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地一声雷的余韵里,四人分别乘坐两辆车朝着火山口飞驰而去。
大奔跟在库里南后面慢慢悠悠地行驶,里面坐着杨欣然和谭珍珠,杨欣然瞥一眼副驾驶的谭珍珠,见她身体绷直,紧张地抓着手,面色异常凝重。
杨欣然以为她在晕车,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晕车吗?”
谭珍珠吓一跳,小白兔似的,连忙摇头回答:“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紧张?”
“嗯……是有点。”
杨欣然笑一下,“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们三个都不是坏人,绝对不会拐卖你。”
谭珍珠点点头,“嗯。”
杨欣然想起临上车时,宋域悄悄把她拉到旁边说的话,要她打探一下谭珍珠与沈瀛的关系,于是试探着问:“珍珠,你怎么会和沈教授认识呢?”
谭珍珠诚实且简洁地说:“沈老师教我读书。”
“读书?”杨欣然疑惑地眨一下眼,无法把沈瀛在大学时教授的课程与谭珍珠这样胆小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你对杀人放火这种事也感兴趣?”
谭珍珠一脸茫然,呆呆地盯着神情古怪的杨欣然,“啊?”
杨欣然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会错了意,尴尬地打几个哈哈,“我开玩笑的,不过他都教你什么?”
谭珍珠说:“写字啊,古诗啊这一类的。”
“哦——”杨欣然恍然大悟,音调不由拖长,过了一会儿,她又问,“珍珠,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读书呢?”
谭珍珠似乎是想到了谁,眼睛顿时亮起来,恍若繁星点点,“因为有人告诉我,女孩子就应该多读书。”
杨欣然一挑眉,“谁告诉你的?”
谭珍珠微微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绞着的手,支支吾吾地说:“嗯……一个小哥。”
杨欣然觑着眼观察她的小动作,垂下的鬓发间,一抹淡红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独属于年轻女孩子的娇羞。
她轻声笑一下,打趣道:“珍珠,你喜欢他呀?”
谭珍珠着急忙慌地否定道:“我我我……没有……”
“他叫什么名字?”
“不能说……他要我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都是怎么称呼他呢?喊他小哥吗?”
“不能说。”
面对谭珍珠的固执,杨欣然表示无能为力,兴致缺缺地注视前面的车屁股,紧跟着朝前走。
忽然,她惊讶地发现前车毫无征兆地摇晃了一下,并不是来源于凹凸不平的乡道,而是车内传导出的动静。
紧接着,她看见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没有了防窥膜的存在,后视镜里清晰地照出沈瀛清冷的面容,正疑惑大热天开什么车窗时,看见他开口似乎在说什么,狐疑地落下车窗去探听情况。
“冷静点,不要动手动脚。”沈瀛严肃的声音顺着风飞来。
杨欣然吓得一激灵,连忙把车窗升上去,隔绝掉后续不可言说的内容,在心里暗骂道:“哼,怪不得宋域这货死活要开两辆车上路,原来是老色鬼的本质憋不住了,他难道不担心玩脱了就要车毁人亡?”
宋域还真就不怕这一点,比起共赴黄泉,他更担心头上长草。
他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问:“你让我吹热风有什么效果?还不如把我送到南极科考站,更能让我冷静。”
沈瀛把车窗升上去,无奈道:“你和一个小孩子酸什么?”
“小孩子?她都不在青少年的年龄段里了,你说我酸什么?”
“……”沈瀛头疼,在宋域的醋味里要酸中毒了,“你再酸也不能在我开车的时候……那样做。”
宋域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明知故问道:“怎么做啊?”
沈瀛咬咬牙,明知宋域是在刻意诱导他说出那些话,眼睛都不敢朝旁边看,顶着宋域炽热的目光继续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开车。
宋域不见他回答,又重新倾身而去,手指探进他被拽出的衣角里,温热的指腹触摸着柔软细腻的肌肤,延着人鱼线的方向,一点点探向更私密的地方。
感受到沈瀛下意识地吸腹动作,恶趣味地笑一下,故意在他的腰上轻轻掐一把。
沈瀛眉头微蹙,立即伸手去阻止,强势地把宋域作恶多端的魔爪从自己的衣服里抓出,厉声警告道:“宋域,别逼我把你从车里踹出去。”
宋域缓缓眨一下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你瘦了。”
沈瀛瞬间愣住,没有想到宋域居然会这样说。
宋域一挑眉,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反手扣住沈瀛纤长的手指,目光渐渐深邃。
叮叮叮——
车道保持系统开始发出警告。
沈瀛立即回过神来,无暇去顾及宋域,单手抓住方向盘来稳定车身,下一秒,他感受到手背上传来湿润的触感,瞳孔骤然震颤,本能地向着那里看去,只见宋域正抓着他的手,俯身落下一吻。
他骇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想要缩回手,可惜被宋域死死攥住,根本无能为力。
忽然,他感到一阵刺痛,是宋域用牙齿在刚才的位置咬了一下,“宋域,你做什么?”
宋域抬起头,唇瓣离开他的肌肤,拎着命令的语气说:“你是我的,我希望每当我不在你身边时,你都能回忆起这种感觉,然后想到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
宋域说完,放开沈瀛的手,心情愉悦地靠在座椅里看着前方的路。
沈瀛收回手,余光一刮,撞见手背上两道清晰的齿痕,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被车载音乐的旋律恰当正好地掩盖住。
沉默片刻,他淡淡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域一挑眉,“不可能是来追你吗?”
沈瀛刚想说他不可能这么闲,但认真想了想,又觉得他说不定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宋域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查到官温在江阳的入境记录,但没有他的出境记录,所以猜测他或许还在江阳。”
“原来是这样。”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宋域问他,见他刚想开口,立即补充道,“不要再拿保护动物来作为借口。”
沈瀛嘴边的话顿时被噎住,“呃”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故作云淡风轻地说:“来采风。”
宋域嘴角抽搐几下,“你虚假的借口每次都非常新鲜。”
沈瀛轻笑一下,不以为然地说:“既然新鲜,你就接受吧。”
宋域:“……”
很奇怪,他从这种语气里莫名听出逼良为娼的感觉。
车辆在山林里拐几个弯,终于能看见火山口的边缘,周遭围着一圈绿色铁丝网,防止人员意外坠入其中。
沈瀛在断头路前把车停下,熄了火,跳下去查看情况,在满地凌乱的车辙印里,他在一处泥巴上发现近似货车轮胎碾压过的痕迹,与官温的车辆花纹相差无几。
宋域也从车里出来,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盯着地面的痕迹端量许久,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进行对比。
照片里,正是官温驾驶车辆经过高速收费站时的画面,他的脸上戴着口罩,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与李小海几乎一模一样。
宋域放大车辆的轮胎,贴近轮胎痕迹比对,“这个是官温所驾驶的车辆经过的痕迹。”
沈瀛应了一声。
宋域收回手机,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会觉得这个痕迹有问题?”
沈瀛不动声色地避开宋域的视线,指着石头缝里生根发芽的一朵花,镇定自若地说:“我没觉得它有问题,只是想要看看这朵在石头缝里的花而已。”
宋域一脸不信。
沈瀛不理会他的表情,继续向前走。
杨欣然轻拍一下他的肩膀,悄悄地说:“我帮你问了,沈顾问与谭珍珠没有什么关系,撑死算是上过几个小时课程的师生。”
“……”
“连师生关系你都醋啊?那沈顾问天天在学校教书,你不得成个苦大仇深的怨夫?”
宋域冷哼一声,双手环胸,闷闷不乐地说:“在他还不是沈瀛之前,我是他唯一的学生。”
杨欣然一头雾水,觉得他的怨气比地狱里的枉死鬼都重,完全可以用来养怨灵了,“他不是沈瀛之前?你醋也不至于醋到上辈子去吧。”
宋域不愿意与她多讲,只是不悦地哼哼几声。
杨欣然只当他是气疯了,无奈地说:“谭珍珠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宋域想了想,斜眼扫过身后表现得谨小慎微的谭珍珠,“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吗?”
“嗯,她是被遗弃的孤儿,从小就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杨欣然叹息一声,“挺可怜的。”
宋域沉思几秒,压低声音,叮嘱道:“你到时候去村委会调查一下,看看与她所说的内容是否属实。”
“你怀疑什么呢?”
“我相信沈瀛不会无缘无故地带着她来这里,”宋域提脚向前走去,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前方的沈瀛,“而且,你没有注意到吗?谭珍珠在院子里挂着的衣服有两件男士短袖,与照片里官温所穿的颜色一模一样。”
“所以说,你在怀疑谭珍珠窝藏官温?”
“嘘,小点声,”宋域瞪杨欣然一眼,又悄悄侧头看一眼谭珍珠,见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才放心,“你去扮演一个知心大姐姐的形象,探探她的底,说不准能探出官温的消息。”
杨欣然狐疑地问:“道理我都懂,但是吧,官温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我们刚进入江阳区域时,你不是见过专案组的人吗?”宋域低头,视线刮过自己的手机,来自陈廓的电话正在通讯记录里挂着,“江阳最近正在严厉打击犯罪,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官温只怕也犯了事。”
杨欣然恍然大悟,“如果想要避风头,这座死火山就是最好的地方,它本就是废弃的矿场,并且地理位置也偏僻,基本上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宋域眯了眯眼,“沈瀛之所以非要带着她,或许也是担心她会趁我们离开后偷偷与官温联系。”
杨欣然点点头。
宋域眼见沈瀛在不远处停下脚步,轻轻拍一下杨欣然的肩膀,“你去盯着谭珍珠,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即向我汇报。”
杨欣然“哦”了一声,转过身,面带微笑地走向谭珍珠,热情地与她搭话。
宋域提脚走到沈瀛身侧,与他比肩而立,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仿佛镀起一层璀璨的金。
他顺着沈瀛的视线望去,惊愕地发现本应密封的铁丝网,现如今出现一处巨大的窟窿,他凑近去看,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不像是被刀具割开的模样,更像是被巨大外力冲击造成的痕迹。
“难道……官温掉下去了?”
顿时,宋域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抓着铁丝网,俯身朝着火山口的内部望去,只见内部已经被开采得面目全非,大片大片的灰白岩石暴露在空气里,寸草不生,好似恐怖战争过后的满目疮痍。
一条延着火山边缘修建的水泥路蜿蜒向下,乱石嶙峋之间,一辆滚落其中的白色货车分外醒目。
宋域立即拿起手机,点击拍摄软件,两指放大货车露出的车牌号,“我去,那是官温的车!”
沈瀛闻言,立即钻过裂缝,二话不说地跳下去。
宋域伸手想去抓他,可惜只捞到一团空气,惊恐万状地看着他的身体近乎贴着悬崖峭壁,动作敏捷地滑下,踩着凸起的岩石飞速移动。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沈瀛脚底打滑,“沈瀛,你小心点!”
沈瀛没有理会他,在山壁上身轻如燕,不出片刻就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受损严重的车辆旁边。
见他平安无事,宋域这才松掉一口气,抬眼注视对面的路,没好气地怒道:“又不是没有路,他急什么?”
目睹全过程的杨欣然咽一口唾沫,震惊地瞪大眼睛,良久之后才颤颤巍巍地冲宋域竖起大拇指,膛目结舌道:“宋域,你老公真牛逼!”
宋域险些崴脚,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滚下去:“???”
谁……谁老公?
杨欣然站在火山口的边缘,视线向下探,一阵头晕目眩,立即向后退几步,继续感慨道:“沈顾问这样矫健的身手,上天遁地入海简直轻轻松松,全方位碾压你啊!”
“等等,你刚才的话里有非常明显的错误,”宋域大男子主义瞬间爆棚,严肃地更正起来,“第一,如果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