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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余宅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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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沄华县,街巷里烟火气十足。青石板路上,余桧推着吱呀作响的肉摊车沿街吆喝,他身形高瘦,眉眼带着几分书生的文气,可手起刀落间切肉的动作却利落无比。街坊们路过总要打趣:"人家是‘白面书生’,咱县倒出了个‘白面屠夫’!”

不远处的顾孟支着个简陋的小摊,竹筐里整齐码放着缝补的帕子、香囊,每当有人来买肉,她就会递上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小余苑蹲在摊位旁,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转,趁人不注意,偷偷抓几个香囊挂在自己身上,还把最精巧的红福结塞进怀里,等着傍晚收摊,跑去送给街对面的雪烟姐姐。

正值金钗之年的雪烟要比其他孩子温柔懂事很多,对县里比自己小的孩子也很是照顾。

余苑每日最期待的便是傍晚收摊的时候,每次去雪烟都会递给他两块桂花糖,很甜。

后来余桧跟人学做珠宝生意干的是风生水起,不过半年就在沄华县城中心盖起了大宅院,偏也开始学那些人开始整日吃喝嫖赌。

"母亲劝他,他把他们赶了出去。”画堂春语气平淡,仿佛在讲着他人的故事“母亲带着年幼的余苑回到了从前旧屋,二人相依为命过的倒也清静...."

余桧不知何时同王氏纠缠在了一起从那之后王氏日日挂着一身珠宝来顾孟跟前使些绊子,到最后甚至撺掇余桧放火烧屋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场意外,大火烧到屋内顾孟都不愿相信余桧会做到这种地步,会毫不犹豫烧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骨肉。

"他们从外面把门窗都钉死了,一向柔顺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撞向卧房的窗户,鲜血浸透了她的粗布裙,她没有停下,循环往复的即便砸断筋骨。”

直到窗户被撞开,她的肩上己是皮开肉绽,余苑当时身上大面积烧伤,顾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另一只手把他抱起从窗口推了出去。

余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想把顾孟拉出来,他在外面一遍又一遍唤她,她却不愿出去,决然的把窗重新关上,在大火中静静迎接死亡的到来。

画堂春苦笑一声,继续讲道:"那场大火后,余苑独自出了城四处流浪,满身的伤痕可怖极了,没有人会可怜他,没人能怜悯他哪怕施舍一个铜板,他们只会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嫌恶的鄙夷的打量着他,那个时候余苑就想要真能变成怪物去撕咬那些人多好啊,杀光所以人,他痛恨着这个世间,无情无义的余桧、蛇蝎心肠的王氏、冷眼旁观的世人、甚至他恨着毅然抛下他的顾孟……多么的可悲啊。”

当时的余苑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幸好,他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那人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易容师,只可惜余苑在武学上天赋不高,只学会了些三脚猫功夫,但轻功还算不错。”

这所谓"不错"其实谦虚太多了,公子兰隐以卓越的轻功和易容而闻名江湖,他随身所带的‘予墨笔’一端可用来易容,另一端设有暗器刀剑用来防身。

轻功更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只要他想他能在半个时辰内闯到皇宫大殿且不惊扰守卫和巡视的禁军。

"后来有人找到他给了他一块令牌,余苑拿着令牌找了一群江湖高手下了第一个命令也是唯一一个,他让那些人去沄华县散布谣言,不惜一切代价让城中百姓相信,那些人中有些人为了活命极其狠辣为了让人相信谣言的真实性杀了很多人,然后宣称是因为不听仙人指示受到了惩罚。”

画堂春自嘲的笑了笑,涩然道:“是不是很丧心病狂?呵,因果循环轮回报应呐,欠的债总会有人讨的。”

余桧的报应在七日前,而余苑的报应也许就在明日,这么多条人命,只怕就算十八层地狱受尽苦楚不入轮回也不能偿的。

叶殇垂下眼,喃喃道:“报应吗?”

若真有报应一说,为何那恩将仇报的赵慕翎受万人敬仰,人人称颂?为何卖主求荣、假仁假义的段逵混的如鱼得水?而自己唯一的亲妹妹才十八岁,她什么都没做却被活活逼死,她又有什么错呢?

叶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只觉得现在心里更乱了,原不过上天见不得世人安然,偏要设下层层苦难,他连自己都无法拯求救又谈何痴妄试图拯救世界?

叶殇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瞎晃,正恰碰上从外面刚回来的林槿安,林槿安手中提着两袋药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柔和模样:“阿殇你在做什么?"

“赏花。”叶殇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此时草木凋零,哪有花可赏?

林槿安:"……"

叶殇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胡话,讪笑两声:“槿安你拿的什么?"

林槿安举起手里的药包,非常简略的吐出一个字"药。”

叶殇:“……”

林槿安随即一笑:“某人昨日说罗大人身患恶疾,而在下呢医者仁心见不得他人自伤,难不成叶大公子全都忘了?"

还真忘了。

叶殇摸着鼻子含糊地说:"没有,所以槿安你真去抓药去了?治什么的?"

"寻常伤寒药材而已,若真开些昂贵的珍奇药材,怕是没病也得吃出病来。”

叶殇左右也没什么事,干脆跟着林槿安去煎药,准确的说就是换个地方发呆,林槿安一手拿着个蒲扇赶着扑面而来的白烟,一边留神着叶殇那边:“阿殇,想什么呢?"

叶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调侃道:“唔...在想,像林大阁主这样长得俊又会照顾人的郎君,不知能迷住多少小娘子。”

林槿安隔布盛出一碗碣色药汤,端过个木托盘方看向叶殇道:“长卿你很想让我娶妻?"

叶殇微愣,不等其开口林槿安又道:“好了,先去给罗大人送药吧,你知道我这人只对医药感兴趣哪家姑娘会喜欢这般无趣的人。”

一路到大堂,原本滚烫的药变得温热,门外的守卫已是识得二人,既不拦也不通报,打了个招呼直接开门让路了。

罗豕翘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见有人来,慌忙坐正,扯着嗓子喊道:"堂下二人何事造次?"那故作威严的模样,反倒透着几分滑稽。

“……”

就在林槿安以为叶殇一定会嗤笑着给对方找不痛快堵上几句,结果这人反倒很配合的拱手道:“官爷,昨夜沄华县天降祥瑞,赐下一株仙草来解大人恶疾,特煎之献上,望大人早日康复。”

长卿,你变了。

罗豕捻着小撮胡须应着:“呈上来。”

林槿安无奈又有些好笑的上前把碗放到罗豕案桌上,又从药箱中掏出个小瓷瓶一同放在了桌上"大人,这是我近日新制的药,一同服用能更好发药效。”

罗豕拿起小瓷瓶左看右看,拨开瓶塞瞅了瞅,慢吞地说:“就三粒?"

"药不在多,重在效用。”

罗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向嘴里丢了颗药粒“看在你们为沄华县解了多年怪谣的份上,本官便不与你们计较说本官身患恶疾之事了。”

叶殇抬眼冲罗豕应道:“多谢大人。”

叶殇向前踏了几步,甩甩袖子又道:“罗大人,那如此大功可有奖赏?"

罗豕:.....奖你个头!

罗豕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两声,故作深沉道:“呃.....助使我沄华县百姓脱离困苦,此等义举我沄华县定不会相忘,待他日城中能重回繁盛,本官定以盛礼相待。、

翻译一下就是“没钱 ,没赏,下次你要还来勉强给你个好点的屋住。”

叶殇话音带笑:“大人日后的谁说的准呢,这样吧在下既不缺钱,也不缺下属,就每日闲得很,不如这县令让在下当着玩玩?"

罗豕瞬间冷了脸:"......"

你想死本官还不想死,这是说让就能让的!!欺君啊是要!

叶殇摆摆手,笑容可掬:“在下开个玩笑,别紧张。”

罗豕再也绷不住了,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啧,我说叶殇你一日不找本官不痛快你过不下去是吧?!”

林槿安轻轻拍了拍快要跳桌的罗豕,温沉劝慰:“大人消气,吃完药不易动怒,当心药效反噬。"

罗豕重新坐好,扭过头看向林槿安的眼神充斥着诧异:“本官本以为你是个正常人,别把本官当傻子忽悠好吗?"

言外之意就是"原来你俩都有病。”

林槿安弯了弯嘴角退回到叶殇旁边,罗豕长叹一声,神色变得凝重:"这怪谣折腾了九年多,我四年前上任,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最后自己也成了笑话。"

罗豕每当看到城外绕开的行人,从不踏入的商贩,连要饭的乞儿都避之不及,心中的酸楚和苦涩无人理解,城内百姓过着看似平静、怡然自乐的生活,实则却无一日愉悦,逐渐落后贫穷,每日神情紧绷、神神叨叨,成为他人口中的疯子,被视为不祥。

每次走在街上望着夕阳西下 百姓慌乱撤逃把自己关在紧闭的屋中,也许他不止一次试过拉住一个人告诉他"世上没有什么仙人”,在慌乱中也许那人会甩开他,也许会劝告他,但不会有人信他,就算信了,谁又敢站出来逞英雄,这一县的父母官此刻倒真如过街老鼠般遭人嫌弃。

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但很多人的力量加起来却也不一定就能抵得过一个很强大的人,因为恐惧的种子已经在每一个人心中生根发芽,压倒了一个个傲骨。

为什么满城这么多人却不能铲除一个假仙人,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不会武功,不懂什么江湖纷争,更不知那人这么做为的什么,他们只知道此时那人就是霸道狠戾的‘仙人’,仙人一怒便是满城血海。

他们只是想活着。

罗豕长吐一口气,此刻倒真有种沉稳沧然之感,九年内沄华县换过多个县令,有的是上任没多久便上书离去,有的是听到县名便直接拒任,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个"老鼠县令"竟能撑到现在。

"之前是本官眼拙不识能人,二位是我沄华县的恩人,本官代全城百姓向二位致谢。”一直态度蛮横的罗豕对着这两个无职白衣躬身作了一揖。

叶殇嘴角带笑,眸色幽深淡淡拖音道:“大人你正经起来还挺……椮人的,可别折在下寿啊。”

罗豕心情确实不错,闹也闹了,谢也谢了,他迈步走到叶殇跟前,他比叶殇矮了一个头多,拍肩太别扭于是拍了拍叶殇小臂:“你这人嘴是讨厌了点,人也不坏,谢大人眼光不错,跟着谢大人好好混,日后必有所大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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