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拉着板车,进入了一处带着后院的院门。
这座带小院的宅子,是楚宁花了血本租下的。她不介意房子简陋,但必须要有小院子。有了小院子,可以放磨石,自由地磨黄豆。
楚宁从板车里拎起装碗勺的竹篮到井边准备打水清洗。当她看到碎成几截的勺子,心中开始不安。
她从衣领中拉出红绳编织的项链绳,握住绳上系住的玉片。玉片是她已故的爹爹送的百日礼,曾经她也是小富人家的孩子。
她对着玉片说道:“爹爹,你说,娘亲会不会骗我,拿着我给的钱去赌了?”
想了一会儿,她对她娘亲实在没有足够的信任,匆匆丢下碗离去。
城里大大小小赌坊虽不多,但也不少。楚宁一向在南市采买黄豆,娘亲也应当去了那里,只要那里的赌坊没有娘亲的身影,她就可以放心了。
楚宁忍着乌烟瘴气,将赌坊内的每一桌都看遍,直到最后一家最后一桌,都没有找到郭红。
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刚迈出赌坊大门,还在乐着娘亲没赌的楚宁与一个人发生碰撞。好在撞得不重,没到摔倒的地步。
楚宁望着个头刚到她腰的小男孩,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小男孩很瘦,身上的衣服很旧,还有缝补的痕迹,但人很有礼貌,“没事儿。”说完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楚宁不禁诧异,跑得好快,也不怕再撞上人?
她笑了笑,继续走她的路。走了没几步,楚宁心中一凛,斜挎小包重量怎么不对?她立即伸手往里一摸,手帕包着的铜板没了!
楚宁立时反应过来,看向那小孩跑掉的方向,定是他故意撞的她,趁那时就偷走了。
三十文钱可以买七八斤黄豆,能磨出约莫三百文的豆腐脑了。楚宁又生气又心疼,她和娘亲天天起早摸黑磨黄豆煮豆浆做豆腐脑,别提有多辛苦,怎能叫人偷了呢?
她立刻拔腿去追。
幸而她不体弱,还是相当能跑的。
跑着跑着,她看见那小孩在人群中跑动的身影。她一边追一边怒感:“小屁孩,你给我站住,把姑奶奶的钱留下!”
小孩也没料到这个姐姐不仅反应极快,跑得也快,被她这么一喊,也一下子乱了步调,慌不择路,拐进了小巷居然来到了河边。
似乎今日真的很背运,一匹马在河边大道飞奔而过,小孩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一停,给了楚宁抓住他的机会。
楚宁抓住他的后心,将他的双手反剪住。
此时河边人不多,但他们动静不小,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姐姐,好姐姐,不,姑奶奶,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也可以,把钱还我。”楚宁看出小孩力气不大,年岁也小,见他身上那干净的带着缝补痕迹的旧衣服,估计是受生活所迫才干这样的事,这么一想,楚宁心中怒气也减轻了些。
“在我怀里。”小孩自知逃不过,只能坦承。
“看你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就算了,”楚宁从他怀中掏出包了铜板的手帕,又说道,“偷窃不好,以后别偷了,正经找点活干养活自己。”
楚宁取出五枚铜板,塞到他手中,“这五文钱,给你。”
见小孩开心的模样,楚宁又觉给得太容易,便抓紧了他的手,“这钱不能白白给你。”
小孩挣了挣没挣脱,神情戒备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得打几下表示惩戒。如果你今日碰到的是恶霸,那可不是简单的打几下就好了。”
小孩满脸怒意,但始终挣脱不开。楚宁掰开他手掌,打了几下。
“好痛好痛!”小孩扭曲着一张脸痛苦大叫。
楚宁愣住,她有打这么重吗?
“喂!你为什么要当街打他?”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楚宁吓了一跳。她转过身,便看见一个胁下夹着藤球的少年,他个子很高,年纪和她相仿,周身散发着锐利的傲气。
此时他横眉怒目地走到她面前。
趁着楚宁还反应不过来,小孩使劲一挣,逃到少年身后,可怜兮兮的,好像有错的是她一样。
楚宁顿时气歪了,正想向打抱不平的少年解释小孩的偷窃行为,忽地在他身后人群里看见了似是很熟悉的身影。
娘?
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里,再不跟上就要错过了。楚宁顾不上解释,反正钱已追回,误会不误会也无所谓了。
她即刻绕过少年和小孩,朝那道身影追去。
少年没等到他想要听的解释,朝她远去的背影哼了一声,“这样逃走,一定心虚。”他转头又对小孩说道:“没事吧?”
小孩道:“没事。”
“刚才在对岸就看到她对你动粗,又是揪衣服又是拿东西的,她为什么这样对你?”
小孩嘴巴扁起,委屈道:“我在赌坊前撞到了这个姐姐的,她一定是赌输了就打我主意,可我跑不过她……”
少年吃了一惊,“看不出这姑娘居然会赌钱……”
“哥哥,你一定是江钰行吧?”小孩问道。
江钰行一愣,将他上下打量,“你认识我啊?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家住南边城郊,几次进出城时有见过你在城郊蹴鞠场蹴鞠,可厉害了!”小孩眼里闪动着光。
“哈哈。”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楚宁盯住疑似娘亲的身影努力追,追到隔一丈远就发现自己认错了,那不是她的娘亲。
楚宁缓了口气,这里赌坊她都找过,那应是没来赌。也许她真的多心,说不定郭红已带着黄豆回到家了。
楚宁隔着衣服按住挂在胸口的玉片,道:“爹爹,请保佑娘亲真的改了。”
她不再逗留,因为还要洗锅碗瓢盆,准备中午饭菜,更重要的是要和郭红商量租金涨价的事儿。
到了家,她发现,娘亲还没回来。
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