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为冰冷的石壁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鼬已经醒来,静静地望着落华安详的睡颜。指尖在她的脸庞上方悬停片刻,最终轻轻落下,描摹她脸庞的轮廓。
她在睡梦中翻身,无意识地靠近他的胸膛。她多年来一直佩戴的蓝宝石项链和他颈上的金属环项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这两条项链曾是他们送给彼此的礼物。
他小心地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
从四岁第一次遇见她到现在,两个人虽然青梅竹马、亲密无间,但都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越距的举动。
分别的五年,他一个人流亡在外,潜藏在危机四伏的叛忍组织里。内外皆是强敌,他面对过太多的陷阱与暗算,必须时刻保持十分的警惕。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万花筒写轮眼在赋予他力量的同时,也在侵蚀着他的生命。
有时他觉得,早在那个夜晚向父母族人挥刀时,这具身体就已死去,只剩一副空壳。
冰冷,麻木,没有温度。
直到她在黑暗中唤醒了他。心脏在胸腔里重新感受到灼热的跳动,他才惊觉自己原来还活着。
不再是叛徒,不再是背负罪孽的工具,不再是双面间谍。在她面前,他可以做一个真实的人,享受鲜活的生命。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好,对于他这样身心残破不堪的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于是昨晚,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暂时忘记使命和责任,忘记痛苦和愧疚,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心扉。
床头的怀表指向了约定的时间。他必须在正午前与鬼鲛会合。
"落华,"他轻声唤道,"该起床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他,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早安,鼬君。"
这个笑容如此纯净,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早安。"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突然钻进他怀里,像只撒娇的小猫:"再躺五分钟嘛。"
看着她难得的孩子气的举动,他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好,五分钟。”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撕裂了这份温存。他掩住嘴,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
“你生病了,是吗?”她瞬间睡意全无,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苍白的脸颊,“纲手大人说,这是写轮眼引起的血继病。”
“是。”他放下手,眼神平静无波。
“会致命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问出了这个沉重的问题。
“会。”回答依旧简洁。
落华垂下眼睫,陷入沉思。
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那……你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三年。”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生死皆由天命,人力如何能抗衡?他早已平静接受了三年后将会到来的死亡。
“如果,移植一对其他人的写轮眼,你的病会好吗?”她仍不死心,想到了一些有可能实现的办法。
“不会。”他用毫不犹豫的两个字,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两人各自起身,整理衣物。最坏的结局她不是没想过,但亲耳听到,心口仍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镇定。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他从身后揽住她的肩,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那里一片温热和湿润,是她在无声流泪。
“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想起,他试图把她从悲伤中拉回现实。
“鼬君都没有问合作内容,就答应了合作啊。”她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用一丝调侃掩饰内心的沉重。
“嗯,是有几个关键问题,只有鼬君才能解答。”她转过身,努力让声音平稳,直视他深邃的眼眸。
“什么问题?”
“团藏根部的咒印,有没有解开的方法?”她推测他曾经听命于团藏,或许会知道。
“有。”他的回答简洁有力。
“南贺神社的石碑上写了什么?”她从忍具包里取出一张拓印着古老文字的纸卷,那是她两年前冒险拓下的。
鼬的双眼瞬间化为猩红的三刃风车。他接过拓文,低沉清晰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落华的神情随着他的诵读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锁。
“除了止水的别天神,有没有什么术,需要消耗大量写轮眼?”
“‘伊邪那岐’”,他声音毫无波澜,“使用一次,一只眼睛永久失明。”
“在和团藏交接任务的时候,我用星瞳看到,他的右眼,还有胳膊上,全是写轮眼……”落华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还心有余悸,“普通人的体质,可以操控这么多写轮眼吗?”
“碑文记载,需结合千手一族的力量。”鼬冷静地分析,“他应该移植了初代火影的细胞。”
“千手一族的细胞……”鼬的话让落华想起了木遁忍者天藏。
原来如此,这个发现至关重要。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目光变得锐利,“鼬君知道灭族之夜那个面具男的真实身份吗?九尾袭击那晚,我的星瞳短暂开启,好像感知到了同样的查克拉。”
“你是怀疑杀害四代目夫妇的人是他?”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是。”落华肯定道,“而且那股查克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接触过的人。”
“那人自称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那个宇智波传说中的先祖?如果他能活到现在,也太过离奇了......
“似乎不是。”落华从忍具包中取出一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卷轴,“几年前我在南贺神社地下找到这个,上面的查克拉痕迹非常古老,和面具男的完全不同。那个人……感觉更年轻。”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着急。
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把事情调查到水落石出。
“落华,不要轻举妄动……”分别时刻,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的忧虑。
“鼬君尽管放心,”她踮起脚尖,一个轻柔的临别之吻落在他唇角,“落华已经不再是一个轻率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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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鼬分别后,落华星夜兼程地赶路,脑海中却总是不经意地掠过他苍白的面容、压抑的咳嗽,还有那如深潭般平静的眼眸。
她强迫自己将对他的思念压在心底。等到了星影山谷,她或许能找到家族尘封的秘术,以及能治疗他眼睛的药草。
三岁之前的记忆,留存下来的只剩一些碎片,她记得星影山谷是个静谧美好的地方。
可惜发生了那件事……现在应该是一片死寂吧。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怔。
山谷入口处,笼罩着一个巨大的结界。结界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查克拉波动,是星影一族特有的印记。
“这是……”她伸出手指,试探性地触碰那层无形的屏障,指尖竟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血脉感应么?”唯有流淌着星影血脉的后裔,才能如此轻易地穿越这道守护结界。而如今,这世间拥有这血脉的,恐怕只剩她一人了。
穿过结界,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预想中的荒凉与破败并未出现。院落干净整洁,亭台楼阁虽显古旧,却保存得相当完好。
更让她惊讶的是,许多忍猫和忍虎在庭院、回廊间穿梭游走,它们身形矫健,眼神灵动,俨然将这里当成了家园,一边守护着旧日宅邸,一边在此生息繁衍。
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闯入,忍猫和忍虎们警惕地围拢过来,喉咙里发出威吓的低吼。但当它们看清落华的样貌,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星影血脉的气息时,气氛瞬间变了。
“天呐!夫人回来了!”一只花斑忍猫惊呼。
“别胡说!夫人怎么会这么年轻?”旁边一只灰虎立刻反驳。
“那这是谁?长得也太像……”
“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一只年长的忍猫认出了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星影山谷瞬间热闹起来。落华伸出手,轻轻挠了挠为首那只忍虎的下巴。感受到熟悉的血脉气息和安抚,忍虎立刻眯起眼,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变得温顺而亲昵。
穿过熟悉的回廊,落华来到了自己幼时的家。推开古朴的厅门,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父亲伏案时用过的笔砚,母亲闲暇时弹奏的竖琴,依旧安静地摆放在原位,纤尘不染。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旧日的气息,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外出,下一刻便会推门而入。
她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里悬挂着一幅全家福。年轻的父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是年幼的自己。
落华的容貌确实像极了生母宇智波清音,眉眼间的轮廓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少了几分母亲画像中的柔美婉约,多了几分英气。
“父亲,母亲,落华回来了。”她走到画像前,深深鞠了一躬。
“大小姐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呀?”几只忍猫亲昵地跳上她的肩膀和手臂,蹭着她的脸颊,“我们已经在打扫房间,今晚就可以入住。”
“啊,真是辛苦你们了。”落华揉了揉一只小猫的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大概三周左右吧。”
时间紧迫,她需要争分夺秒。
“请带我去父亲的书房,可以吗?”
为首的忍猫立刻领路,带着她来到书房一面巨大的山水画前。忍猫熟练地在画框边缘某处按了几下,轻微的机括声响后,画框连同后面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一间隐藏的密室入口。
古老的星影家族,除了以洞察人心的“星瞳”闻名于世,更因其过人的医术和强大的禁术而显赫一时。
落华点燃一盏小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古老卷轴。许多卷轴因年代久远而变得残破泛黄,打开后,内里竟是一片空白。落华发现,只有开启“星瞳”,才能窥见上面被特殊查克拉封印的文字。
接下来的三周,落华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白天,她几乎都泡在家族精心维护的药园中,晚上则仔细查找和阅读那些浩如烟海的古老卷轴,试图在上面找到有用的信息。
忍猫和忍虎们将药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各种在木叶难得一见的珍稀药草生机勃勃,散发着独特的草木清香。
她仔细清点、辨识、记录着每一种药草的特性,思考着它们可能对血继病产生的作用。
药园的最中心,生长着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
它通体呈现出深邃的银蓝色光泽,叶片细长如星芒,这就是星影家族最为珍贵、世间仅此一株的“星见草”。
使用瞳术的家族,经常会因为瞳力消耗过度引起失明。
传说星见草的花入药,可以让眼睛重见光明。
但这种稀奇的草药生长缓慢,二十年才开一次花,落华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算起来上一次开花,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距离下一次花期,还有漫长的三年……
而鼬的生命,也只剩下最多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