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上的百子千孙图绣到第九十八针时，林晚棠的银剪突然崩断了尖。断刃擦过绣绷，将"年"字最后一划挑成歪斜的红线。

"夫人，将军请的乳娘到了。"丫鬟捧着鎏金托盘进来，盘中安神汤泛着梅子酒般的琥珀色，"说是红绡阁苏先生荐来的人。"

林晚棠抚着尚在作痛的腹部，望向窗外那株反季开放的梨花。案头堆着的拜帖最上方，烫金的"安"字缺了心字底，墨迹晕染处似有孔雀翎的暗纹。"请人进来罢。"她将银剪搁在绣绷旁，剪刃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色。

乳娘抱着鎏金熏炉进来时，带进一阵松子糖的甜香。那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耳后贴着寻常的茉莉花钿，行走间裙摆沙沙作响。

"哥儿生得真俊。"乳娘笑着凑近摇篮，手指轻轻点了点婴孩眉心的朱砂痣，"这点胭脂记，倒像是画上去的。"

林晚棠突然觉得有些眩晕。熏炉里飘出的青烟在摇篮上方打了个旋儿，竟凝成个模糊的"蘇"字。她眨了眨眼，那青烟又恢复如常。

"嬷嬷在红绡阁是做什么活计的？"林晚棠接过安神汤，汤匙搅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身专管地窖酒库。"乳娘从袖中取出个绣着梨花的香囊，"苏先生说夫人产后体虚，特意配了安神的香料。"香囊里滚出几颗松子糖，落在锦被上排成个奇怪的形状。

更漏滴到卯时三刻，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沐梵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铠甲上沾着未化的雪粒。

"晚棠，"他声音沙哑，"给孩子起名了吗？"

林晚棠望向窗外纷扬的梨花："就叫安儿吧。"她看见沈沐梵的手突然颤抖，佩剑穗子上的银丝缠住了摇篮的栏杆。

乳娘悄悄退到阴影处，从怀中取出半片孔雀翎，在林晚棠看不见的角度，将它塞进了安儿的襁褓。翎毛上的金粉簌簌落下，在烛光中化作细小的光点消散。

次日清晨，林晚棠发现案头的银剪不见了。丫鬟说昨夜听见摇篮边有琴弦轻响，推门却只见安儿睡得正香。唯有锦被上那个用松子糖拼出的奇怪图案，还留着淡淡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