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身份证给他们看，但这顿饭的氛围开始莫名诡异起来。

直到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来了两个女孩子，是宁琛的同校同学，她们说真巧在这儿碰到，能不能跟我们拼个桌。

宁琛说不方便。

然而丸子头女生不死心，换了套说辞，很坦诚道：“好吧，其实我们不是碰巧，我特意来偶遇的，既然不能一起吃顿饭，那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我想再不说的话，可能就没机会了。”

女生说完这句话，宁琛看了我一眼，他室友们的目光也纷纷聚焦在我身上。

我一脸问号，都看我干嘛？

难道宁琛愿不愿意跟人聊天还要我允许？

于是我就说：“你去呗。”

他室友们的目光更加奇怪了。

宁琛不得不去。

桌子上只剩下我和他的室友，另一个女孩子去其他地方等她朋友。

老大看我半晌，终于忍不住了一般问我是不是被迫的。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不是。

老大又问：“那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我奇怪。

老四接着说：“有别人跟琛儿表白，惦记他，你一点都不生气？”

谁？谁跟宁琛表白？我怎么不知道，就算别人跟他表白，我又为什么要生气？

或许是我态度太无所谓。

他们问我真的喜欢宁琛吗。

真奇怪，又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宁琛也问我这个问题，喜不喜欢对人类来说很重要吗？

我想像上次回答宁琛那样说喜欢，可我知道他们问的哪种喜欢，于是我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聚餐结束，宁琛的室友们一起回学校，他们要过两天才离校，我和宁琛回家。

这一路上，我感觉宁琛情绪很不对劲，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

回家这一路异常安静，连风都闷热。

到小区正准备进单元楼时，忽然一只猫从草丛里跳出来蹭宁琛裤脚，冲他喵喵叫。

我记得这只猫，小区里的流浪猫，宁琛以前常常投喂，把我不爱吃的猫粮拿出去做慈善。

但或许是它以前能闻到宁琛身上我的猫味，所以很少主动靠近宁琛，今天却很奇怪地来蹭他。

宁琛有猫瘾归有猫瘾，知道猫对气味敏感，以前我在家时，他在外很少主动招惹其他猫。

我也很少在宁琛身上闻到其他猫的气味。

可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忽然蹲下摸了那只猫。

我站在一旁，俯视着他，语气不爽：“你干什么？”

当着我的面还摸别的猫，找打呢。

那只猫用脑袋拱宁琛手心，向他撒娇。

宁琛抬头看我：“小满，我能带它回家吗？”

我冷酷道：“不能。”

他又问：“那我可以偶尔去猫咖看看吗？”

我：“不可以。”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谈话，我看见那只猫更加讨好地蹭宁琛，围着宁琛绕了好几圈，试图在宁琛身上留下气味。

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老早就看上宁琛这个铲屎官了，但知道宁琛家里有猫所以没有来碰瓷，可它很久没有在宁琛身上闻到我的猫味，估计以为我没了，它来撬墙角。

简直可恶。

我生气了，把那猫拎走，用猫语警告它滚远点别碰我的人。

要不是我现在是人身，非得跟那猫打一架。

宁琛还蹲在原地没动，他身上一股那猫留下的气味，让我看着就来气：“起来，回家。”

“为什么不可以？”宁琛站起来问。

他比我高一点，站直身后，我得抬头看他眼睛。

我瞬间火了，直视他眼睛讥讽道：“你就这么离不开猫，非要养？”

宁琛说：“我也没说非要养，我就是想偶尔撸一下，但你不准，自从你变人后，我就再没摸过猫。”

“所以呢？”

“我只想偶尔去撸下猫而已。”

我看他就是故意气我。

我厉声道：“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宁琛垂下眼，心情很低落，低声道：“你因为我摸别的猫生气，为什么不会因为别人惦记我生气，宁小满，你真的喜欢我吗？”

为什么又问这个，我是真烦了，喜欢能当饭吃吗，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那不一样。”

宁琛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我可以接受将来你和某个人类在一起，但不能接受你再带一只猫回家。”

宁琛怒道：“你为什么可以接受我和其他人在一起？”

我说：“如果我没有变成人，只是一只猫，你也不允许我和其他猫在一起吗？”

“不允许，如果你是猫，这会儿你早被我绝育了，情情爱爱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

臭不要脸的侩子手，一天天就想着把猫绝育了。

我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了，为什么要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跟我吵架，不管他将来和不和其他人类在一起，我都在他身边，还不够吗？

我真心地希望他好，希望他幸福，甚至我都可以接受家里出现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类，我已经很大度了。

我皱眉：“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

“我无理取闹？”宁琛被气笑了，“行，我无理取闹，我知道你理解不了，跟你吵这个好像确实没意义，我闭嘴，我不跟你多说，我们不吵架，行了吗？”

然后他自己转身进楼，按电梯。

宁琛要是说出这种话，那就是真生气了，还是很难哄的那种。

可我是真有点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我们是从哪句话开始吵起来的，我生气他摸别的猫，他在生气什么呢？

其实我们很少吵架，上次还是因为我上学那事，大多数时候的拌嘴挺有意思，可这种吵架实在心烦，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又找不到发泄点。

我有点懵，没跟上他脚步，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进楼。

结果发现电梯一直停在一层没动，他站在电梯里等我，见我进去了，才按电梯上行。

电梯缓缓爬升，直到数字变成“7”。

我们回到家，但他把我当空气，没说过一句话，自顾自洗澡洗漱，然后一头扎进书房再也没出来。

直到凌晨两点，他都没有回卧室，待在书房打游戏。

我去书房找他，推门进去，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电脑屏幕。

我说：“你不准备睡觉了？”

他戴着耳机，手下操作没停，电脑里面的游戏在激烈拼杀。

我过去摘掉他耳机，敲桌子道：“该睡觉了。”

宁琛终于开口说了进屋后第一句话：“不困，你自己睡。”

我实在有点火：“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我问你怎么了，你自己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宁琛抬头看我，冷声道：“我没说吗？我问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能接受我和别人在一起，是我没说清楚吗？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不想吵架，那我就不吵，还要我怎样？”

我真的喜欢他吗？

为什么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

喜欢他跟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这两件事是冲突的吗？我有点不明白。

宁琛说要学会换位思考，考虑他的感受，可我有时候真的有点不理解人类的思维模式。

我一直把他当人，是不同于我的种族，从来没想过对他产生同类之间的爱，做猫的时候不可能那样想，变成人之后，我忙着上学和学做人。

和他太突兀地在一起，没考虑过爱，没考虑过以后。

现在想来好像有点自私。

我当时纯粹出于本能想靠近他，于是便靠近了，宁琛常常说让我负责，但我从没放在心上。

公猫如果有责任心，那世界上就不会大多数只有猫妈妈带孩子了。

人和猫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我茫然。

如果宁琛是一只猫，我能接受他和别的猫在一起舔毛交｜配吗？接受他浑身上下都是别的猫味吗？接受他被别的猫求偶吗？

好像不能。

完全不能。

所以他在生气我对他没有同等的爱，生气我对他没有占有欲，生气我其实不喜欢他。

人类的爱好复杂。

或许是我沉默太久，宁琛冷眼瞥了我一眼，拿过耳机想继续打游戏：“不想和我吵就去睡觉，我跟你谈这个也很心累，你根本不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还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没错。”

我抢过耳机丢开，弯腰，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座椅里强吻，然后跨坐到他身上。

这个吻一点儿也不温情，完全是我在急躁地占有和索取。

一吻毕。

宁琛气喘吁吁推开我：“不是所有事情亲一下就能解决，我没那么好哄。”

他虽然这样说，可脸色已经没有那么臭，说话都稍微软和了一点。

“谁哄你了？”我说，“你是我的，我想亲就亲。”

我在他嘴上又亲一下，才说：“你不就是生气觉得我不喜欢你吗？可我要怎么证明，不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就一定是喜欢你吗？那也不一定吧，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物种，思考方式不一样，就像你说的需要时间适应，那你也该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做了你那么久的猫，从来没想过能以人类的身份爱你，你总要允许我迟钝吧。”

宁琛问：“那现在呢？你想清楚了吗？”

“如果我说完全想明白了，你也不会信吧。”我蹭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如果你是猫，我会对所有企图靠近你的猫产生敌意，可你是人……我们以前的关系也不是这样的……”

潜意识的思维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改变，总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吧。

我伸手抱住他，用嘴唇碰着他的脸，贴在他唇边轻声道：“这次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呗。”

宁琛冷哼一声：“那你最好快点想清楚，我才不要跟你不明不白下去。”

还说自己不好哄。

他嘴硬的样子也有点可爱。

宁琛刚说完话，我就按住他的脑袋，再次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