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晓的家在一片破矮老小区中，小区没什么绿化，连路灯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忽明忽暗。她家住在顶楼五楼，楼道逼仄昏暗，给人一股瘆人的阴森感。
大概是因为环境恶劣的缘故，李嘉树将于晓实打实地送到了家门口。
任务完成，李嘉树转头就走。
“等等。”
李嘉树：“嗯？”
于晓杵在门口一脸无助地看着他：“我没带钥匙。”
“然后呢？”李嘉树一本正经地调侃道：“我看着像变戏法的？给你变个出来。”
于晓：“......”
李嘉树：“敲门，家里没人吗？”
于晓抿着唇，静默片刻，问道“手机能借我一下吗，太晚了，我怕吵到别人。”
瞧她一副畏手畏脚的模样，李嘉树甚至怀疑刚刚泼人一身的到底是不是她。他懒得数落，直接将手机伸到她面前。
“谢谢”
于晓忐忑的拨通了电话，按冯悦的脾气，那么晚扰她清梦，她肯定会给自己脸色看。平常倒是没什么关系，但现在李嘉树在这儿，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那么不堪的一面。
果然，电话接通后就传来冯悦不满的大嗓门。
“大晚上谁啊？”
“我，晓晓。”
听到是于晓的声音，那头顿了顿，语气没那么恶劣了，但仍是带着几分焦躁。
“干嘛？”
于晓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像在给自己壮胆，她小心翼翼道。
“我没带钥匙，你能给我开个门吗？”
“差点忘了。”冯悦像是想起什么，态度上明显有了变化：“我今天带你弟弟去北京找你爸了，你就在家里看门。钥匙没带就找开锁的，我也没办法。”
说完，挂了。
冯悦的大嗓门，李嘉树想回避都难，所有的内容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晓把手机递了回来：“谢谢。”
李嘉树接过手机，一种莫名的心绪涌了上来，类似同情却不完全等同于同情，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情愫。他没由来地扯了扯嘴角。怪不得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原来这个世上不被接受的，不被爱的人比比皆是。
他回到门口，揪了下于晓的小马尾开口道。
“走吧。”
于晓抬眸，看着将自己笼罩在阴影下的人，疑惑道。
“去哪儿？”
李嘉树：“现在开锁的肯定也休息了，先去我那儿，起码有个地方睡觉。”
于晓咬了咬唇，缄默数秒后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突然前头的脚步戛然而止。于晓没来得及刹车，猝不及防地一头撞上。
......明明他在下一级楼梯，为什么好像还比自己高出一截。于晓想。
只见李嘉树回过头，轻拧着眉头。
“别什么人让你留宿都答应。”
那是因为这个人是你李嘉树啊。
于晓默了会儿，‘哦’了声。
李嘉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下楼，却发现后面那个蹑手蹑脚的小不点没跟上来。
“怎么不走了？”
楼上那人愣愣地眨了眨眼。
“那我是走还是不走？”
李嘉树：“......”
在去李嘉树住所的路上，于晓幻想了富二代应该住的房子，带花园的小洋房，或是高档小区的复层，亦或是临江的别墅。
但当她跟着李嘉树进入一个老破小的时候她开始犹豫，除了格局，这跟自家小区有什么区别？
阴阴暗暗的小道，脏乱破旧的房子，布满水渍的粉墙。哪哪看也不像是关凤凰的金丝笼子。
于晓上前一步和李嘉树并肩：“你家住这儿吗？”
李嘉树：“不是，这儿是阿凯家，我跟他住。”
于晓忍不住多嘴道：“怎么不住自己家？”
李嘉树垂下眸，脸上带着一丝‘这你也要管’的神色反问她。
“不可以？”
于晓倏地低下头：“没有，我随口问问。”
“放心。”李嘉树怕她会有跟长辈接触的顾虑，解释说：“就我跟阿凯两个人，在我这儿随意点就行。”
他这样一说，于晓端正的双肩松垮垮地塌了下来，她确实有这一方面的顾虑。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被李嘉树捕捉到，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逗留了会儿。
说来也怪，这个他嘴里不是一类人的姑娘，怎么突然就与他并肩走在路上了呢，当初只是因为她看着小小一个，做什么都小心谨慎，一副任人宰割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才忍不住跟她多说了几句话。
正想着，于晓突然抬头，清明的眼神撞入他的眸子。
“想什么？”
李嘉树本能地一愣，旋即拖着于晓转身。
“先去趟超市。”
周凯家在二楼，一楼是储物室。小区的楼道跟于晓住的小区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更破旧，一楼的防盗门褪了漆色，锈迹斑驳，由于楼层低矮潮湿，墙角都发霉了，青苔似的一块一块。
两人刚进楼，一阵阴风不合时宜的呼呼而过。
走到门口，于晓莫名的紧张起来，毕竟这是头一次住男同学家，她寻思着李嘉树说的没错，女孩子还是别随便住陌生男人家中。
不陌生也不行。
李嘉树用钥匙开了门领于晓进房间，于晓默默地打量了屋子一圈，两个男生住的房间没想象中的脏乱但也谈不上干净。
一双四十二码大凉拖突然甩在她面前，只听李嘉树漫不经心道：“将就着穿吧，刚才在超市忘买了。”
“......”
“好吧。”
语气中多少有点不情愿。
李嘉树瞥到于晓那双白嫩的小脚和她脚上那双笨重的大鞋时不禁失笑：“算了，你还是光脚吧。”
于晓盯着鞋琢磨了半天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
“哎呦！”
周凯正从厕所出来，看到于晓抱着脸盆站在门口。
“啧啧啧。”
他快步走上前，目光快速扫过脸盆里的毛巾，牙刷，牙杯还有那条被刻意遮盖起来的棉内裤。
“你两这是要同居？”
羞涩的红迅速蹿入于晓耳根。
李嘉树不解释，拍拍他左肩嘱咐道：“把你房间整整，一会儿我跟你睡。”
“老子才不跟男人睡。”
“那你睡沙发。”
“算了，还是跟你睡吧。”
李嘉树把于晓带到自己房间。
“你今晚住这儿。”
这是于晓第一次进李嘉树的房间，她怔怔地看了眼那张只铺着一张凉席的床，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沾染的地方，今晚却可以睡。
有点.......兴奋。
视线没敢在床上多停留，于晓用余光打量着房间，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桌一椅，垃圾桶里是几个空的易拉罐。
一个毫无生机的古板房间。
“有事叫我。”
李嘉树正要关门。
“有。”
于晓面露难色，像不太能说出口。
“嗯？”
“你能借我一条T恤吗？一会儿我把校服洗了，我当睡衣穿，明天一早校服干了就还你。”
李嘉树打开柜子，从乱糟糟的衣服中抽出一件扔了过来。
于晓瞅着那柜子心想，原来整洁都是假象。
“谢谢。”
等周凯和李嘉树回了房间，于晓才敢去洗澡，洗完澡，她换上了李嘉树那件白T ，松松垮垮，下摆刚好能到膝盖，宽大的T恤挂在她身上仿佛是小孩套了件大人的衣服。
上床时，客厅的挂钟走过午夜十二点，于晓穿着属于李嘉树的衣服，躺在他每天躺的地方，感受着属于他的淡淡皂角香。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令人无法安宁，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好。
拂晓时分，周凯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悉簌声，鬼祟可疑。他立刻警觉起来，全然忘了家里还多了一个人。他用脚踹了下李嘉树。
“嘿，嘉树，我们家是不是遭贼了。”
被打扰的李嘉树眉头浅皱。
周凯怕他不醒，还推搡了下：“真的，你听。”
李嘉树被扰得没辙，这次彻底醒了，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叹出。
“于晓在这儿。”
“哦！”周凯豁然地拖了长音：“我差点给忘了。”
“这姑娘起的有点早啊。”周凯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六点不到。
李嘉树有点懵，嗯了声，没继续搭话。
周凯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见你带过小妹妹回家哎，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关键还舍不得睡。”
李嘉树摸了把头发，觑他一眼。
“没完没了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
周凯叽叽喳喳，回笼觉是没法睡了，李嘉树干脆起床了。
银城的天亮的早，这会儿，日头刚刚升起，晨曦穿过玻璃铺撒在阳台上，薄薄一层，泛着朦胧的光。窗台上那个瘦小的身影正举着晾衣架将衣服一件件往上挂。
那根短小的马尾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闪着流光。
到这为止场景都算温馨唯美，直到于晓开始晾李嘉树那条四角内裤。
......
李嘉树倏地上前，抢过她手里的衣架以及......内裤。
“谁让你洗的？”
语气倒是不重。
表情却相当窘迫。
于晓猝不及防地一怔，脱口道。
“我太穷了，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看到有一堆衣服就帮你们洗了。”
看她顶着一脸委屈的表情，李嘉树也不好说什么，她都不嫌弃，自己还能嫌弃人家帮自己洗内裤吗？
他低了声：“我自己来。”
这时厕所传来周凯惊讶的一声‘卧槽’。
只见他匆匆走出门，朝李嘉树喊道：“嘉树，你招了个田螺姑娘啊。太干净了吧。”
李嘉树回看于晓，于晓仍是那副‘我无以为报’的表情，有点拘束，又有点可爱。他扶了扶额头，鬼使神差地勾起了唇角。
趁着两人洗漱的功夫，田螺姑娘又发挥特长煮了三人份的拌面，她在李嘉树的那碗里多加了小半勺糖。
三人在桌上吃面，周凯一个劲的夸于晓。
“晓晓，你这面煮的也太好吃了。”
于晓被夸的不好意思，谦虚道：“哪里。”
“就是好吃。”周凯用脚踹着默默吃面的李嘉树：“嘉树，你觉得呢？”
李嘉树抬头，正好看见于晓期待的小眼神，于是点了点头：“不赖。”
周凯：“晓晓，以后多来住住。”
一句客套话，听过也就过了，但于晓默了几秒，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李嘉树三两口就把面吃完了，他坐在椅子上，绷着脸，目光审判。
“好什么好，要是我们两个不安好心呢。”
大概没想到李嘉树会这样说，于晓愣了会儿往嘴里塞了口面，嘴里鼓鼓地说道：“我可以下毒啊。”
“......”
“卧槽！”周凯突然捂住肚子：“老子肚子疼。”
于晓：“......”
周凯面目狰狞，极度痛苦。
于晓被他表情吓到。
“我开玩笑的。”
李嘉树甩了他一脚：“别装了，把人吓到了。”
周凯突然抱着肚子倒地。
“老子真的疼，快送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