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浮里亚，晨星宫。

伊塞亚被一阵喧闹声惊醒。

晨星宫今日一反常态地热闹。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浅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脸上还带着并没有睡好的困倦。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伊塞亚赤着脚走到落地窗前，“刷”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晨光中，整个天堂都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七重天的街道上挂满了白色和金色的飘带，沿街的商铺全都开了门，各种混杂的香气传的很远，哪怕是伊塞亚在晨星宫都能闻到。

“大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侍从小心翼翼的询问。

自从他成了路西菲尔的副官，理论上，即使现在他还不是六翼天使，除开七位天使长和他们的副官，其他所有的天使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大人。

“今天怎么回事？”

伊塞亚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回禀大人，创世庆典的最后狂欢已经开始了。”侍从恭敬地回答，“路西菲尔殿下一早就去神殿了，特意嘱咐不要吵醒您。”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伊塞亚！你还在磨蹭什么？”

大概是因为今天早上路西菲尔不在，晨星宫里就是伊塞亚最大，没有哪个天使敢拦住他们殿下副官的朋友。

拉格里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进来。

伊塞亚茫然。

“怎么了？”

“今天要干什么你都忘了？”拉格里一把拽住他，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浅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伊塞亚这才注意到好友今天格外正式。金色的长发用银丝束起，身上穿着剧团统一的月白色长袍，连羽毛都精心梳理过，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哎那你也等等······”伊塞亚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散的睡袍，领口大敞着露出大片肌肤，“至少让我先换——”

“没时间了！快点快点！”拉格里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衣帽间走，“整个剧团天使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连加百列殿下都在等你了。”

伊塞亚被拉格里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拉格里已经利落地从衣柜里抽出演出服扔了过来，“快点！祖宗你演的是‘晨星之子’，不是睡神！”

“换换换，我现在就换别催了。”伊塞亚一把扯开自己的睡袍，手忙脚乱的接过拉格里递过来的衣服。拉格里一抬头，伊塞亚就已经脱的□□，站在镜子面前套衣服。

拉格里：······

“看够了吗？”伊塞亚故意转身，坏心眼地展示自己赤裸的身躯，“又不是没见过。”

拉格里的耳尖瞬间红了，“谁，谁要看你！”他抓起最外面的披风砸过去，“赶紧把衣服穿好！”

两个天使笑闹着互相拉扯，伊塞亚趁机用自己冰凉的手去摸拉格里的腰，惹得对方哇哇大叫。等终于穿戴整齐时，晨星宫的钟已经敲响了第九下。

两个天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要是再不跑，等待他们的后果就是一起迟到，再一起被加百列训。

星辰剧场。

伊塞亚和拉格里气喘吁吁的一路狂飞，终于在一刻钟之内横穿小半个街区，砸进了剧场的大门。

“你们两个——”安安静静的剧团里，加百列双手叉腰站在舞台中央，金色的长发因为怒气险些炸开，“知不知道全剧团等了你们多久？”

伊塞亚立刻摆出最乖巧的表情，双手合十抵在下巴，装乖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门必修课，“加百列殿下——”他眨巴着粉红的眼睛，声音甜得像掺了蜜，“都怪我睡过头了，您别生气嘛。”

加百列的眉头跳了跳。水天使长最受不了的就是伊塞亚这套——

让她一肚子火看着这张脸的小天使都发不出来。

“少来这套！”加百列强撑着板起脸，下一秒就自己出卖了自己。水天使长挥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开始，知道自己来的晚就动作快点！”

伊塞亚迅速溜开，还偷偷朝拉格里比了个耶。

星辰剧场的穹顶洒下柔和的光芒，将舞台照得如同白昼。伊塞亚站在舞台中央，深吸一口气，瞬间进入了“晨星之子”的角色状态。

“看啊，吾父——”

他展开背后的翅膀，银白色的戏服在光线下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辉，“您赐予我晨星之国，正我也将不负您的期望。”

他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恰到好处地在大厅中回荡。面纱下，粉红的眼眸流转着神性的光辉，仿佛真的化身为了那位传说中的晨星之子。

饰演“至高之父”的然德基尔缓步上前，金色的眼眸中蕴含着无上威严。

“吾儿，我将光明的权柄交付于你——”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表演。一个年轻天使手忙脚乱地扶起撞倒的布景架，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

加百列在一边无奈的扶额，“重来！”

音乐重新响起。伊塞亚闭眼调整呼吸，再次开口。

“看啊，吾父——”

“啊！”

一声尖叫从侧幕传来。一个饰演小天使的演员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翅膀，摔了个结结实实。

伊塞亚的嘴角抽了抽，余光瞥见拉格里正捂着嘴偷笑。这位饰演“光之御使”的天使还没轮到出场，在幕后站得笔直，浅绿色的眼眸中满是幸灾乐祸。

第三次尝试开始。

“看啊，吾父，您赐予我的晨星之国——”

这次总算顺利推进到了第二幕。

拉格里饰演的光之御使缓步上前，五对羽翼在圣光中舒展。他双手交叠于胸前，目光温柔尔悲悯：

“晨星之子啊，”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请您回头看看神殿的光辉——”

伊塞亚猛地转身，面纱被气流掀起一角，天使微微侧头，露出他泛着红光的眼角。

“光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癫狂，“那不过是神灵施舍的残羹冷炙！”

“您已经被虚妄蒙蔽了双眼。”拉格里单膝跪地，指尖凝聚出一缕圣光，捧到了伊塞亚的面前，“请允许我为您驱散黑暗。”

“虚妄？”伊塞亚的翅膀猛然张开，阴影几乎笼罩半个舞台，打光也在这个时候暗淡了下去，“我看到的才是真相！父神的荣光下，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拉格里向前膝行一步，“即便您质疑一切，也请相信我的忠诚。”

“忠诚？”伊塞亚低下头，脸上是刻意放大后的疯狂神态，他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天使，“——你对我的，忠诚吗？”

加百列在台下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这段表演远超她的预期，伊塞亚将被黑暗污染的天使的矛盾与痛苦演绎得淋漓尽致。

“很好！”她忍不住鼓掌，“就是这种张力——”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她的话。舞台左侧的装置发出一声巨响，突然喷出大量白烟。更糟的是，负责特效的天使手忙脚乱之下，错误启动了控制火焰的装置。

数十道火花直冲穹顶，将悬挂在最后面的背景墙都烧出了几个大洞。

整个剧场乱成一团。几个小天使尖叫着四处逃窜，加百列看着满目疮痍的舞台，伊塞亚第一次从她那张美艳的面孔上看出了崩溃的表情。

“够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今天就到这里。”

“明天同一时间，重新排练。”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天使们，“我希望到时候你们能给我一场成功的表演。”

话音未落，一个悬挂的灯架突然“咔嚓”一声断裂，重重砸在舞台中央。

“······”

加百列的眼角抽了抽，最终只是长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剧场。

“砰！”

大门关闭的巨响在寂静的剧场内回荡。所有天使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那个——”开始不小心踩到自己翅膀的小天使怯生生地开口，“我们是不是让加百列殿下生气了？”

这还用你说？伊塞亚心想，他跟加百列勉勉强强也算认识几千年，第一次看到水天使长那个脸色。

“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德基尔平静地打断他，金色的眼眸扫过狼藉的舞台，“道具组负责修复布景，服装组检查下戏服损毁情况。”

伊塞亚摘下被熏黑的面纱扔在地上，粉红的眼眸里都被呛出了眼泪。

“后勤组记得检查线路。”他揉了揉被烟雾呛得发疼的喉咙，“特别是那个该死的喷火装置。”

“可别在正式表演的时候再出错了。”

伊塞亚和拉格里并肩走出星辰剧场，夜幕已笼罩天堂，庆典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夜风拂过，空气里有着很淡的花香与果酒的味道。

“去喝一杯？”拉格里突然提议，浅绿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微光，“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玩了，今晚到我家过夜？”

伊塞亚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家隐藏在第六重天角落的小酒馆，是他们还在西格里斯学院时去过很多次的地方。来到圣浮里亚后，伊塞亚已经超过千年没有回去过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路西菲尔那双能洞悉一切的风青色眼眸。

“······改天吧。”伊塞亚低头整理衣服，避开好友的视线，“最近创世庆典，晨星宫的公务太多了。”

这理由找的连伊塞亚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