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伊塞亚闷声道。

“你该做个了断，伊塞亚。”火焰的声音罕见地严厉，“路西菲尔不是傻子，他能容忍你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说句实话，连天使自己都对路西菲尔今天就这么放过自己感到匪夷所思。

火焰的话却像是火上浇油。

伊塞亚猛地坐起身，浅金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凭什么要我断？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然而话一出口伊塞亚就后悔了，他紧张地看向房门，生怕路西菲尔突然折返。

“他是你的仇人。”阿琳插话，冷静地指出，“而且他也是你现在名义上的上司兼情人。”

伊塞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

月光渐渐西移，床头的牛奶早已冷却。伊塞亚最后赤脚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那盒“收藏品”安静地躺在黑暗中，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它又推回到抽屉的最里面。

“伊塞亚。”火焰有些无法理解。

“就再留一段时间。”伊塞亚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放空看着天花板，“我会藏好的。”

晨星宫。

伊塞亚端坐在路西菲尔下手的位置上，浅金色长发被那根晨星纹样的发带束起，显得格外利落。他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卷轴，粉色眼眸因困倦而微微眯起。

“第三军团申请增加配额。”路西菲尔头也不抬地推来一份文件，“你怎么看？”

伊塞亚强打精神扫了一眼，“加百列又想扩充亲卫队？”他随手画了个叉，“驳回，上周刚批过一批。”

路西菲尔唇角微扬，风青色眼眸扫过他严肃的侧脸，“理由？”

“库存告急。”伊塞亚翻开物资册，指尖在数字上点了点，“现在维持这个规模已经不容易了，本来就在紧张的边缘。”

“就这么写。”路西菲尔将羽毛笔递给他，“用你的名义批复。”

伊塞亚愣住，“我？”

“副官的权力。”路西菲尔起身，“我去参加枢机会议，这些——”他指了指剩下的文件，“午饭前处理完。”

伊塞亚瞪大眼睛。

“这至少是三天的工作量！”

路西菲尔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伊塞亚的发带，“毕竟，你向来很会‘分配精力’。”

伊塞亚老实闭嘴，低头假装整理文件。等路西菲尔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长舒一口气，扯松了发带。

晨星宫的阳光渐渐西斜，伊塞亚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终于少了一半。他拿起下一份卷轴，发现是萨麦尔从第五重天发来的紧急报告。

“伊甸园结界出现裂痕？”伊塞亚皱眉，粉色眼眸快速扫过文书内容。亚当最近在伊甸园活动频繁，导致防护阵出现松动。他提起羽毛笔，蘸了蘸特制的墨水，在批注栏写下：

【增派两名六翼守卫，结界修复方案三日内提交。】

伊塞亚刚放下羽毛笔，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叩响。拉格里抱着一摞档案走进来，棕色的眼眸在看到他时微微一亮。

“西格里斯学院的实习申请。”看到书房里面只有伊塞亚一个天使，拉格里很自然的将文件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有几个特别优秀的学生想进铃兰宫。”

伊塞亚迅速抽回手，余光瞥向门口，“放这儿吧，我待会看。”

顿了顿，天使又问，“梅丹佐的意思？”

“嗯。”拉格里俯身凑近，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压低声音，“今晚老地方？我带了红海的火酒。”

“不行。”伊塞亚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轻，“最近，我不太方便。”

拉格里直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挂上公事公办的笑容。

天使微微侧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对了，这是阿斯蒙蒂斯殿下托我转交的。”他压低声音，“说是从地狱带回来的特产。”

伊塞亚愣了一下，“他从地狱回来了？”好歹他也在整个天堂的政治中心晨星宫任职，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啊？”拉格里闪过一丝茫然，“圣浮里亚的天使应该都知道了吧，毕竟马上天阶挑战赛就要开始了，阿斯蒙蒂斯殿下也肯定会回来观礼的。”

伊塞亚已经顾不上路西菲尔特意瞒着他有关阿斯蒙蒂斯消息的这个事实。

“帮我给阿斯蒙蒂斯传个话。”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告诉他，今晚我会去找他，让他注意点儿。”

“你们在讨论什么？”

路西菲尔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伊塞亚差点把盒子扔出去。他猛地转身，看到天国副君正倚在门框上，圣光色的长发泛着冷冽的光泽。风青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拉格里反应极快，立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路西菲尔殿下，我在向伊塞亚大人汇报西格里斯学院的实习安排。”

“是吗？”路西菲尔缓步走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这个是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伊塞亚手中的盒子上。

伊塞亚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鬼才知道阿斯蒙蒂斯给他送了什么东西。

拉格里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而自然。

“殿下，这是梅丹佐殿下托我转交给伊塞亚大人的东西。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只是奉命行事。”

路西菲尔的目光在盒子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梅丹佐和伊塞亚的关系他并非一无所知，但作为天国副君，他不能因为私情公然质疑另一位天使长的行为。他冷哼一声，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一点，“梅丹佐倒是闲情逸致。”

伊塞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顺势将盒子放到一旁，故作镇定地整理桌上的文件。拉格里见状，识趣地行礼告退。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复命了。”

路西菲尔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锁定在伊塞亚身上。直到书房的门轻轻关上，他才缓步走到伊塞亚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你很在意梅丹佐的礼物？”

伊塞亚抬头，粉色的眼眸直视路西菲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质问。

“我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阿斯蒙蒂斯回来的消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四周一静。

就连灵魂里的火焰圣剑和公义天平都没想到，伊塞亚有胆子质问路西菲尔，连试图阻拦的时间都没有。

路西菲尔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伸手捏住伊塞亚的下巴，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无法挣脱，“阿斯蒙蒂斯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

伊塞亚眯起眼，抬手推开他的钳制。

“与我无关？他是七位天使长之一，他的动向关乎整个天堂的部署。作为你的副官，我有权了解这些信息。”

路西菲尔微微眯起眼睛，风青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伊塞亚。”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伊塞亚毫不退让，“还是说，你故意瞒着我，是怕我和他见面？”

路西菲尔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他一把扣住伊塞亚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声音低沉而冰冷。

“伊塞亚，别挑战我的耐心。阿斯蒙蒂斯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心里清楚。”

伊塞亚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他太冲动了。

路西菲尔的手还扣在他的手腕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他动弹不得。那双风青色的眼眸冷得像冰，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彻底冻结。伊塞亚的指尖微微发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对方的底线。

现在不是和路西菲尔硬碰硬的时候。

他垂下眼睫，粉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随即迅速收敛了锋芒。再抬头时，他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示弱的意味，“······抱歉，我不该关心阿斯蒙蒂斯的。”

路西菲尔盯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伊塞亚抿了抿唇，试探性地轻轻挣了一下手腕，见对方没有松手的意思，便又低声道。

“我只是······作为副官，不想被排除在重要事务之外。”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像是被误解后的无奈。

路西菲尔的指尖微微一动，眼底的冷意稍稍褪去。他松开手，语气依旧冷淡，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记住你的身份，伊塞亚。”

“是。”

伊塞亚乖顺地应了一声，迅速调整好表情，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他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今天的公文已经处理了大半，第三军团的申请我按您的意思驳回了，物资调配的清单也已经核对完毕。”

路西菲尔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桌面上整齐堆放的卷轴，神色稍霁。

伊塞亚见状，暗暗松了口气，继续汇报，“另外，萨麦尔殿下从第五重天发来了紧急报告，伊甸园的结界出现了裂痕，我已经批复增派守卫，并要求三日内提交修复方案。”

路西菲尔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伊塞亚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他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剩下的文件我会在晚饭前完成。”他低头整理桌面，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路西菲尔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晚上来我书房，工作搞完之后。”

伊塞亚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应道，“是，殿下。”

直到路西菲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椅子上。

“你刚才差点害死自己。”火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语气里带着后怕。

伊塞亚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

这些年路西菲尔是真的把他宠的太过了，让他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虽然不情愿，伊塞亚还是承认，路西菲尔对他实在是好的过了头，把他的胆子也搞大了不少。

他低头看向那个被随手放在一旁的盒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甚至没有打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得好好想想晚上该怎么应付路西菲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