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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昨夜银针渡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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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术学院南校区·废弃教具仓库三楼

上午十点零五分。

周墨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踹开铁门,逢思余正坐在生锈的手术台上削铅笔。

棕色的长卷发垂在沾满颜料的围裙上,青色眼睛盯着美工刀尖在指尖转圈,血珠顺着刀刃滑下来,啪嗒掉进装咖啡的易拉罐里。

"这地方死过三个挂科重修的倒霉蛋。"周墨把Gucci包甩在积灰的石膏像上,鳄鱼皮压碎了维纳斯的鼻子,"你是不怕晦气吗?"

逢思余突然把美工刀插进左臂,鲜血浸透绷带时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旧伤:"上个月我还在荒无人烟的野外画心脏解剖图,用我自己的血调的水彩。"

她舔了舔刀尖,青涩的眼眸微微上转,嘿嘿一笑:"老师,比朱砂更艳,您要不要试试?"

周墨的烟灰缸砸在铁皮柜上,惊飞了窗台打盹的乌鸦。

她几次抬手欲言又止,只好硬生生咽下一口气。

"M的,你爸知道你入选中央美术跨校双专业生考试,还知道是我监考时,昨天打着视频跪着求我收你。"周墨用高跟鞋尖挑起地上撕碎的画稿,那是逢思余用考古探铲刮破的仿作,"放着著名的好画不临摹,非要往泥巴里钻,不提升画技?"

逢思余掀开帆布包,哗啦啦倒出十几把洛阳铲。

她低下头抿着唇。

青铜箭头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她捡起个辽代马镫:"上个月收的,和明朝青花瓷埋在一个坑里。"她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纹着燃烧的太阳神鸟,"哈哈,我爱临摹哪个又关你什么事儿,又不讲究一个时空一个事儿?"

逢思余的灰色外套擦过墙角的涂鸦,她抄起一旁的消防斧砍向大卫石膏像。

石屑纷飞中,周墨模糊看见逢思余笑着把考古刷插进自己刚包扎的伤口:"你这石膏像丑的要死,我帮你砍了,应该不介意吧,周老师?"

"我要你用水彩画人体骨骼。"周墨的烟头按灭在临摹画上,烫穿了纸上梵高的月亮,"用考古分层法构图,每周交三幅能让教务处心梗的作品。"

逢思余正用绷带缠着渗血的胳膊,突然将整瓶松节油泼向通风口。

她恶意的笑未减半分:“每周交三幅,要把我画心梗吗?”

作业多到炸,老娘会画到手抽筋,亲爱的老师,您是想让我进化成八爪鱼吗??

生锈的铁网在阳光里投下血丝般的影子,她拿起一瓶辣椒油,倒进被压扁的铁罐子里,伸手有模有样的说:"我敬'落榜先祖'一杯。"

火焰腾起的瞬间,周墨的丝巾着了火。

她却盯着逢思余锁骨上的纹身:"再加一条——你要疯归你疯,别死在我前面。" 我不想同归于尽。

逢思余把最后一块带血的绷带塞进大卫像的伤口,突然从帆布包拽出条蟒蛇皮:"上周解剖课顺的,当拜师礼?"

周墨没回答,反而反问:“你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疯吗?”确定精神没什么问题吗?

后面那句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逢思余站在最亮的火光中,肆意的狂笑,笑得眼泪都奔了出来。

“没。”

“我舍友让我别整天发疯,我回手一个,把宿舍合照P成通缉令——‘这才叫疯狂全家福!’”

“还有之前有一次,一个算命骗钱的说我命里缺火,我直接把他摊子烧了,问他,现在够旺了吗?”

周墨:“……”

仓库外突然传来尖叫。

逢思余正用剑尖挑着自己染血的发梢,窗外飘进教务处主任的怒吼:"周墨!你带了什么疯子烧仓库?!"

两个女人在浓烟里碰了碰燃烧的纺制青铜杯,像在完成某种邪教仪式。

来个小插曲:别人P图:瘦脸大眼。

逢P图:把泡面P成米其林。【点赞点赞】

昨天20:47 贵州村子后山。

江落棠的白大褂下摆卷着死结,塑料雨衣早被荆棘撕成条状。

她第三次踩进泥浆时,听见前方土胚房传来瓦片碎裂声——十三岁的杨春桃正扒着门框,山洪已经漫过她的小腿肚。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她理智,脸上早已挂满水痕,不知是水还是泪。

"松手!"江落棠的吼声混着雷鸣,手镯早不知丢在哪个泥坑。

她甩开赶来拉她的林学长,整个人扑进翻涌的黄浆里。

洪水卷着碎石擦过耳际,她突然想起今早被自己骂哭的老村长说过:后山的泥比鬼还馋活人血肉。

怀里的女孩像只湿透的雏鸟,幼小而又使人怜悯。

她左手一疼,差点没抱稳小姑娘把她摔下这山洞。

江落棠摸黑清点急救包:三片退烧药、半卷绷带,而手机早成了还在流水的砖头。

洞外雨声裹着野猪嚎叫,她解开白大褂把春桃裹进怀里,肋骨撞上岩壁尝到血腥味。

"姐姐在发抖。"杨春桃的贵州话带着哭腔。

"闭嘴。"江落棠摸出药片塞进她嘴里,"你体温再降两度就能给野猪当冰棍。"她死死盯着洞口晃动的树影,她袖口提前两天缝的GPS定位器正在雨衣碎片里闪光。

搜救队的强光刺破晨雾,江落棠正用美工刀削着湿透的木簪。

杨春桃在她怀里睡得打颤,两人身下垫着染血的素描本——去中央美院的那个温柔疯丫头逢思余出发前硬塞给她的写生册,此刻浸透了泥水却奇迹般护住了最后一丝体温。

"江医生!"村支书的手电晃过岩壁,照亮满地野猪蹄印。

江落棠把杨春桃推向来人,自己扶着石壁起身,白大褂上的苏绣忍冬藤在晨光里开出血色碎花。

前情回溯

19:32 村旅馆小白楼三楼。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的声音像在敲丧钟。

沫千朝正给最后一位村民包扎脚伤,忽然瞥见江落棠在门廊撕扯雨衣:"你疯了?现在雨大进山遇上泥石流就是送死!"

"杨木匠家的聋哑孙女还没撤出来。"江落棠把急救包捆在腰间,"那丫头今早来诊时,兜里还揣着给我采的野山菊。"

考古专业那个上次和江落棠碰面的姑娘突然摔了速写本:"我跟去!野猪来了还能用画架挡……"话没说完就被建筑系的男生按回座位。

"都闭嘴。"江落棠的金丝眼镜闪过寒光,"林学长带五个人去加固祠堂,沫老师守着电台。"她踹开变形的铁门,"活人别跟来拖后腿。"

20:15 盘龙溪畔。

山洪截断退路时,江落棠正背着春桃往高地跑。

女孩的手语比划得太急,她还没有看清比划的是什么。

身后传来闷雷般的轰响,百年老槐树连根拔起砸进洪流。

"抱紧!"她把春桃甩上凸起的岩石,自己却被回旋的水流卷住小腿。

白大褂吸饱泥水重得像裹尸布,额角不知撞上什么,温热液体糊住右眼。

杨春桃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江落棠在昏沉中想起今早骂小丫头的话:"把药倒了不如把脑子倒了!"

此刻却拼死抓住岩缝里一截树根——那上面缠着杨春桃偷偷系的红绳,正是小丫头说要送给"凶医生姐姐"的平安符。

不知是上天眷顾,江落棠找到了一个山洞立马带着小姑娘钻了进去。

江落棠用美工刀削断洞口的藤蔓时,杨春桃正用贵州方言虚弱的哼着走调的山歌。

她扯开急救包的动作比平时门诊粗暴十倍,酒精棉球按上女孩膝盖伤口时却轻得像羽毛。

"吞了。"江落棠捏着最后两片布洛芬,"敢吐出来就把你扔出去喂野猪。"杨春桃突然抓住她渗血的手腕,在掌心画了朵歪扭的山菊花。

洞外雷声碾过山脊时,江落棠把女孩的脑袋按在肩窝。

她数着雨点击打岩石的节奏,突然想起沫千朝教的穴位按摩法,指尖悄悄按上春桃后颈的风府穴。

江落棠用牙撕开最后半包葡萄糖粉。

杨春桃蜷在她怀里打摆子,山洞深处传来窸窣响动。她摸到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突然想起沫千朝教的穴位按压法。

"听着。"她捏住杨春桃下巴强迫对视,"等会要是有东西扑过来,你就往它眼睛上……"话没说完,洞口闪过晃动的光束。

"江医生!"林学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定位器显示你们在野猪窝..."

"闭嘴!"江落棠抄起石头,"先扔个火把进来!"她感觉到杨春桃在憋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高烧病人还厉害。

江落棠把春桃推向来人,左手腕骨仿佛卡进碎纸机,钢齿绞着神经突突狂跳,皮肤紫红肿胀成发酵面团,皮下似有烙铁滋滋作响,冷汗浸透的白皙皮肤下每根神经都在尖叫。

冲得她脑子发晕。

"准备葡萄糖和破伤风疫苗。"她扶着岩壁起身的瞬间,那件浸透泥水的苏绣白大褂,在晨光中绽开满地忍冬花。

今日06:00 。

沫千朝掀开帐篷帘子,江落棠正在给杨春桃脚踝涂药。

晨光穿透她散乱的发丝,昨夜卡在岩缝里的木簪此刻歪斜地别着朵蔫巴巴的野山菊。

"烧退了吗?"沫千朝递上姜茶,突然发现江落棠白大褂下藏着渗血的绷带。

"死不了。"江落棠拍开她检查的手,"倒是你,直播设备修好没有?今天要教村民认防风草..."

帐篷外忽然传来喧哗。

王悦举着幅炭笔速写闯进来,画上正是江落棠抱着春桃蜷缩山洞的模样,标题潦草地写着:《女娲补天漏》。

"送你当诊金。"疯丫头把画往病床上一拍,"下次进山记得带我。"她突然掀开江落棠的裤脚,"伤口感染会烂到骨头的哦大姐姐~"

杨春桃忽然比划起复杂手语,江落棠翻译道:"她说昨晚山洞里其实看到野猪了,但是我挡在前面的时候,比山里供奉的山神还凶。"

江落棠的眼中闪过寒光:"今晚的药量加倍。"

她转身时,那朵野山菊悄然落在杨春桃枕边。

天还没亮透,杨老汉就蹲在医疗站外的老槐树下。

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被露水打湿成深褐色,枯枝似的手指正把三个鸡蛋从棉袄内袋摸到布兜,又从布兜塞回裤腰——鸡蛋壳上沾着干结的鸡粪,他拿衣袖擦了十七遍也没擦净。

"杨伯,江医生昨夜抢救到三点..."林学长掀开帐篷帘子时,老汉慌得把鸡蛋藏到背后。补丁缝的裤腰突然崩线,两枚鸡蛋滚进泥地里,剩下一枚在掌心裂开细缝,蛋清混着草屑黏糊糊淌到指缝。

老汉突然跪下来捡蛋壳,花白脑袋几乎磕到帐篷支架:"给娃娃们补身子的..."他哆嗦着掏出油纸包,里面是晒成黑褐色的野山菊,"桃丫说江大夫喜欢这个..."

江落棠掀开隔帘时,老汉正用舌头舔蛋壳裂缝。晨光漏进帐篷,照亮他脚上豁口的解放鞋——左脚大脚趾从破洞里钻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春桃出事那天的红泥。

"您坐。"江落棠拖过输液椅。

"使不得使不得!"老汉差点打翻搪瓷缸,滚水溅在袖口磨亮的铜扣上。他从外套内层抽出条红布包,二十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摊在诊疗台上,"桃丫的诊金……"

帐篷外传来鸡鸣,老汉猛地缩回生满冻疮的手。那是他家唯一的下蛋母鸡,去年老伴咽气时都没舍得杀。

江落棠的镊子悬在半空。

她认出红布是贵州山区嫁女儿用的喜帕,边缘还留着鼠咬的破洞。

老汉耳根涨得通红,低头盯着自己脚趾:"上回……上回说城里大夫都是骗钱的浑话……"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黄的指甲掐进掌心。春桃偷偷塞在江落棠药箱底层的素描纸滑落在地——画上是爷爷佝偻着背在玉米地捡穗,标题歪歪扭扭写着山神爷爷。

"鸡蛋您带回去。"江落棠把碎蛋壳包进处方笺,"春桃需要营养。"她的听诊器碰到老汉手腕,皮下血管在皱缩的皮肤下突突直跳。

老汉突然抓住她白大褂袖口,眼泪砸在苏绣忍冬藤上:"桃丫娘走的时候...都没人肯背她过河..."他袖管滑落露出手臂的烫疤,是去年寒冬烤火时栽进炭盆留下的。

晨雾被阳光刺破时,老汉的布鞋声渐渐消失在石板路尽头。

诊疗台上留着三个沾泥的鸡蛋,野山菊插在葡萄糖瓶里,二十块钱压在书下面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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