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如被无形巨手缓缓拨开,化作丝丝缕缕消散在寒气之中。谢酬衣摆还沾着细碎冰晶,长剑横握在掌心,剑尖犹自凝着霜花。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终于看清箭矢竟是从两侧窑顶角落的冰窟中射出,那些洞口排列如棋盘上的星子,此刻随着最后一支箭没入冰墙,洞口盖板“咔嗒”闭合,只留下平整如镜的冰面。
满地箭矢在幽蓝的冰光下泛着冷芒,谢酬虽狼狈却未伤分毫。蜷缩在墙角的谷芹猛地撑起身子,素色布衣沾满碎冰:“大人!你们可安好?”
谢酬正了正衣冠,衣袍下摆扫过满地箭镞"无妨,小殇你们如何?"
叶殇抿了抿苍白的唇淡淡笑道:"没事”
谢酬目光骤然一凛,落在林槿安染血的后背,那道伤口蜿蜒如赤色小蛇,浸透的青衫紧贴脊背“小安受伤了?怎么样?”
闻言叶殇皱眉,欲探头绕到林槿安身后,他动林槿安跟着他转,叶殇白了他一眼用右手抓住他衣服,抓的不算紧,就算想抓紧也抓不紧,但林槿安确实老实站着了只要他一动势必会牵扯到叶殇的伤。
林槿安背上被箭刃擦出一条血痕,乍一看骇人其实并不深,只是不知道箭上涂没涂什么东西不过看他这样中了毒才怪呢。
林槿安轻轻拿开叶殇的手,温笑道:"只是不甚被蹭破了点皮,大人不必担心,"
谢酬细察两眼"不管怎样都不能掉以轻心,这红烟不知道由什么东西制成,要渗进伤口总归不好。”
林槿安莞尔轻笑:"在下便是大夫,自是明白的."
谢酬颔首:"好,好,大家多加注意,这烟尚未散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机关。”
像是应征他的话般,进来时的冰雕门轰然砸下扣的严实,幽咽乐声如毒蛇吐信般钻入耳膜。八具悬挂在圆形冰台的女尸竟开始缓缓扭动,她们脖颈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弯折,缠着银丝的手腕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
“清怨呐~戏思落.……冥听潭上误拂弦……凤池鬼灯映洒笑……白骨啊……”
那声音像是从九幽黄泉传来,娇细中透着蚀骨寒意,而乐声却不像琴,像笛声……又哪不太对......
"清怨呐~点女红.....湿衣笑露……情喽~"
“大家凝神,别听!"叶殇喊道。
谢酬反应极快,旋身扣住谷芹腕脉,却见他双目涣散,嘴角挂着痴笑,当机把人打晕。
林槿安入的不深,在叶殇第三次唤他打算摁他伤口把他疼醒之前恢复了神智"这乐声迷人心智”
“现在集中精神,别被乐声干扰,这歌似乎能使人陷进过去记忆中"谢酬把谷芹放回他之前缩的位置“并且能干扰记忆,对了,卢生了?"
“不用找了"叶殇指了指向这边缓缓移动的扭姿势的女子“里面吹笛呢。”
林槿安迅速掏出暗纹药瓶,倒出三枚碧色药丸:"这乐声,是笛?"
叶殇拿过一粒嘴角上挑"骨笛,人骨。”
谢酬接过药瓶吃过后递回林槿安手中,这药有醒神的作用,不过谷芹被自己敲晕的,应该醒不了吧"如何得知?"
叶殇握紧尚卿"听过,青冥繇族,乐女蛊心”
女尸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曲乐声勾人心智,林槿安这药只能在短时间明神,要乐声不断门又紧闭就真得全留这儿变死尸了。
三人迅速散开,这些女尸虽诡异的令人发寒,但此地本就冻的要死,再发寒也发寒不到哪去了....三人还算默契派不上什么用的林槿安躲到战局之外,谢酬叶殇二人分头躲闪。
女尸是由身上绑着的丝绳牵动机关才能移动,速度迟缓除了骇人并不具备攻击性,但要再在这些可怜女子身上留下伤痕,总归是不忍,这些个女尸就成了很好适合迤延时间的武器。
“姬儿凄漆葬尸吟……断发含冤旧....破颜死归呐~”
叶殇持剑跃起,横斩牵动女尸的丝绳,“铮”的一声划过,绳子却丝毫未断!
他蹙眉闪身避开,虽然用的是左手,但刚才那一下已使出全力,见斩不断,叶殇果断收手,朝着圆台跃去。
谢酬心领神会,替他挡下追来的女尸,没了视线遮挡,叶殇提剑直扑坐在圆台上奏笛的卢傲清,笛声猛然一烈,直击人心,叶殇被震得一阵耳鸣。
他稳住身形,迎着剑刃,却见圆台侧边突然抛出数支戟。叶殇眯着眼收势,向后仰身避开,跌回地上,以剑为拐撑住身形。稍作喘息后,他眸光一凌,将“尚卿”朝着卢傲清掷去!
然而,卢傲清竟纹丝不动,身旁蛊媚柔情的女子依旧一吹一唱。“尚卿”穿胸而过,钉在后面的冰层墙上,可卢傲清的身形却如烟般消散!
中招了!
叶殇心中暗叫不好,他眉蹙得更深,指尖狠狠扎进掌心,咬了咬唇,以极快的身法夺回自己的剑。随后,他握紧剑刃,在手心划下一道血痕,以疼痛保持清醒。
圆台上,卢傲清二人的身形逐渐清晰。叶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掷剑的方向根本不是圆台,这曲果然名不虚传:“卢兄不仅机关阵术厉害,还能让悦女蛊心相助,如此本事,何以想不开去科考?“
卢傲清将骨笛贴在唇边轻吹,尾音消散时突然冷笑一声,怜爱的抚着笛身:"江湖玩腻了想试试朝堂谁成想这野鸡皇帝这么不识趣。”
叶殇冷笑道:“的确很不识趣,他要是个识趣的人,又怎会坐上皇位?卢兄这一手机关阵列的本事,可比习书科考令人惊叹得多。你是锵机堂的人?”
“不,”卢傲清愉悦地挑眉,“应该说这锵机堂是我的。
叶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卢傲清竟是锵机堂少主!
这父子俩,老子一大把年纪了把堂内百年方得的世间独一珍宝送妖女博人家欢心,媚璎收了东西还不是走的没影了。这儿子,不在家继承家业,反倒出来用机关残害女子。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如今锵机堂没倒闭,怕全靠他家先人创下的名声撑着了。
叶殇嗤笑一声:“看来这锵机堂还真是世代出人才,只是这诱拐姑娘的本事,可比机关术厉害多了。不如改个名,开个妓院得了。”
卢傲清听了也不恼:“人活一世,总得让自己如意,区区几个女人而已。
叶殇眸色冷淡,嘴的依旧噙着:“蛊心娘子为这种人卖命,岂不太傻?”
蛊心肤色白皙,面如桃花,身着辰沙色披风、莲红色纱裙,腕上颈间的银饰叮当作响,额前辫发绕过,挂着明亮珠粒装饰,声音更是如飞泉鸣玉:“心并非为卢公子卖命,只是恰巧相识。心在中原人生地不熟,总要找个去处。”
“那蛊心娘子运气可太差,”叶殇冷笑,“前些个与他‘恰巧相识’的女子,都在这儿吊着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蛊心以手抚心,垂首道:“我们繇族子民有羲桑榑棫神庇护,不会死的。况且我也不打算久留,这几日便要离开,不成想还会碰到叶公子。”
她虽是外族人,官话却说得极为流利
叶殇挑眉:“你还记得我?”
蛊心轻一偏头,笑道:“当然,当时叶公子初成名,江湖谁人不知?更何况,你是心见过最好的中原人。”
叶殇浅笑:“谬誉,不过俗庸之人罢了。”
“二位要叙旧能不能换个场合?”卢傲清低着头,指腹抵着笛口,声音略带燥烦,“叶评事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调息内力?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或者你求个饶,我再等你些时间,也免得说我欺负重伤之人。”
叶殇收起闲适之态,挽了个剑花:“卢兄是打算与我一对一比试?那可对叶某很不利啊。我现下内力不济,怕是连蛊心娘子都打不过,岂不是必输?”
卢傲清抬头,眼神轻蔑:“是你自己非要用内力震开铁壁,怎赖得着我?再说了,堂堂梅傲难道折损点内力就怕了?”
叶殇扯了扯唇角:“你都这样说了,那来吧。”
卢傲清握着骨笛从圆台上跃下,在叶殇面前负手站立。叶殇提气,左手紧握剑柄,含笑问道:“你拿笛与我比?”
卢傲清冷笑一声,不知按到笛身何处,从笛尾竟折伸出细长剑刃,以笛为剑柄:“你先!”
“欸,”叶殇挑眉,“你先。本公子成名早,重名声。”
卢傲清冷哼一声,举着剑笛冲过来:“徒有虚名!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名声!”
叶殇横剑抵挡,连退数步,侧身一跌绕到卢傲清身后。卢傲清转身以掌借力,二人你来我往,打斗数十回合。叶殇始终以躲闪为主——以他现在的内力,就算出剑也伤不了对方,只能尽量避免自己交代在这儿。若真败给卢傲清,想他“梅傲”的赫大名声可就颜面扫地了。
随着打斗愈发激烈,卢傲清攻势愈发狠猛,一边横剑劈去,一边张狂大笑:“你知道吗?就在这个地方,孙挽云看到这些女人的尸体,都不相信是我杀的!你说她蠢不蠢?我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她还不信我要杀她!你说她是不是没脑子?”
卢傲清的剑刃直逼叶殇额间,叶殇脚尖点地,飞踩刃尖,再一个翻身,“尚卿”横扫对方颈处。卢傲清后仰躲过,又迅速出剑,两剑刃相抵,叶殇只觉手臂经脉突突跳动,像是要爆裂开来。
“欺骗一位花季少女的情意,随意践踏别人的痴情,你这样的人永远不配得到真心!”叶殇咬牙道。
他挽了个剑花,跃离卢傲清数步,还未站稳,几根细针破空而来。叶殇电光火石间侧身扑躲,虽避开大半,仍有几根划破衣襟,留下细小血痕。
卢傲清狰狞大笑:“她爱我!她喜欢陪在我身边,我成全她而已,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