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原本满心期待周六和周忱一起去景山。

上一次去爬景山时，她法力尚未完全恢复，只能以小狐狸的形态，靠自己的小短腿，爬不动了也只能让他抱着上去。

如今她终于可以维持人形，可以堂堂正正地牵着他的手，和他并肩走在山路上——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可晚上回到家，周忱却告诉她周六要开紧急会议，去不了。

“不能请假吗？”她拽着他的袖口轻轻摇晃，试图用美景诱惑他，“听说景山的枫叶现在红得特别漂亮，漫山遍野都是。”

周忱耐心安慰：“我也很想陪你去，但这次的会议真的很重要，推不掉。是市文化局的巡展筹备会，时间太紧，所以周六也得加班开会。”

而且这次又是陆明远那小子邀约的，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他和云想单独出去玩。

上次见面，那小子看云想的眼神，分明就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藏得再深，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吧，”云想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那我自己去好了。”

周六清晨，周忱的车已静静停在校门东侧。

云想轻盈地跳下车，一阵秋风拂过，掀起她淡黄色羊绒外套的下摆，露出内里雾霾蓝的丝质衬衫。

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珍珠纽扣随意地敞着，隐约可见锁骨的弧度。

下身是浅蓝色直筒牛仔裤，露出纤细的脚踝，搭配一双洁白的运动鞋，整个人显得清新又活力。

“你的午餐。”周忱从后座拿出一个米色帆布午餐袋，“如果不够，山腰有自动贩卖机，记得买热饮。”

云想接过袋子时，双肩包从肩膀滑落，她单手熟练地调整好肩带。

虽然她说过只是去玩，不拍照，但周忱还是给她带了一台相机，并简单地教了她一些基本操作。

他说，省得到时候大家都拍照，只有她一个人无聊，而且他还想让她多拍一些景山的枫叶回来给他看。

云想特意选了个轻便的双肩包，把相机装在背包里，毕竟要徒步上山。

“又不是小学生秋游。”她笑着晃了晃袋子，三明治切得方正整齐，下层密封盒里装着各色新鲜水果，最底下还有一些巧克力和她爱吃的零食。

周忱伸手替她系好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背包带调短一些，爬山时没那么费劲。”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脖颈，“还有，记住要跟紧大家，不能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冲在前面，知道吗？”

“知道啦，周教授。”云想转身朝集合点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忽然回头，朝他挥了挥手，笑容明媚如阳光。

周忱望着云想融入人群的背影，不禁回忆起上次他们一起爬景山的情景，那时她还不能完全维持人形，小小的狐狸身躯蹦蹦跳跳地跑在他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他快点的样子，可爱又灵动。

二十余人的登山队伍沿着蜿蜒的石阶缓缓前行，像一条彩色的丝带缠绕在苍翠的山峦间。山道渐窄，人群自然地分散开来，三三两两地边走边聊。

云想和陆明远走在队伍中段，起初，周围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毕竟摄影协会的成员大多彼此熟识，而云想是张生面孔。更何况，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陆明远带女生参加活动，还是这样一位明艳动人的姑娘。

“明远，这位是？”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回过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我朋友，云想。”陆明远简洁地回答，语气自然。

云想大方打招呼：“你好。”

见两人坦荡自然，众人也便不再多问，好奇心很快被眼前的美景所取代。

有人支起三脚架，捕捉着远山的壮阔景色；有人互相拍照留念，记录着这美好的秋日时光；几个女生则兴致勃勃地录制着短视频，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云想停下脚步，从背包里取出那台银灰色的徕卡Q3相机。小心地将食物换到背包里，然后将相机斜挂在颈间。金属机身在阳光下泛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那台是徕卡最新款吧？好漂亮！”

“她身上那件羊绒开衫好像也是名牌，看着就不便宜。”

前方几个女生频频回头，压低声音议论着，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好奇。

陆明远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他看着她举起相机，对准远处一片火红的枫林，动作虽然略显生疏，但神情专注而认真。

“拍得怎么样？”他终于走上前，轻声问道。

云想转过身来，有点懊恼：“周忱教过我基本操作，但拍出来总觉得差点意思。”

她将相机递给他看，屏幕上几张照片，有的对焦模糊，有的构图失衡。

陆明远接过那台价值不菲的徕卡，指尖刻意避开她的手，耐心地指导道：“对焦时要先半按快门，稳定后再完全按下。还有取景时，要注意黄金分割线和三分法……”

他的讲解简明扼要，却又清晰易懂，始终保持着绅士的距离。

“我试试！”云想重新举起相机，仔细调整着焦距和角度。

这次，取景框里的枫叶清晰可见，连叶脉都纤毫毕现。她兴奋地转身，镜头却不偏不倚地对准了陆明远。

他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一抹自然而然的微笑，目光却望向远处的层峦叠嶂。

他指着山腰处的一座木质平台，“前面的观景台，是拍摄全景的最佳角度。”

一路上，他都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礼貌周全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当云想被突出的树根绊得踉跄时，他的手会稳稳地托住她的肘弯，却又在她站稳后迅速收回。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山路，他适时地递上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然后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拍摄，仿佛那只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

当队伍转过最后一道山弯，眼前豁然开朗，漫山遍野的枫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从鎏金般的橙黄到醉人的绛紫，层层叠叠的枫叶在秋阳下燃烧，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山风拂过，枫林泛起粼粼波光，宛如一片跳动的火焰之海。

队伍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原本松散的人群迅速聚拢，快门声此起彼伏。

“快帮我拍一张！”

“这个角度绝了！”

“站到那块岩石上去，对，就那样！”

还没等云想反应过来，就被热情的人群簇拥到最粗壮的那棵古枫树下。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红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碎金。

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有些刺眼的阳光，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引来更多快门声。

“别动！这个构图太棒了！”

“天啊，你的皮肤在阳光下简直像在发光！”

“能把你的徕卡借我拍张特写吗？”

她仿佛一个突然被推上舞台的新人演员，面对着十几个黑洞洞的镜头，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不安。

有人热心地指导她摆姿势，有人递来鲜红的枫叶作为道具，还有人直接蹲在地上寻找最佳的仰拍角度。

她被动地遵从着各种指令，时而抬手轻抚枫枝，时而侧身回眸，却始终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在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下，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被多少台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只能机械地配合着变换姿势，任由自己被定格在无数张陌生的相片里，成为别人镜头下的风景。

等到人群终于散去，云想长舒一口气，举起相机，轻声问身边的女生：“要不……我也帮你拍几张？”

扎着马尾的女生立刻摆出甜美的姿势，在枫树下转了个圈。云想透过取景框，快速按下快门。

然而，回放照片时，她却有些沮丧：要么是对方眨眼了，要么是构图不尽人意，连拍十几张才勉强挑出几张看得过去的。

“莱卡的色彩还原度真好，这几张侧逆光的特别有感觉。”女生凑过来看屏幕，“我叫唐菲菲，能麻烦你把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云想低头翻看自己拍的照片，偷偷删掉那些模糊的废片，余光瞥见不远处其他会员拍摄的精美成片——完美的黄金分割构图，恰到好处的明暗对比，连飘落的枫叶都被定格在最诗意的瞬间，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远处，陆明远斜倚在一棵枫树上，他的长焦镜头安静地对焦，巧妙地避开所有闲杂人等，将那个正低头检视相机的纤细身影纳入取景框。

逆光中，她被枫叶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发丝间跳动着细碎的光斑，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他轻轻按下快门，将这美好的一刻悄然珍藏。

一个留着栗色大波浪的女生款款走近，香水味随着她的步伐弥散开来。

她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发丝，眼神却紧紧锁在不远处的路明远身上，“去年我们也是这个时候来的，明远学长说这片枫林是全市最佳取景地。”

她突然转向云想，“你的徕卡可以借我拍张照片吗？”

不等云想回答，她便伸手取下挂在云想颈间的相机，然后转头提高音量，朝着路明远的方向喊道：“明远学长，这个参数要怎么调啊？”

路明远正低头擦拭着镜头，闻言只是淡淡抬眸，眼神在云想身上停留一瞬，又迅速垂下。“用自动模式就行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

苏雯咬了咬下唇，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她将相机塞回云想手中，金属机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

“算了，这么贵的相机我可不敢碰。”

苏雯夸张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云想，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酸意，“还是云想你比较懂这些奢侈品，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