点头：“我看依兰好像也不太想回去。她原来不是说毕业后想去伦敦工作？没想到倒是景明先来了慕尼黑。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挺为她考虑的。”

萧阳一边听他们聊，眼神却始终落在陈还恩身上。看她倒完一整瓶啤酒，他赶紧劝：“别喝了。”

“我没事。”

萧阳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低声问：“今天课很难吗？要是有问题，回头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看看。”

“真的没有。”

吴铭看她那副冷淡又倔强的模样，心里不痛快，却也不好多说，只得起哄：“来来来，哥们儿！生日快乐！大家一起碰一个！”

萧阳赶紧起身，把酒杯满上：“谢谢大家，尤其是吴铭，特地赶来。”

众人举杯相碰。陈还恩仰头一口干掉。

“哎！”萧阳抢过她的酒杯，皱眉，“你平时都不喝酒，别这么猛。”

吴铭在旁边“啧”了一声，气氛顿时有些僵。徐梦瑶轻轻扯了下罗确的衣角，压低声音：“什么情况？”

罗确小声回：“我哪知道。”

“萧阳。”吴铭又伸手拍了他一下，“人妹妹想喝就让她喝，你操这闲心干嘛，又不是她——”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陈还恩扬起嘴角，“这么会为兄弟着想。”

吴铭清不可闻地说了句草。

萧阳一下就火了：“吴铭！”

吴铭终于压不住心头那把火，猛地开口：“萧阳！别理这个女人，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徐梦瑶像是嗅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眼睛一亮，悄声拉着罗确：“喂喂喂，吴铭该不会是还恩的前夫吧？”

罗确被问得一头雾水，挠了挠头，语气也有些飘忽：“也许吧。”

萧阳皱眉盯着吴铭，脸色沉了下来：“你喝多了，跟还恩道歉。”

吴铭眼睛一瞪，脏话脱口而出：“他妈的！这女人是陆景明的初恋！当年一副清高模样勾着景明，结果呢？拿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了！”

这话一出，空气像被瞬间抽空，几人的耳朵仿佛同时“嗡”了一下，一时间都以为吴铭是喝醉了胡说八道。

陈还恩轻轻冷笑，“我知道，你们从来就没看得起我，觉得我配不上陆景明。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稀罕。”

她站得笔直，眼神冷如霜雪。话音刚落，萧阳猛地回头，“吴铭说的是真的？”

“是。”陈还恩没有看萧阳，依旧盯着吴铭，眼神凌厉，“我走了不正合你们的意？说我走得无影无踪？他找过我吗？你们——”

“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狗屁话！”吴铭火气更盛，声调猛地拔高，“陆景明他妈的找了你半年，人都快疯了！”

“是吗？你这么心疼他——那我回来找他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

吴铭一愣：“我？我说什么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啊？”

“没有？”陈还恩推开挡在前头的萧阳，几步逼近吴铭，“我去风来找陆景明，你告诉我——他和女朋友出国玩了。”

她声音一顿，哽咽了一下，“你还说，他要和女朋友去留学。吴铭，这话，你敢说你没说过？”

“我……”吴铭脑子嗡地一炸，记忆像潮水倒灌。他模糊想起那天，一个短发女孩穿着冲锋衣、戴鸭舌帽，他下意识以为是那个舞蹈学院的小姑娘，“我不知道是你啊！你也不说你是谁——”

“你不知道？”陈还恩咬字极重，“你没见过我？”

“你低着头，戴着帽子口罩，我根本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吴铭急了，语速飞快，“穿着也不像你——你说一句‘我是陈还恩’不就完了吗？我他妈以为是在替陆景明挡桃花！”

陈还恩冷笑，“行，你说得对。是我吊着陆景明，是我贪他的钱，是我狼心狗肺。你满意了吗？！”

空气死一般寂静，连徐梦瑶都不敢出声，只是轻轻挪了一下脚，像想躲远一点。罗确牵过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见萧阳脸色一沉，终于插了话：“还恩，你——”

“萧阳，你想让我当你女朋友？”陈还恩忽然转头看他，语气平静到近乎讽刺，“好啊，我一个月要二十万。”

她这话一出，众人一滞。

“萧阳你听听！”吴铭立刻接话，情绪再次爆炸，“这女人根本就是——”

“你先闭嘴。”萧阳打断吴铭，语气罕见地低沉。他脑中闪过好几年前的那个十月，他去伦敦找陆景明，惊讶地发现陆景明学会了抽烟。他总是半夜坐在阳台的木椅上，烟一根接一根。

那时候萧阳没多问，男人之间嘛，隔得远了，大多只说近况，不谈心事。

可陈还恩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吴铭嘴里说的那种人。

“还恩，”他犹豫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陈还恩轻声重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没有误会。只是你们，一个个，都想替他挡着我。”

说完，她提起包转身就走。

萧阳站定冷静了会儿，又叹口气，追了上去：“罗确，你把账结了，我之后给你。”

“萧阳！”吴铭不甘地啧了一声，看他已经跑远，又拦住罗确，“我来结。”

这时，徐梦瑶才终于找到插话的空隙，“还恩真和陆景明谈过？我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可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吴铭脸色沉了沉，“知人知面不知心。”

*

陈还恩快步冲进夜色中的街道，在拐角处猛地一下撞上了一个人。

陆景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稳住她摇晃的身体。

“你跑什么？”

陈还恩一愣，抬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光，声音有些发颤：“定了？”

陆景明愣住，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看到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语气不自觉放轻：“哭什么？”

陈还恩忽然扬起嘴角，笑了，带着一点醉意的苦涩，“陆景明，你用裴依兰应付你爸妈亲戚，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也拿同样的方式来搪塞我？”

陆景明神情更困惑了，他凑近一些，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不禁皱眉：“你喝酒了？其他人呢？”

她像是听不到他的问题，只自顾自地说，“你连他们都搞不定，招惹我干什么？”

“陈还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景明还想靠近，却见萧阳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景明！”萧阳叉着腰大口喘气，“你怎么在这儿？”

“准备回家了，她怎么回事？”

萧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知道我们曾经在一起。”陈还恩忽然笑了，像是在嘲讽什么，又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陆景明只有一丝轻微的惊讶：“吴铭说的？”

他转头盯着萧阳，语气低了下来：“你们因为这事吵？我和还恩——”

“有什么好吵的。”陈还恩打断他，声音比刚才更轻，“陆景明，你回去吧，跟裴依兰结婚。她那么好，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是天作之合。”

她说着勾了勾嘴角，眼底水光未干，却带着刻意的轻松和一点醉态的挑衅：“就认真试试，再生两个孩子。”

说完，她像是彻底失去了力气，脚步一晃，身子软了下去。陆景明和萧阳同时伸手去扶，她本能般推开萧阳，整个人不小心跌进陆景明怀里。

他一怔，下意识将她搂住。

萧阳站在原地，轻轻握了握拳头，又慢慢松开，垂下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斥：

“陆景明！”

几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得体、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快步走来，脚上的高跟鞋几乎在地面敲出火星。

陆景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