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还剩最后两节课，陆曼抱着作业本走到讲台，一一分发。发完宣布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最后两堂课看电影。”
教室一秒陷入死寂随之爆发，一阵哗然。
“真的假的？”
“不会吧？”
“看什么啊？”
“我要看港片。”
“不会是英语教学吧。”
课堂乱哄哄，隔壁班班主任挂着马脸不耐地敲门，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安静点，干什么呢都？班长，纪律管管好。”
陆曼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好的，张老师。”
待张老师离去，安静的教室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议论着电影的同时不忘夸赞班主任王鑫的深明大义。到底是年轻比那几个老头老太思想开放多了。
后排的男生嚷嚷道：“看贞子啊，看完谁也别想回家。”
少男少女谁受得了叫嚣挑衅？
大家纷纷应和：“看就看啊，大家一起看鬼片，谁走谁是狗。”
“行，那就看贞子吧。”
陆曼一锤定音。
影片正式播发，同学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投影，于晓在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因为位置特殊所以电影原本的画面映射到她眼里时变得稍显扭曲和滑稽。
电影过半，气氛越来越紧张，音乐时而低沉幽弱时而尖锐刺耳，一众人看的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陆曼整个人挨着于晓，好奇又害怕只能用手挡住眼睛，隙开一条缝偷看字幕偶尔看看阴森的画面。于晓则自始至终绷着脸，认认真真地观看。
看的正投入，突然有人用笔戳她后背。于晓不动声色地转回头，高桥一脸诧异。
“你不怕？”
于晓抿了抿唇：“还行，一点点。”
高桥失了兴致：“还想吓唬吓唬你呢。”
于晓弯弯笑眼：“你一会儿再试试，说不定就怕了。”
“......”
她笑时投影的光漫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白皙的脸蛋隐隐可见的绒毛，小精灵似的，把高桥给看愣了，他耳根一热撇过头去：“你看起来应该是最胆小怕事的那种，真是人不可貌相。”
同桌宋媛用手肘蹭蹭他的胳膊：“别说话。”
于是两人闭口不言。
下课铃没能打断大家观影的热情，尖叫一阵接一阵，恐慌一波传一波。叫声惹来隔壁班不少人围观，窗户外趴满小脑袋一个个羡慕不已。
于晓起身，陆曼拉住她：“你去干嘛。”
于晓不明所以：“我去厕所。”
宋媛瞪大眼：“你一个人去？”
于晓：“......”
陆曼：“要不要我们陪你？”
于晓腼腆的笑笑说：“不用的，贞子又不会从蹲坑里出来。”
陆曼：“......”
宋媛：“......”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脑袋里全是贞子趴在厕所地板的画面。
从厕所出来，于晓在楼廊吸了会儿新鲜空气。她双手插在口袋背靠着栏杆，百无聊赖地休息片刻蓦地想起早上李嘉树那句‘这才像个女孩子’，于是她抬起头，挺起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萎靡。
后门虚掩着，于晓开门动静不算大，紧挨后门的李嘉树一惊，倏地回身，看到是于晓才长舒一口气。
于晓想笑但到底是憋住了。
“你怕啊？”
李嘉树故作镇定不屑道：“鬼才怕。”
说完，觉得哪里不对又补上一句：“不怕。”
于晓点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
“有事？”
李嘉树慵懒地依靠在墙上，挠挠脖子说：“没事。”
“哦。”
电影结束正好下课铃一同响起，几个调皮的男生装神弄鬼捉弄胆小的女生，教室里依旧充斥着尖叫和嬉闹声。于晓默默地收拾起了书包，把那听可乐宝贝似的轻轻塞在书包的边格。
收拾完毕，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李嘉树就站在她课桌前，微带着笑，仔细一看又察觉不到。陆曼和宋媛面面相觑小脑袋装满八卦。
这两人一定有鬼。
于晓背上书包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事？”
李嘉树单肩挂着书包，朝门外挪了挪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家？”
声音所及的范围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这头，于晓低头抿着唇，静默片刻，反问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这一众的走读生中他只认识她。
李嘉树不耐烦的皱了眉头：“你怕不怕？怕的话我送你回家。”
于晓怔住地盯着他看了数秒，最后点了点头：“怕的。”
怕的？高桥低头玩弄着铅笔，自嘲地扯了扯唇。
于晓没立刻走，小跑到教室的后排，把雨伞握在手里。李嘉树忍不住笑她：“不值钱的东西。”
于晓摇头，无比认真。
“一百呢，很值钱。”
因为是你给的，所有很值钱。
目送走两人，教室的女生又开始交头接耳。宋媛拉扯着陆曼的衣袖：“他两好了？”
陆曼回以同样的狐疑：“你觉得呢？”
宋媛：“我不知道啊，晓晓这人文文气气的，半天憋不出个屁不像是会跟李嘉树勾搭的女孩。”
确实不像，他身边哪一个不是长腿大胸五官精致的校花级美女。于晓这样的顶多也只能算耐看，可爱，完全不是他的菜。
高桥敲了敲课桌打断二人对话：“回寝室了，一会儿宿管阿姨要骂人了。”
两人异口同声：“哦。”
回家的小道幽暗寂静，夏雨已停，虫鸣不歇。几只飞蛾萦绕在灯前，扑动翅膀。叶片上的露珠偶尔落下几滴，打在叶上或是地上，滴答作响。
路上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于晓几度抬头调整频率，她心下抱怨跟大高个儿走路就是累。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阿水小店。店门虚掩，门缝中挣扎出一道昏黄暖光。
李嘉树回头睨了眼于晓：“外面等着。”
于晓乖乖地点头。
刚起步，李嘉树又问：“要不要吃东西？”
于晓实话实说：“不饿。”
李嘉树开了一道小口子，高瘦的身体挤身进去。两分钟后，他出来了手里拽了包烟。小店的门正式合上，旋即传出锁门的声响。
灯光下，少年娴熟的抽起烟来，青白烟雾缭绕在他周身，好看的仿若一幅迷离的油画。
她静静地看着，下一秒，他的视线毫无征兆地瞥了过来，在目光交会之前，于晓倏地别过头，感知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心绪平定，于晓鬼使神差的转过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浑烟入肺，李嘉树差点呛到，他眯着眼觑她，呵，被看穿了。
“不远，先送你到家吧。”
于晓心血来潮想吓唬吓唬他，低着声幽幽地说：“路灯那么暗，你不怕贞子跟踪你？”
李嘉树侧过头，倾吐烟雾，烟雾弥散将两人团团包围，他极其浅淡地笑了笑，嘴里一股玩味儿：“幼稚。”
这分明就是勾引。而她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勾引。
那一秒，于晓似乎听到心墙碎裂的声音，仅凭一个笑容就能轻而易举攻破少女的堡垒。如果他是个女人定是风情万种，蛊惑人心的那种。
幸好，幽暗的灯，漆黑的夜和那一缕青白的烟都在帮她掩饰耳根的红，她只管别过头什么都不做，安静地等着悸动褪去。
两人缄默片刻，于晓朝依着路灯单腿微曲的李嘉树催促道：“再不走，贞子真的要跟上来了。”
李嘉树想起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心有余悸，于是把烟蒂扔了用脚碾灭，嘴上却漫不经心道：“吓我？”
“没。”于晓低头把烟蒂捡起，三两步走向垃圾桶嘴里念念有词：“我三舅今年死了。”
李嘉树莫名其妙：“怎么死的？”
于晓直视他的眼，郑重其事道：“抽烟得了肺癌死的。”
“......”
李嘉树默了几秒，突然不自觉地笑了笑，他一笑，于晓就低头装看不到。
他挪了挪步子：“走吧。”
于晓小跑跟上：“哦。”
“李嘉树!”
两人刚迈步，后头就传来女生尖锐的叫声，听着语气来者不善。
于晓蓦地回头，三个衣着暴露的女生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从暗处赶来。带头的那个她见过，是那天雨夜跟李嘉树在暗角缠绵的女孩。那女孩的目光凶恶且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揉搓着指腹，莫名的紧张起来，于是身子一缩，躲到李嘉树身后。她隐匿在他高大的背影下，像鱼入海，鸟落地，给足了她安全感。
三个女生站在李嘉树面前与他对峙。带头的女生想伸手去揪于晓却被李嘉树扼住手腕。
他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半点谴责成分：“尤静，你闹够了没？”
叫尤静的女生甩掉他的手，冷笑一声：“你现在口味那么清淡了，飞机场都要？”
于晓自觉被羞辱了，轻拧了眉头，眼神却不受控地瞥向尤静的胸口。白皙饱满，呼之欲出。最终，自惭形秽地下了头。
李嘉树懒得理她，转而回头看于晓，他眉心早已成川：“有没有腿？”
“......”
于晓点头：“有。”
李嘉树又问：“会不会走？”
于晓又点头：“会。”
李嘉树有点无语。
“你缺根筋吗，有腿会走不会跑？要留下来跟人干架？还是留下来给我当拉拉队”
这句她听懂了。
“那你呢？”
李嘉树显然已经不耐烦到极致了，于晓撒腿就跑，不带往后看的。
那一晚，于晓几乎都没怎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