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没有回家,在方才停下的地方慢慢走着,仔细打量每一座房屋,留意来来往往的人。他想知道哪处是楚宁住的地方。
他这样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白阳?”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他吓了一跳,转过身,隔着小巷看到了江钰行,他胁下夹着一只很旧的藤球。
“你怎么来这?”白阳望着朝他走来的江钰行。
江钰行指了指藤球,“收拾球的时候发现这球被虫蛀了个洞,我知道有个师傅在这附近,想找他修补修补。”
白阳道:“扔了吧,你也不缺球。”
江钰行摇头,“不能扔,因为这球是我大哥给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想到了什么,勾住他脖子,眼中八卦明显,“对了,早上找你蹴鞠,护院说你不在,也不知去哪儿。回去时去你家找你,你还是不在。想到这十几天来你都不和我们一道上学,说要先吃豆腐脑,我咂摸着应该又是吃豆腐脑了吧,于是顺道去了东大街瞧瞧,但没见着你。没想到你在这儿啊。你为什么在这儿啊?”
江家和白家是一条街上的邻居,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关系十分好。白阳支吾道:“我是吃豆腐脑了。至于为什么在这儿,你就别管了。”
“有事情有事情,”江钰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嚷嚷道,“家里有好吃的你不在家吃,天天出门吃豆腐脑到现在还没吃腻。不会是有什么豆腐西施把你迷住了吧?”
白阳顿时脸红,一言不发。
“看来我猜对了!所以她也在这附近?”江钰行东张西望,试图找出迷住他兄弟的豆腐西施。
“你别这么明显!我……也不知道她住哪里!”白阳急了,这条街上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些进进出出的居民。本来他在这条街上走了半个时辰,已有些惹人注目了。
江钰行被他这急眼的样子逗笑了,小声道:“你承认了。所以你是在找她家在哪里?”
白阳点点头。
江钰行笑容敛去,正色道:“难得看到你如此有勇气。”他拍了拍胸脯,“那我来帮你。”
“不用。我知道她家大概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是哪家,我想守着看看她从哪里出来。”
“为何如此麻烦?问邻居,一步到位。”说罢,江钰行走向一家准备敲门。
“别!别!”白阳慌得脸都白了,急急拉住江钰行阻止他敲门。
“为什么?”
“我怕别人闲话,也怕她会知道我专门打听她家。”
江钰行颇不赞同,道:“我们又不偷偷摸摸,是大大方方的,不会有事的。”
“我……我不想让她误会我,也不想太快反而吓到她。”
“才刚夸你有勇气,现在这么怂?”江钰行叹了口气,“那她一天不出来,你就要找一天?”
白阳道:“不会的。我认得她娘亲,她娘亲去买黄豆了,回来的话我应能看到。”
“好家伙,这么用心。”江钰行觉得有趣,“那我陪你,看看那豆腐西施长什么样。”
白阳红着脸,“好兄弟,别这么打趣我。”
江钰行大笑,瞧了眼周围,指着街边一棵冠如伞盖的大树道:“站在这里太打眼,我们去那树下等。”
白阳没有拒绝,和江钰行在树下聊着。江钰行等着实在无聊,便双脚交替颠藤球,“白阳,都等了有半炷香了吧?还要等吗?你说,你是不是猜错了?或者人家不只一个门可以进出?”
白阳沉思,“不只一个门?有这可能。”
江钰行又问:“你确定她住在这附近?”
白阳点点头。当时他拐出小巷走了没多久,又走了回来,如果她住得远,以他脚程也该看到她的身影。
江钰行耐心已然耗尽,白阳又不让问邻居,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瞧了眼大树,这棵大树约有两丈高,还是常青树,即使酷寒季节也不会叶子凋零。
忽地心中有了主意。
“白阳,爬这树吧,登高望远,说不定能看到那个姑娘,也就知道住哪个房子。”江钰行对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满意,但他又想起了件事,“哎,忘了你不会爬树。”
白阳觉得此计可行,便道:“那我在下面看着,钰行,那就拜托你了。”
“好。”江钰行将球交到他手里,“这球你先帮我保管,还有,你告诉我那姑娘外表特征,比如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式,我好辨别下。”
白阳不假思索地答道:“青灰色衣裳,后脑勺盘着麻花辫吧,是麻花辫吧?还有些头发披下来,对了,盘着的发绕了头绳,绳尾垂坠下来的,还有木簪。”
江钰行瞪大了眼睛道:“真详细。”可他越听越觉熟悉,怎么跟河边打小孩手的凶悍女孩很像?
不对,白阳从小没了母亲,继母凶悍无比,不善待他。他再怎样也不会脑子坏掉去对那样的女子心动。想来应是巧合,那么多女人,有几点相似也是正常。
江钰行觉得自己想的非常正确,便往双手哈气润润手掌,按住树干两侧,手脚并用往上爬。很快,隐入树中。
白阳仰头看,不住担心,“钰行,太高了,你下来吧!”
“没事。”
江钰行在树上环视周围民宅,没见院中有人。偶有几个出来在院子洗衣晾衣的,但与白阳所说的没一点相符。
他一屁股坐在枝干上,由于动作过于随意,白阳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
“钰行,你下来吧!我怕你会摔下来,到时我也不好向你爹交待!”
江钰行笑了几声,“放心吧,要真摔下来,那伤也比我爹用扫帚抽我一顿要轻多了!”他想了会儿,“我说,那个豆腐西施会不会回家换了身衣服,另梳了个发式?”
白阳答不上来。
江钰行百无聊赖地说着,目光乱瞟,忽见一个屋里走出一个少女,衣服发式与白阳说的有几分相符,但那姑娘只有背面,他看不到模样。
不知为什么,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而且特别的强烈。
白阳见江钰行背直直的,眼睛也瞪得直直的,连忙问道:“是不是找到了?”
江钰行恍若未闻,白阳紧张得全身冒汗,“钰行——”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江钰行大叫:“哇!真是冤家路窄!”
“什么?”
江钰行望着终于转身有了正面模样的楚宁,一副见鬼的表情。
此时,楚宁也听见了动静,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棵树上有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朝这边望来。
她也看清了他的脸,顿时火冒三丈,“跟踪我?还以为是个好人,原来是道貌岸然、别有居心的臭男人!”说罢,她放下手中装满豆渣的木盆,抄起立在墙边的大扫帚往外冲。
江钰行从未见过女孩子这样气势汹汹,急忙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白阳喊道:“快跑!她看到我了!还举着大扫帚!好男不跟女斗,快跑啊!”
白阳被他这么一喊,吓得手中藤球都扔了。他不想让楚宁看到他,更不想她认定他行迹猥琐之人,便卯足了劲跟着江钰行跑。
楚宁打开门一望,哪见那个人的踪影?不过,她依稀听见那人还说了些话,似有同党。
树下有颗球微微晃悠,她走过去捡了起来,发现球上有被岁月磨平了的浅浅刻痕——钰书赠钰行。
明显是两个名,明显是兄弟。
她望着藤球,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