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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存廿八都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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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写的啥?是不是求月老给你牵个……”

他话没说完,目光随意扫过徐峥澹的脸,剩下的话头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徐峥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

——但琮滦理太熟悉他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一起挨训,一起分享过无数个秘密(至少琮滦理以为是)。

他熟悉徐峥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熟悉他那副清冷面孔下隐藏的所有细微情绪。

此刻,徐峥澹虽然只是安静地站着,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像是在配合着微笑。

但他那双掩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那里面一闪而过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光芒,还有那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融入树影的沉寂气息,都让琮滦理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那不是生气,也不是难过。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让琮滦理瞬间感到陌生的东西。

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藏着噬人的漩涡。

这种沉默和那瞬间的眼神,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琮滦理心惊肉跳。他嘴边的玩笑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甚至感到一丝莫名的……慌乱。

“挂……挂好了就好。”琮滦理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带着点小心翼翼。

徐峥澹似乎没有察觉琮滦理的停顿和语气变化,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从琮滦理脸上轻轻掠过,落在了萧攸身上,声音平稳依旧,听不出任何异样:“嗯,挂好了。走吧,前面巷子好像还有个老茶馆,过去坐坐歇歇脚?” 他甚至还微微侧身,示意方向。

那串挂在角落、刻着“长安”的石质风铃,在渐起的风中,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笃——”。

这声音那么轻微,却像一根针,清晰地扎进徐峥澹的耳膜。

他率先转身,朝着天井的出口走去,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

萧攸毫无所觉,开心地应着:“好啊好啊!渴死了!琮滦理请客!” 她蹦跳着跟上徐峥澹。

琮滦理落在最后,他看着徐峥澹看似如常、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壁垒的背影,又看看旁边活力四射的萧攸,第一次觉得这从小玩到大的三人行,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卷毛,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天井,后面的巷子果然幽深曲折许多。

阳光更难透进来,脚下的石板路也有些湿滑,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木头混合着淡淡尘土的陈旧气息。

萧攸走在最前面,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墙上那些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偶尔出现的、意义不明的涂鸦。

徐峥澹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前方,却又像是穿透了重重叠叠的老墙,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琮滦理则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不时瞟向徐峥澹的背影。

巷子深处,阴影越发浓重。

就在一个拐角处,萧攸突然“哎呀”低呼了一声,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她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某一块特别湿滑的青苔石板。

“小心!” 徐峥澹几乎是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跨了一大步,同时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稳稳地扶住了萧攸的胳膊肘,阻止了她身体向后的倾颓。

萧攸被这股力量一带,下意识地转过身,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徐峥澹伸出的手臂,寻找着力点稳住身形。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徐峥澹的手隔着薄薄的棉麻布料,清晰地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和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他扶在她胳膊肘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收拢了一点。

他甚至能看清她近在咫尺的、因为惊吓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看清她深棕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

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奇异的草本清香,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骤然变得鲜明无比,悄然钻入他的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吓我一跳!这青苔也太滑了!”萧攸站稳后,立刻松开了抓着徐峥澹手臂的手,拍了拍胸口,脸上是带着点后怕的庆幸笑容,语气依旧爽朗,“谢啦徐峥澹!反应真快!”

徐峥澹扶着她胳膊肘的手,在她站稳道谢的瞬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

他迅速收回手,插进了裤兜里。

掌心残留的温热触感和那一瞬间的贴近感,像电流一样残留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隐秘的、带着刺痛感的酥麻。

“没事就好。”他垂下眼,声音低沉,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插在裤兜里的手,在布料遮掩下,指尖微微蜷缩着,试图留住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温度。

萧攸走在最前面,没了刚才的蹦跳,脚步也放稳了些,但兴致不减,依旧时不时停下来研究墙上的斑驳痕迹或是某个紧闭的木门上的兽头铜环。

徐峥澹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前方晃动的马尾辫上,又似乎穿透了它,落在更远的地方。

琮滦理落在了最后,视线不时瞟向徐峥澹看似笔挺却仿佛裹着一层无形寒霜的背影,烦躁地薅着自己那头乱蓬蓬的卷毛。

“刚才那个眼神……澹哥他……”

琮滦理心里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得难受。

从小到大,徐峥澹都是那副清清冷冷、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用他那颗逻辑严谨的脑袋计算出最优解。

可刚才在天井里,那瞬间的眼神,像被打碎的冰面,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琮滦理天生就不是处理细腻情绪的料,他习惯插科打诨,习惯大大咧咧地表达,此刻面对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和沉默,他笨拙得像第一次拆解精密仪器的莽汉,无从下手,只觉得憋闷。

“前面!茶馆!”萧攸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打破了巷子里沉闷的空气。

她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扇敞开的木雕格子门,门楣上挂着的褪色布招在微风中轻轻晃荡,隐约可见一个“茶”字。

门内光线有些昏暗,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陈年木香、陈旧纸张和淡淡茶烟的气息,让人心神莫名一静。

小小的厅堂里摆着几张老旧的八仙桌和条凳,靠墙是一排高高的、摆满了各种老旧茶具和竹编器具的博古架。

一个穿着同样靛蓝布衣、系着围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板娘正坐在靠里的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咿咿呀呀地放着听不清词句的越剧。

“老板娘,麻烦您,三杯茶,解解渴。”萧攸熟络地走到柜台前,声音清脆。

老板娘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个年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沙哑地应了一声:“坐吧。”

三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木窗糊着发黄的绵纸,光线透过,显得柔和而朦胧。窗外是一条窄窄的水渠,水色碧绿,几片落叶在水面打着旋儿。

桌面被岁月磨得油亮光滑,上面残留着深深浅浅的茶渍和水痕。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萧攸大概是真渴了,双手托着腮,眼巴巴地望着柜台方向等茶。琮滦理坐在徐峥澹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像是在寻找一个开口的契机。

老板娘很快就端着个黑漆托盘过来了,上面放着三只粗陶茶碗,碗身厚重,釉色青灰,里面的茶汤呈琥珀色,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自家炒的粗茶,解渴。”老板娘言简意赅,放下茶碗就走开了。

茶汤有些烫口,带着一种野生的、微苦的草木气息,谈不上好喝,但在这闷热的午后,一口下去,倒也冲散了喉间的干渴。萧攸小口啜饮着,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琮滦理端起碗,咕咚灌了一大口,被烫得龇牙咧嘴,呼哧呼哧地吸着气。他放下碗,像是终于找到了打破沉默的借口,清了清嗓子,目光瞟向徐峥澹:“澹,你这地方挑得……真有特色哈?这茶,够劲儿!”他试图挑起话头。

徐峥澹也端起茶碗,指尖感受到粗陶的温热和粗糙纹理。他垂着眼,看着碗里琥珀色的茶汤,轻轻晃动碗身,看着茶汤在碗壁上挂出浅浅的痕。他没有看琮滦理,只是极其平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声“嗯”像一块冰,把琮滦理后面想说的话全冻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又悻悻闭上,端起碗又灌了一口,这次喝得有点急,呛得咳嗽起来。

萧攸放下茶碗,看看琮滦理被呛红的脸,又看看对面沉默喝茶的徐峥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眨眨眼,凑近徐峥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澹哥?是不是刚才差点摔跤吓到了?还是觉得这地方太闷?”

徐峥澹抬起眼。窗纸透过来的朦胧光线落在他脸上,给他清隽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虚影。他看着萧攸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和一丝懵懂的脸庞,那双纯净透亮的眼睛像林中小鹿,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她离得那么近,他甚至能看清她鼻翼上细小的绒毛。那股让他心旌摇曳的、淡淡的草本清香,再次悄然袭来。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渴望、酸楚和无力的情绪,像汹涌的暗流,瞬间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堤岸。

他想告诉她,不是吓到,也不是闷。他想告诉她,她的马尾辫跳跃的样子很好看,她专注看风铃的样子像会发光,她踩在琮滦理手上时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和他刚才扶住她时心头那瞬间的悸动与后来的落寞。

他想告诉她,那小小的“长安”二字后面,藏着怎样汹涌却注定无声的秘密。

但他不能。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言语,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咽喉,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水汽的叹息,融化在茶碗升腾的热气里。

“没什么。”他垂下眼,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腔淹没,“茶……挺好喝的。” 他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心口。

就在这时,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把长嘴铜壶,面无表情地挨个给他们续上热水。续到徐峥澹和萧攸这边时,她浑浊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停顿了片刻,又扫了一眼旁边抓耳挠腮的琮滦理。

“年轻人……”老板娘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她用蒲扇指了指徐峥澹和萧攸,又指了指琮滦理,“你们两对儿小情侣,跑这老古董巷子里来,倒是有意思。”

空气瞬间凝固了。

徐峥澹握着茶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出来,落在他手背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却恍然未觉。那句“两对儿小情侣”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了他最隐秘也最脆弱的地方,然后残忍地搅动。

萧攸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碰撞,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凝滞:“哈哈哈……阿婆您误会啦!”她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了泪花,指着琮滦理和徐峥澹,“什么两对儿啊!我们仨是发小!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铁哥们儿!纯友谊!友谊万岁!”

“友谊万岁”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钢钉,精准地、重重地钉在了徐峥澹的心上。每一个字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得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原来在她心里,这样清晰,这样坦荡,这样不容置疑。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妄想,在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多余。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脚下的青石板正在塌陷。他猛地低下头,掩饰着瞬间失血的苍白脸色。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

“哦……”老板娘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又似乎带着点过来人的不置可否,“发小啊……”她拖着长音,目光又在三人之间扫了一圈,没再多说什么,慢悠悠地踱回柜台后面,继续摇她的蒲扇去了。

琮滦理脸上的表情也精彩纷呈。他被那句“小情侣”砸得有点懵,听到萧攸的澄清,先是松了口气,觉得误会解开了,挺好。可随即,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徐峥澹的反应——那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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