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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潮水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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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水池已经被打扫干净,和值日的同学打了个照面。

三人默契得没有进行集中讨论,原因是大家的面容看上去都有些疲惫。夏烛躺在床板上,她的左眼皮始终跳个不停。

这个世界快速陷入黑暗,她却没有睡意,只能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那片红藻,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摆,隐约透露躲藏其中的三角形符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用水画在地面上的东西移到了天花板上,就在夏烛的头顶,每夜与她面对着面。

入梦的第五日快要结束了,破魉还是毫无头绪。

梦的形成是因为执念或者欲望。

那这个梦的执念欲望是什么呢?

是重复的课堂和压抑的校园生活?

夏烛不这样认为,她有种感觉,这些课程反而是梦主特地安排的,甚至它可能享受其中。而重复代表着麻木规训,就好像它在培养一群像它一样热爱这些内容,或者某样东西的人。

包括第三日晚的凝视仪式,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海面或者月亮。

也许不是在看,而是在等待。

思绪具像化在大脑中移动,从一串文字缓慢裂变成数字,再然后就是无数的三角图案,就像程序出现错误,不间隙的闪动。而外界死寂的空间开始出现类似水滴的声音,仿佛头顶的天花板在漏水。

一滴一滴,汇集在胸腔的位置聚出一小滩想象的水。

夏烛陷进某种思想的漩涡。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这种平衡。

“发生什么事了!”

尖叫声从某个房间里传来,吵醒了包括她们三个在内的一些人。

“好像是二楼。”有人指着楼下说到。

夏烛和风枫对视一眼,跟着众人下了楼。

已经有一些人围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外面,房门开着,风眠也在其中,正站在门口,似乎看清了门内的景象,转过头来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

是生物课上被惩罚拔掉牙齿的那个男生。

他赤身裸体地仰躺在房间的地板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周围,也照在他带着微笑,露出一口尖细牙齿的脸上。

无人上前,大家都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外围,没有一丝起伏的胸膛说明他大概率已经死了。那口不属于人类反而像是某种鱼类的细牙昭示着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仅是牙齿,他的身躯也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三人挤开人群,夏烛蹲下身将手指放到那人的鼻子下方,果然没有气息了。

“死了。”

夏烛回头告诉站在门口不愿意靠近的风枫。

尸体下面堆积了一层粘液状的物质,腹部以下则被粘液厚厚地包裹着,他的姿势可以说很板正,双手紧贴着侧面,呈现一种僵直的状态,夏烛犹豫了一秒,就捏住尸体的手腕尝试将手臂提起。

在双臂离开身侧的同时,一层薄如蝉翼的肉膜被拉出,露出掩盖在皮肤下方的四个凸起的肉瘤。

尸体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生物书上的六翼天使,肉瘤是还未长出的翅膀。

脸上那个安详而满足的笑容就像他已经完成了自己一生一次的飞翔。

其余的人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人想要询问一下此刻的情况,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嬉笑。

“这就是…不尊重…的下场…”老师不知道何时出现,总带着那股幽灵般地气质。

“好了…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的一切都与你们…没有关系了…”他挥了挥手赶走堵在门口的学生们。

“还有…你们…可不要耽误明天的课程哦…耽误课程…自然会…受到惩罚…”

风枫听完打了个寒颤,她看了夏烛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虽然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月光足以让她看清,小枫的鞋跟上亮晶晶的似乎黏着些什么,看着像是尸体上的粘液,可她刚刚好像并没有靠近。

经过男人的身边,夏烛听到他快速而低沉地喃喃。

“有人已经…得到了感召…”

那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故意说给夏烛听。

回到房间的时候,窗外又开始下雨。

风枫先一步关上了房门,夏烛没有来得及叫住她。

梦的危险程度已经提升,不仅会有拔牙的惩罚,现在还会触发死亡。

她刚刚仔细检查过,尸体上并没有其他的外伤,口鼻还算得上正常,也没有中毒的症状,不过连人都产生变异了,也不用再纠结是什么造成死亡的。

应该思考的是,这场意外是否有凶手,凶手又会是谁。

还有男人口中的感召是什么,“被感召的有人”指得究竟是死者还是凶手。

危机感已经挤上喉咙,她的胃部空虚有想要呕吐的趋势。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密集起来,鬼使神差地夏烛将头探出窗外,往楼下看去。

一个穿着雨衣的黑色人影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雨中,他的脚步艰难,肩膀上似乎扛着什么,由一块黑色的油布包裹着。

那东西好像很重,一步一步,干脆放了下来变成了拖拽,过程中一只苍白的手从油布中掉了出来。

终于走到水池边,那人撑着腰休息了片刻,然后一鼓作气将黑色油布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切扔进了水池。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水边沉寂了几秒,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忽然,就像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侧过头看向窗边的夏烛。

她连忙闪身躲起来,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

雨衣兜帽下的那张脸,是老师。

现在她终于明白院子里的水池,包括仓库中的油布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咚——咚——”

黑暗中门被敲响的声音异常惊心。

夏烛从床上下来,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房间内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有,只剩自己的背包还有些重量,只好将背包提在手里,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能将人砸个措手不及。

“阿烛,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门外面不是别人而是风眠。

他没有打算进来,有些欲言又止,月光从斜侧方打光来,他的发尾染上了点白色,空气里除了雨水的潮湿,还有那股若隐若现的肥皂味。

“我觉得小枫有些不对劲。”

“还是进来说吧。”

“就在这里!”他的语气变得急躁。

“小枫不对劲,我猜你也看到了,她一直站在门口,脚后跟却沾了尸体上的粘液,这说明什么?说明也许她在我们之前就来过死者的房间,说明,也许那人就是她杀的…魉已经盯上她了,她不能有危险…不能…而且,不仅如此…”风眠的眼神躲闪,他只盯着自己的脚面,从始至终没有与夏烛对视。

“不仅这样…连我也变得有些奇怪…”他看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的房间也有一扇这样的窗户,”他指着夏烛房间的另一侧,“窗台下面的外墙上爬了些藤壶,那些藤壶应该长在这里很久了,紧紧贴在墙面上,轻易是去除不掉的,它们的外壳当然也很坚硬…”

“可是这几天早上,我发现那些藤壶烂掉了很多,好像被什么硬生生地凿开过,每过一晚,被打开的藤壶数量就变多一些,刚注意到的时候,以为是岛上的鸟类捕食,可紧接着就发现我的指缝中全是藤壶的碎壳,嘴边也是。”

“这些难道是我捏碎的吗?可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我有这么大的力气单单用手就能撬开这些东西吗?”

“阿烛,但我知道,就是我。”

“无论怎么清洗,第二天一早就会出现新的痕迹。”

“这一切就是我做的,我知道。”

他慢慢抬起头来,将双手举到夏烛面前,指缝中还残留了一些碎片。

难怪夏烛总在风眠身上闻到肥皂的味道,大概是不相信自己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趁着夜色掩护疯癫般趴在窗户上,探出身体,只为了撬开墙上的藤壶,将其中鲜嫩的软肉统统塞进嘴里,那种饥渴感就像兽性无法压抑,他只能一遍遍冲刷那些碎片,洗掉那股腥味。

夏烛上前一步,风眠却下意识后退。

不过都没关系了,她能看清他的眼睛。

比两个女生加起来还要长的睫毛下面,瞳孔是和风枫很像的糖浆色,看上去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眨眼之后眼球与眼睑之间却出现了一层膜,迅速遮蔽了瞳孔又藏进眼球深处。

他的睫毛有些颤抖,像一只刚刚羽化后的蝴蝶,一种夏烛没见过的恐惧从他眼底升起。

“这个梦是不同的阿烛,魉到现在没有露出过痕迹,没有一惊一乍的桥段,没有张牙舞爪的怪物…第一天醒来我就隐隐感到差别,作为魍魉梦境一贯的风格,这里似乎缺少了什么,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之所以没有什么怪物,是因为,我好像就是那个怪物。”

不能再等了,夏烛下定决心,即使她赤手空拳战斗力与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魉相比不占优势,但她还是认为这个先锋得自己来做,兄妹俩看她的眼神,让她的心口处酸酸涨涨的难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雨势变小,天色微变,第一次好久未见的太阳在天际线吝啬地散出了一丝金光。她让风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钟声估计很快就会响起,这个梦境世界的新一天再次来临,今晚,她会翻出学校,爬上悬崖。

曾经一闪而过的黑影,也许就是停滞不前时的转机,校园内不允许随意走动,她只好去校外看看,想必也不算违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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