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置顶着一头乱如鸟窝的卷发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时，陈旭正提着晨跑完顺路买的早餐进来。“你不难受了？一大早就跑出去。”林置看着陈旭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的运动服。

“军训每天早上都跑操，跑完觉得挺舒服的，所以回来了也想跑一跑，我已经没事儿了。”陈旭将手上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有粥、豆浆、包子、油条，林叔你看看吃什么。我吃过了。”，他转身去拿提前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先去卫生间洗澡了。

“搁这儿等着我呢，抢卫生间的？”林置拿着包子边吃边说。

“怕你饿了。”陈旭关上卫生间的门，早上醒来时身上的反应遮不住，裤子也黏答答的，还好林知许睡得沉，自己换裤子的动静没吵醒他。

但陈旭心里很燥，需要靠运动发泄胸口堵住的那团火。

林知许睡到中午才醒，昨晚照顾了陈旭大半夜，直到下半夜才睡踏实。醒来后发现爸妈都不在家，陈旭在厨房里做饭。

“中午吃什么呀？爸妈呢？”林知许揉着眼睛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两口就喝完了。

“他俩出去约会了，中午煮个面够咱俩吃就行。”陈旭把煮好的面条捞出来，放进提前煮好了分装在两个碗里的番茄鸡蛋肉丸汤里，端着两个面碗出来，放桌上。

“我刷个牙洗个脸就来。”林知许已经闻到面的香味了，肚子饿的不行，是跑着去的卫生间，三两分钟就洗漱完出来了。

两人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商量着下周运动会报什么项目。学校的领导们想着学生们刚军训完，正是最有团体意识也是体力最好的时候，最适合办运动会，学生们抱怨着刚军训完才休息两天又搞运动会，是要累死谁。总之两方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一课间，体育委员拿着报名表走到他们桌前来，让他俩选项目，陈旭报了长跑，林知许报了篮球。体育委员纳闷为什么陈旭不参加篮球比赛，这身高这体质，不打篮球多可惜，女生们也喜欢看打篮球，每年运动会篮球比赛是最热闹的。

“他不乐意跟人有肢体接触，打篮球难免碰到人，他烦。”林知许嘴里嘬着棒棒糖，手上拿支笔写着刚才陈旭给他的竞赛题。

“那行，正好1500米长跑缺人，咱们班就陈旭和我参加这个项目。”体育委员拿着手上的报名表走了。

由于周四要开运动会，这周的特训班就取消了，放学后学生们各自去训练自己要参加的项目。

还有最后两圈，陈旭正准备调整速度以便冲刺，突然黎书影往跑道上冲了过来，边跑边喊着：“陈旭！陈旭！林知许脚崴了，送医务室去了。”

陈旭记得当时自己差点没刹住，头也不回地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医务室窗台时，林知许正盯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脚踝发呆。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痒，走廊上传来有人奔跑而来的动静。

“报告。”门被推开一道缝，陈旭的校服领子歪着，额前碎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他怀里抱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塑料瓶身凝着的水珠正顺着小臂线条往下滑，这是他跑到半路才想起去学校超市买的。

校医老师扶了扶眼镜：“探望伤员要安静。”蓝色帘子唰地拉上，空间突然变得狭小。林知许往后缩了缩，受伤的脚踝碰到铁架床发出闷响。

"别动。"陈旭单膝跪在瓷砖地上，运动裤膝盖处洇开深色水痕。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条在学校超市买的毛巾，将冰水慢慢倒在上面，待毛巾足够湿润又不往下淌水的时敷在林知许的脚踝上。

浸透冷水的毛巾敷上脚踝的瞬间，林知许倒吸一口凉气，脚趾在白色纱布里蜷成贝壳的形状。

陈旭的手顿了顿，“疼就说。”

林知许感觉到陈旭有些生气，他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打球不注意崴了脚让对方生气的，但他也不想啊……又不是故意的。

他就这样盯着陈旭轻压着毛巾的手，这才发现陈旭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有一个茧子，是握笔写字给磨出来了。大家总夸陈旭聪明，聪明不是他最大的优点，努力才是，他每天都会把各科老师的作业完成后去练英语口语，积累语文素材，做更多的竞赛题，还会预习各科科目，他的学习进度永远比老师的教学进度快一个章节，他说这样才能在老师授课时查漏补缺。

这样看陈旭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学生，在家也是完美的孩子，从不让家长操心，周末会早起做家务，还总是照顾林知许，这么好的陈旭就连生气都是因为林知许受伤了才会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抢篮板的时候跟同学撞上了，落地的那一下子没站稳就崴了……”林知许也不敢抬头看陈旭，都说一般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最吓人。

“嗯，知道了，我回教室拿书包。”陈旭起身离开了医务室，林知许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陈旭不可能让林知许靠一条腿蹦着回家，自己身上又背着两个人的书包，也没法背他，两人只能在校门口打车，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时连起步价都够不上。

陈旭本以为回到家后许曼曼和林置会和自己统一战线，稍微指责一下林知许不注意安全的行为，没想到俩人觉得男孩子磕了摔了都是挺正常的事儿，嘱咐了他下次小心点就没说什么了。

从第二天开始，放学后陈旭去操场练长跑，林知许就只能坐在教室里写作业，他本来想跟着一起去的，坐台阶上看就行，陈旭一口否决了：“别折腾，在教室里待着。”

“哎…还没消气呢，这可咋整啊…”林知许叹着气写作业，这两年好不容易在陈旭的要求下练得规规矩矩的字又开始歪七扭八了。

连着两天都是这样，陈旭放学了就去跑步，跑完了再来接他，直到周四运动会上广播台通知报名1500米项目的同学去起跑处做准备，陈旭才将他领到了操场边上，把他往班上同学提前占好的位置里一放就准备走了，走之前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林知许自觉把衣服接过来放腿上，外套还残留着陈旭的体温，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感，温温热热的，贴着大腿。

主席台的广播在播放各班的加油词，陈旭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水，塑料瓶在他掌心发出脆响，喉结滚动间，余光瞥见操场台阶上坐着的林知许，他正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给自己加油，手上拿的是学校里发的小红旗，在他手上都快比划出残影了。

"各就位！"裁判举起发令枪的瞬间，陈旭用指尖碰了碰裤兜里的硬币。这是今早他给林知许系鞋带时，对方交给他的几年前在饺子里吃到的那枚硬币，是林知许的幸运符，每天都揣在身上。

枪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灰雀。陈旭像离弦的箭冲出起跑线，运动鞋碾碎跑道上的梧桐叶，风灌进他挽到手肘的t恤袖管里。经过三班看台时，他听见有人喊“长得帅不代表跑得快”，此起彼伏的笑声扎进耳膜。

林知许坐在台阶上左手紧攥着陈旭的校服外套，右手挥着小旗子给陈旭加油，秋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也听到了三班的笑闹声，大声回道：“一班陈旭长得帅也跑得快！”，周围的同班同学跟着喊：“长得帅！跑得快！”

《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裹着梧桐落叶飘向跑道。陈旭在跑第二圈时开始克制着自己的冲劲儿，长跑需要在起跑时加速占领内道位置，随后调整节奏避免过度消耗体力，硬币随着步伐拍打大腿上。他在内道上边跑边数着心跳算着圈数，无论谁冲到前面去了都不着急。

最后两圈，陈旭猛地加速，在其他同学因体力消耗殆尽减缓速度时，他加快速度超过一个又一个刚才跑到他前头的人，台阶上的呐喊变成蜂鸣，唯有林知许奋力呐喊恨不得站起来的模样清晰地印在他的瞳孔里。

冲刺时刻，林知许被两旁的男同学给架了起来，看来坐着确实影响他发挥了。

陈旭在欢呼声中撞线，随后减缓速度慢慢向前跑了一段，又改成慢走，晃到了林知许面前。

“啊！！！陈旭！我的哥！你太厉害了！”林知许搂着陈旭的一条胳膊使劲晃着，嗓子都喊哑了也停不下那股兴奋劲儿。

班上的同学也都来恭喜他，陈旭只能边喘气边跟大家说谢谢。

学校的运动会是以年级为单位的比赛，初一长跑组陈旭获得了第一名，二三名都是其他班的同学，他们班体委已经瘫坐在台阶上了，要死不活地说着：“这长跑…以后班上的男生给我轮流参加…我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长跑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颁完奖状走读的同学就能直接回家了，运动会这两天没有作业，陈旭和林知许连书包都不用拿。

暮色漫过操场台阶时，陈旭背着林知许往自行车棚走去，这是前天晚上林置买回来的，但林知许脚伤了，只能由陈旭载着他上下学。

林知许坐在后座上伸出手指戳了戳陈旭的后背，“你刚才坐台阶上休息时，二班那个马尾女生给你送了水。”

自行车刚拐出校门，陈旭突然刹住车。林知许的额头撞上他后背，闻到他后颈的汗味混着家里沐浴露的味道。高高的马尾扎着樱花发绳的女生拦在路中央，粉色信封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信纸。

“陈旭同学，请收下我的信！”女生的声音像摔碎的蜜罐，甜腻得让人发慌。陈旭感觉到自行车后座的人在拽他衣摆，力道大得要把校服扯破。他拍了拍后座的人才回道：“抱歉，我不早恋。”

“为什么？只要彼此喜欢，年龄不是问题。”女生执拗地问着。

“没有彼此喜欢。”陈旭言尽于此，继续载着人走了。

林知许咯咯直笑起来，“你这说的也太伤人了。”没有彼此喜欢那不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就是对方单相思？他要是那个女生都能被陈旭的话给气死。

“我不说明白，衣服要被扯破了。”陈旭也是很无奈，本来自己也没那个想法，林知许反而一惊一乍的。

林知许突然激动起来：“我这不是怕你早恋嘛！早恋了怎么考年级第一！”他没法说清楚自己心里那些别扭的情绪，自己都想不明白呢，难道是怕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谈恋爱了就跟自己疏远了？

一路上林知许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最后总结道：哎…长大就是不好，越长大烦恼越多，知道的越多想的也越多，好烦……

当晚一场雨降了下来，冰凉的雨水将残留在树枝上的秋叶打落在土壤上，这是正式进入秋季的预兆，气温骤降，可床上睡着的林知许却热出一头汗。

他正陷在旖旎的梦中，看不到对方的脸，只知道自己将头埋在一片同样炙热的脖颈处，嘴唇和鼻子亲昵地蹭着，头顶传来急促的喘气声，鼻腔涌入熟悉的味道，自己在哪儿闻过？林知许想不起来，他缓缓向上亲着，贴到了对方的下巴处，正准备往嘴角挪去，却被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的是一个还没进入变声期的男声：“不行…”

林知许突然醒过来，口中呼出的热气仿佛要将空气点燃。他知道这是什么梦，生理课上讲过，当时他只觉得光听着课都让人面红耳赤，没想到现实里更刺激…咋是个男的呀？还看不见脸，有没有自己好看啊？

腿间湿哒哒触感提醒着他：啊…我长大了，即将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嘿嘿，陈旭应该没有我早，还比我大一岁呢…

他心里偷着乐，悄悄挪到床尾找拖鞋，到底还是脸皮薄，一个人偷摸着去卫生间换了小裤衩和睡裤，换下来洗干净了晾起来才回房间，躺床上后看着睡得很沉的陈旭，“你看你，脑子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发育跟不上我了吧。”，说完了自己美滋滋地翻了个身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