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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芝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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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确实是好酒,竹叶青中的佳品,奈何裳泽本就不爱饮酒,又是那染血御衣中幻化出来的灵,多多少少和酒犯些冲,总之饮下去不大舒服就是了。

袁崇礼却丝毫不知收敛,看裳泽端起酒杯还在旁边叫好,丝毫不像宴请父母官的朝臣豪绅,反倒像个混迹于秦楼楚馆的浪子,往里砸了钱便腆着脸为所欲为。

裳泽端着一杯喝完已经皱起了眉头,浑身都写满了显而易见的难受,身边倒酒的姑娘顾惜他,不敢再往他的酒樽里倒酒,袁崇礼却不为所动,瞪了那姑娘一眼“倒酒啊,愣着干什么,这也要我教你么?”

那姑娘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无奈之下依言又往裳泽樽中倾壶,却还是暗地里压了几分,只倒了七分满。

“‘茶倒七分满,酒需十分足’好啊,你这贱婢借着我的名头要欺辱大人,来人,给我拉下去!”袁崇礼借着机会发作,他就是要在裳泽面前耍足威风。

这时裳泽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想要站起身来护住那姑娘,手刚扶上桌沿头却晕得厉害,却听到一个爽朗年轻的声音响起来。

“今日家中这般热闹,我可是错过了什么好戏?”来人是个白净清朗的少年郎,身量挺拔,眉目之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

“芝珩,你来了。”坐在上首的袁崇礼稍稍收敛了几分,将一直放在裳泽身上的目光分了几分给来人。

裳泽这是总算得空歇了一口气,被迎面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兀自思量起来。

“叔父”,袁芝珩躬身向袁崇礼行了礼。“听闻今日叔父府上高朋满座,侄儿特地来凑个热闹,还望叔父莫怪侄儿贪玩。”

袁崇礼对着侄儿还是要顾及些脸面的,不能再如先前一般装疯卖傻地胡闹,干笑着对裳泽道:“在下原先还在寻思哪日找个机会为裳大人引见舍侄,小侄虽不才,但也多少通些诗书,想来和大人是能聊到一处的。”

裳泽是打心底里佩服他父亲袁崇文的人品学识,对袁芝珩的才名也有所耳闻,是以无论心底如何厌恶袁崇礼,也还是客客气气地朝袁芝珩拱手“令侄才名在外,若愿意与我多多走动,能让我裨补缺漏,于钱塘百姓而言也是天大的功德一件。”

少年有礼地还了裳泽一礼,照着规矩将腰身压得比裳泽先前更低。

“裳大人自谦了,在下早听闻裳大人政绩卓著的贤名,如今慕名而来,还望裳大人不吝赐教,多多指点。”

“叔父,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侄儿昨日读《大学》恰有几个不解之处想请教裳大人,便让侄儿送裳大人回府吧。”袁崇礼装疯卖傻闹到现在,巴掌打足了,甜枣却还没给,便依着袁芝珩的话,点点头就要放他们走。

袁芝珩的脚步却顿了一下,袁崇礼隔得远没看到,裳泽却看得一清二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跪在自己身后的姑娘,心下了然。

“袁大人,这姑娘本官看着甚合眼缘,便不跟你客气了。”说个就伸手去拉那姑娘的胳膊。

裳泽这话中用了“本官”自称,细细一品便能品出其中隐而不发的威胁,裳泽怎么样也是一州父母官,他袁崇礼在如何嚣张却也不至为了一个普通的婢女和裳泽闹得难堪,便顺势点了头,心中却嗤笑,“什么狗屁的清官良吏,也不过是个色中饿鬼而已。”

袁芝珩出了袁府便闷闷不乐,落了裳泽半步走,却也不吱声,裳泽却清楚他心中憋了话,却因着摸不清自己的脾性,不敢贸然开口,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亏他满心感激着这小子于危急之下救他一命,想来人家根本就不是奔着他去的吧。

一时心下好笑,因着这会儿走在市集上,也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便遵从本心笑出声来,这一笑倒是给了袁芝珩开口的机会“大人在笑什么?”

“笑本官自作多情,本以为袁大公子是奔着本官才只身闯龙潭,却不想本官蒲柳之姿,比不得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原是不值得袁公子跑这一趟的。”

袁芝珩被他这么一说,以为他当真要怪罪,一下子慌了手脚,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是在下的错,夏姑娘她,她是无辜的。”

“你何错之有啊?”袁芝珩被裳泽这么一问是真的答不出来了,聪明的男孩只会为心上人哑口无言,任他如簧的巧舌也说不出一句漂亮话来。

“在下是真心爱慕夏姑娘,还望大人玉成。”袁芝珩真急了,冲着裳泽便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裳泽素来最为欣赏的便是这些直白的、怀着赤子之心的人,知世故却不世故,交往起来最为舒坦。

“你以为我为何向你叔父要她?”话音落下便见袁芝珩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像最璀璨的星星闪烁其中。

“多谢大人!”

“你也莫唤我大人了,听着怪生分。我既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唤我的表字‘无衣’倒显得亲切。”

“岂曰无衣,同裳同泽,好字!应景得很。”袁芝珩这下卸下了心头大患,逐渐显露出真性情来。

“无衣。你也不必同我客气,唤我‘芝珩’便好了。”

“不是有《大学》的不解之处要问我?”其实裳泽心底清楚那不是袁芝珩一时情急编出来糊弄袁崇礼的话,这时说出来,不过是要调侃一二罢了。

“无衣,我救你于水火,你却这般寒碜我。”说罢又正色到“我袁芝珩,还没有脓包到读不懂《大学》的地步。”说完同裳泽相视一笑。

这倒确实不是袁芝珩自矜自夸,他父亲是天下士林共敬的鸿儒,都说虎父无犬子,他要当真是个读不懂《大学》的脓包,扫的是他父亲一辈子的清名。

这也是裳泽喜欢袁芝珩,愿意同他亲近的原因,正如《大学》里说的那样“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只谓自谦。”恶恶臭,好好色,这都是人之常情,包括自信于自己的学识等等,真正的君子根本不屑于虚伪地自谦。

裳泽早就听闻袁芝珩写得一手好字,很是眼馋。正好他邀约,裳泽便顺着他的话到了他父亲携着妻小归隐的别墅。

那别墅坐落在城外的韶山上,倚着山建造的,不大,五进的院子,正好袁崇文和四个儿子分开住在五个院子里。袁芝珩的院子位置最高,风景也最好。

裳泽走进去的时候首先看见的便是几口瓦缸,很是不解,问道:“这瓦缸有何用处?”寻常人家将这种瓦缸排在屋檐下,用来收集雨水,这宅子却临着河,取水很是方便,完全没有必要用瓦缸蓄水。

袁芝珩看着这些瓦缸像是想起什么愉悦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才解答裳泽的疑惑:“这是我幼年习字,用来盛墨的瓦缸,小时候,父亲常常对我说,等到我把这几个缸中的墨水都用完了,就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家。”

裳泽心中暗自佩服,常言道“要练惊人技,须下苦功夫”,即便袁芝珩的父亲是天下首屈一指,信手写下的帖子便能令晋阳一时纸贵的大家,袁芝珩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握笔写字的,还是磨练了这许多年。

袁芝珩引着裳泽到了书房,袖子一卷便开始研墨,“我常年深居山中,也没什么好相赠的,便只能赠一幅字画聊边心意了。”

其实不是没有什么好东西相赠,他父亲再怎么样也是袁家的嫡次子,袁崇礼的亲弟弟,上好的金银玉器,名画名帖他不是拿不出来,也不是他吝啬,而是他理解裳泽,送那些东西,他不但不会收,他们的情谊也该到此为止了。

裳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运腕起笔,狼毫划过雪白的宣纸似乎留下了细微的“刷刷”声,一下子一行字便从头到了尾,似乎只有一笔,中间殊无断痕。

裳泽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笔端,当看到“孤竹延陵,让国扬名”时,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想来与那人分别也两月了,尤其昨晚看见了贺询更是让他看什么都能想起魏延陵来。

吃饭时想起同魏延陵同桌而食,商讨国事的日子;饮酒时想他宫中偶有几次饮了酒难受,魏延陵就让他悄悄地留宿在未央宫,遣退了满殿的宫女太监便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晃,嘴里说着“阿泽乖,晃一晃便不难受了。”哄小孩似的。

而一般这个时候,裳泽仗着自己混沌的意识嘤/咛着叫一声“魏郎”,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魏延陵突然僵直的脊背,末了低低叹一声“小狐狸,你就使劲撩吧,就仗着我疼你。”声音低沉喑哑。

这么想着,裳泽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他离宫前夜,虽然初尝云/雨滋味,他确实心中害怕,但是不得不说魏延陵的确温柔得不像话,伏在他耳边,漂亮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涌,什么“心肝”,什么…剩下的,裳泽都没脸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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