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将所有物品装车，一一确认没有遗漏，而后瞄着最后一位食客。
终于吃完了。
楚宁见白阳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将空碗叠起，勺子放碗中。按礼节，楚宁是要等食客走了才收碗，不然食客会心里不适像在赶他
见他仍没走的意图，她只好走到白阳面前，“白公子，碗筷我收走了，你慢走。”
“我先坐一会儿，消食。”
“好的。”
楚宁端起碗勺转身，一不留神被凳脚绊了下。她连忙站稳，护住了手中的碗，可碗中的勺子没护住，掉在地上摔成几截。
她暗责自己粗心大意，立即蹲下捡碎掉的勺子，不知怎地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样？”白阳急忙站起，“不要捡了，会伤手。”
楚宁压下若有若无的心事，笑道：“没事，我干粗活习惯了，这点碎片伤不了我。”
将空碗放入板车上铺满稻草的竹篮里，楚宁又拿着抹布擦了擦白阳那张板桌，对白阳说道：“白公子，你慢慢坐。”
说完，转身走入后面的小饭馆。
小饭馆巳时开张、子时打烊，早晨是不做生意的，但店铺留了门给楚宁。她本想找里面的伙计，发现老板娘在柜台，好似在等她。
正好，她也有事要找她。
楚宁向她微笑，“好久不见，外面生意做完了，桌子长凳我也擦干净了。”
老板娘也微笑，“行，一会儿我叫伙计搬回来。”
“老板娘，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下。就是三个月租期就要到了，我想和你谈续租的事。”
楚宁刚逃来这座城时，身上除了租下住所的钱，已经没有太多的了，可摆摊需要不少桌子凳子，这些她都没有。为稳妥起见，还需要一处有人罩着的地方摆摊，不会被赶。
这家小饭馆前是东门大街，通往城外码头。这条大街两边区域有不少民居甚至富户人家，潜在食客数量可观。
她初来实地考察，一眼相中了这家小饭馆。老板娘听她说只需早上一个时辰占用前面空地，小饭馆提供桌凳，就痛快地同意了这笔意想不到的租金收入。
老板娘笑道：“我也正是为此事在这里等你的。”
楚宁一听，便知她另有想法，便竖着耳朵听她说话。
“楚姑娘，前几日有人来找我，和你一样，也想早上占那地儿租我桌凳做生意，他谈的价格……”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楚宁从十岁起就已经做豆腐脑生意，于察言观色一道上自有经验。稍加思索的她很快明白了，老板娘找她说这事，说明没有马上同意租给对方，而若她想续租，给的钱要涨价。
她开门见山，“对方出了什么样的价格？”
老板娘道：“当时谈的每日二十文，月结，租期三个月。他是每日二十五文钱，能付清三个月的。”
楚宁有些绝望，如按这种方式付清再提高租金，这意味着攒来的钱又存不住了。
“我明白了，我先回去和我娘商量一下。还请老板娘通融时间。”
“行，”老板娘微笑，“其实你也不容易，而且桌凳也妥善使用，凭这个我可以给姑娘方便，只要你和他们一样，我就租给你们。”
“谢谢。”楚宁回以善意的一笑，很快就发了愁。
她从未想过在租金上会有如此波折，只叹自己钱不够没有自己的店面，否则不用受种种掣肘。
更重要的是，她们已在此处摆了将近三个月，招牌已经打出，若换地方摆摊，想要再打响可能要重新来过。
她走回板车旁，因过于思虑衡量自家攒下的钱数，没有发现白阳站在车头抓着手把。当她回过神时，白阳已开始拉板车往前走了。
楚宁忙追上，“白公子，这不可，我来吧。”
白阳摇头，笑道：“我看就你一个人，我来帮你吧。你在前头带路就行。”
楚宁也不能上去掰他的手让他放下，只得说有劳了。
她悄悄看向他的手，他的手很白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没有做过粗活。但楚宁看的是他手上还没淡下去的伤口。
她第一次遇到白阳，是在他来买豆腐脑时。在他接过她端给他的豆腐脑的时候，发现他手上沾了泥污，还破皮渗血，像是被狠狠踩过一样。她暗惊，低声跟他说手上在流血。
可他笑了一笑，只说没事，便挑了位置坐下。
楚宁看得出来他那笑容有灰败之意，便有些留心。从他身上穿的衣服可一眼看出是富人家水平，只是全身上下只有手格格不入。
他坐在那，整个人失了魂一样，连吃豆腐脑也是心不在焉的。她想了会儿，又给了他一碗，说：“公子，再给你一碗，不加钱，希望吃得开心一些。”
说完，她就回到摊子上继续干活。她知道人在伤心情况下，不适合有陌生人在旁边的。
现在白阳好像没那个时候那么伤心了。
走了段路，楚宁见他有些喘气，不禁问道：“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我来吧，你先休息会儿。”
白阳仍是摇头，“没事，我还可以。”
楚宁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可这样沉默似乎也很奇怪，只好找话明知故问地问道：“今天不用上学吗？”
“不用，书院是上十三天休两天的。”
“那挺好，我以为要天天上学呢。”楚宁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着，其实从每天来吃豆腐脑的服装也可以看出。
“呵呵。”白阳只笑了几声。
楚宁只得再继续找话，“公子天天来吃也快半个月了，不会觉得吃腻了吗？我这的顾客都没像你天天来吃的，很多都是隔三岔五来吃的。”
白阳道：“不会。”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经过了数道小巷，楚宁见家已近在眼前，思来想去，停下脚步说道：“谢谢公子，到这就可以了，车子给我吧，你快些回家吧。”
白阳东张西望，道：“到家了吗？”
“没有，快了。就送到这里好了。”
“没事，我送你到家吧。”
“真不用。”
见楚宁十分坚持的模样，白阳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放下车，看着楚宁握住手把，只是，她没有动，只看着自己。
白阳明白她的心思，这是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哪里。
“那你小心，我回去了。”
“谢谢。”楚宁笑着回了一句。
白阳转身朝向来时的路，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直到拐入小巷才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
她的警惕心似乎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