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江湖中横空出世一位少年侠者,人称“渊清玉絜”。他剑术超群,问鼎剑道魁首;文采斐然,可比肩太子三师;加之姿容出众,可谓风华绝代。然而,他生性孤傲,独来独往,踪迹难寻。
‘渊清玉絜'踏遍千山万水后创建了神秘莫测的“琼筵”组织,无人知晓其坐落何方,亦不明其创立目的,善恶难辨。只知道组织成员皆是“渊清玉絜”游历江湖时结识的各路高手、能人异士。“琼筵”掌握着江湖中人的隐秘信息,暗中操控江湖局势,就连朝廷也难以干涉。
后来纵使“渊清玉絜”销声匿迹,但“琼筵”依旧运转如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由訸鄢峰主出面,向江湖中最杰出的少年侠客颁发公子令。
如今江湖中已出现三块公子令,分别为竹知、梅傲、兰隐,即便三人同时同地对同一人发号施令,也存在效力高低与先后之分。每年,訸鄢峰主都会公布排名,而峰主桓槭始终未更改过三人顺序——九年前现世的兰隐令稳居第三,三年前出现的梅傲令位居次席,去年才亮相的竹知令却一跃成为首位。
夜色如墨,谭池笑拎着长裙衣摆,驻足在离叶殇仅两步之遥的地方。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面上却佯装怔愕,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叶殇笑意盈盈姿态闲适,任由对方打量,调侃道:“看来谭娘子今夜是没本事买下在下这条命了。”
谭池笑眨了眨眼,努了努嘴,娇嗔道:“奴家这点钱财,哪敢觊觎长卿公子的性命?更何况,奴家本就不愿困在这沄华县,只是主人之命难违,公子不如拿出令牌,下令让奴家为你效力,岂不是一桩美事?”
叶殇抬手后退一步,微笑道:“在下从不做夺人所好之事,这令牌自然有用,但如何使用就不劳谭娘子费心了。至于这‘主人’,在下可担当不起,谭娘子不如忍痛透露,你那位神通广大的主人究竟是谁?”
谭池笑露出遗憾的神色,拂袖笑道:“能让众多江湖高手俯首听命,在县城隐匿九年而不现身,有这般势力的,除了‘琼筵’还能有谁?”
"是谁?"
“是谁你心里很清楚。”
"兰隐?"
谭池笑掩唇轻笑:“很惊讶吗?九年前,画堂春刚获得兰隐令,就找来江湖中颇有名望的武学高手,让他们混入法华县百姓之中。舍弃一身武学名誉,去过寻常日子,谁会心甘情愿?可堂春公子手段狠辣,就连奴家这样的绝色美人,他都能下死命令,我们又怎敢违抗?”
三位公子令持有者虽不算熟稔,却仿佛有一种隐秘的联系。他们如同历经沧桑、不被世人理解的智者,相遇之后,无需多言,便能相互慰藉,恰似陌生却知心的知己。
叶殇沉哼一声,苦笑道:“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我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每个人都有不愿言说的过往,对错与否,无需他人评判。”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精巧的玉牌,朗声道:“媚璎连同诸位大侠听令!江湖辽阔,不必再拘泥于这小小县城。去你们想去的地方,行正义之事,不可滥杀无辜、欺压百姓,若有违令作恶者,死!”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如洪钟,响彻长街。青姑街被吵醒的居民,虽满心好奇,却不敢开窗探看。
这一夜过后,沉寂九年的沄华县将告别恐惧,未来的夜晚也将灯火璀璨、歌舞升平。
短短一柱香时间,十几名江湖人士便迅速撤离,唯有谭池笑仍与叶殇、林二人留在青姑街。叶殇语气冷淡地问道:“谭娘子还不走?”
谭池笑娇笑道:“奴家可舍不得长卿公子呢。”
兴许是累了,叶殇没了玩笑的兴致,蹙眉看向谭池笑,神色不复往日温和。
谭池笑见状收敛了调侃,识趣道:“好吧,奴家只是好奇,传闻梅傲生性猖狂、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今日一见,倒是与传闻大相径庭。”
叶殇轻勾唇角,带着几分自嘲:“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
谭池笑嗤笑道:“有意思,奴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期待下次相见,公子可别忘了奴家哦。”话音未落,她便闪身离去,一袭红衣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叶殇抖了抖衣袖,调整心绪,唤道:“槿安,走吧,我们回去。”
三年前梅傲令初现江湖,叶殇积压四年的情绪,在拿到令牌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他以为,有了令牌便能解决一切——可以招兵买马,可以号令天下英雄踏平京都大殿,甚至能掌控他人的生死,改变天下局势。
自此,他越发自负张扬,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过都只是世间渺小一隅,可如此行事,又怎能不招来仇恨?”
再一次用令牌的力量教训了一个小门派后,刚踏出大门,便有一个陶制酒壶朝他砸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散发、满脸胡渣的男人半躺在墙顶,正朝他招手:“小子,如此张扬,当心遭人算计。”
叶殇冷哼一声瞥向男人,不屑道:“只有懦弱鼠辈才会使暗招,这种货色来一个本公子杀一个。”
男人大笑,猛灌一口酒:“还是太年轻啊!劝你别太依赖这令牌,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又不曾拥有,凭什么断定它的好坏?”
男人洒脱一笑:“这叫江湖经验,学着点吧,臭小子!不然,日后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呵,我倒要看看,谁有这本事!”
……
“喂,你知道这么多,到底是什么人?"
“符毓墉,江湖人称‘浮白载笔’。”
“这称号怕不是你自封的吧?哪有一点文人模样!”
“害,称号而已,知道苏浮赢吗?那家伙不过酒醉舞了一剑,就被尊为‘醉玉颓山’。论酒量,他可不如我……”
……
"苻大哥!"
“看……符某说的可不是唬你,小长卿……日后长点心,符某……不能再护你了"
何苦如此……
一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进屋内。叶殇抬手遮挡,从青姑街回来时天已蒙蒙亮,本想小睡片刻,却一觉睡到了巳时。
他洗漱完毕来到堂上,简明扼要地向谢酬讲述了昨夜之事,以谢酬的行事风格和威望,破除沄华县的怪谣并非难事。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揭开那长达九年的谋划。
寻娘和王氏虽身为嫌犯,却未被关押,反而各自拥有独立且精致的住处,甚至比叶殇三人的居所要好的多。
站在门前,叶殇踌躇不前,他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这隐藏多年的秘密。
叶殇静静的站在门外,风吹过衣摆,发丝拂过脸颊,他既没有伸手理正,也不想挪动一步。
也许,他始终都想不通为什么每次当他快要释怀的时候,上天就会再丢给他个难题。
半炷香时间过去,守卫见他仍呆立在此,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叶公子可有吩咐?”
叶殇抿了抿干涩的唇,语气平淡:“没有,在下想见见寻娘子,劳烦通传一声。”
守卫大概也是头一回见有人找嫌犯还要询问嫌犯意见的,对方好歹是县令府的客人,又被大理寺卿所看重,若多说一句得罪了人才吃力不讨好呢。
守卫刚踏上台阶,屋内便传来轻柔的女声:“叶公子请进。”
叶殇向守卫颔首道谢,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约雅致,绿植点缀其间,桌上,一盆兰花旁放着一套白瓷茶盏,“寻娘”身着一袭浅蓝衫裙,正优雅地倒茶,她不紧不慢地将瓷杯放到对面,这才提裙坐下。
叶殇在“寻娘”对面落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故作从容道:“好茶。”
“一壶烧春剑南醉,半盏赵坡绵竹香。”“寻娘”举杯,睫毛轻翘,眼中含情,似要碰杯。"
叶殇一饮而尽,冷笑道:“茶是好茶,诗是好诗,可惜对面之人并非真美人,可惜,可惜啊!”
“若长卿你早说喜欢美人,我大可每日变换妆容,日日不重样地陪在你身边,岂不美哉?”
叶殇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冰冷:“这福气,叶某可消受不起,你扮上三月便能烧人满门,若日日如此,叶某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寻娘”神色平静,语调轻柔:“嘴还是这么毒,怨气这么大,是想为余宅那百余人讨公道不成?”
叶殇垂眸摩挲杯沿,慵懒道:“不敢,叶某从不干涉闲事,公道也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讨。我只是好奇,画堂春轻功天下第一,易容术出神入化,你既已达成目的,为何还留在此处?”
画堂春撑额轻笑:“这不是见到长卿你,就舍不得走了吗?”
叶殇嘴角微扬:“以前倒不知卿颜如此倾慕在下,既然如此何不揭下假面,坦诚相待?”
“我全身上下皆是伪装,若揭下这美人皮囊,怕会吓到殿下您呐。”画堂春特意加重“殿下”二字,目光如炬,紧盯着叶殇的神情变化。"
叶殇握紧杯壁,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卿颜知道不少事啊,呵,当初约定不问身世过往,原来全是戏言,倒是叶某较真了。”
画堂春笑意不减:“不过是保命手段罢了,行走江湖总要留一手,不是吗?”
“所以,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
“不,我只是想最后劝你一句,长卿,江湖险恶,切莫轻信他人,再交好的人,都可能在某一刻背叛你。”
叶殇把手中瓷杯丢回桌上,杯子稳稳立住,里面半杯茶水一滴不漏"你到底想做什么?"
画堂春轻叹一声:“长卿,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不如,先听我讲一个故事——余苑的故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