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
他清了清嗓子:“当然不是。若世上只有一条路,谈不上好与坏,我们自然没得后悔。然而世上有千万条路,我们却不知道选哪一条最好,故而无所适从。”
“董越泽,你在暗示我执迷不悟,明明有可能而不去尝试,畏首畏尾,蹉跎岁月。你想说,我无论做什么都自我感觉良好,其实不过纸上谈兵,一旦涉及到行动就举棋不定,对吧。”
“哼,你想多了,不过你的确很有自知之明。你消失的几个月,渺无音讯,让我觉得你之前抒发的所有豪情壮志全是假的。我傻啊,居然相信一名中二少年的诳语!”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与此同时,上课的铃声通过扩音器清楚地传遍校园。
“是预备铃。我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吧。你的想法很好,但目前行不通。依我看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先把消息递出去,到时候看情况随机应变。不积极采取行动,又怎么会有进展呢?”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压力陡然上升。若非我软弱无能,当初又岂会冒死入梦,逃避现实?看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我心里直发虚,再想到接下来面临的持久战,不禁手脚哆嗦。
“说句心里话,”我诚恳地发问,“你不怕苦吗?”
董越泽一拍桌子,大声回答:“怕!我怎么不怕?时时刻刻处在竞争的压力下,我没有一天不感到疲倦和厌烦!好学校要靠争,好工作要靠争,好对象也要争,什么都要争,不争,就只有别人挑剩下的,难道我们就是贱吗?我们本该幸福的人生哪儿去了?哥,我说这些可没有消灭竞争的意图,我只希望,失败者也能过得好一些。”
“是啊。我们活得太累了,”我托着下巴,心中感慨万千,“争来斗去,甚至不为追名逐利。争也累,不争也累,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他激动地跳起来,握着我的双手,不停发抖。“去把机密夺过来吧!我们去把花贼的机密夺过来!好不好?我们自己做实验,我们一定可以的!”
我承认他的话打动了我,令我陷入动摇。当初,花贼打着圆梦的旗号,声称不费吹灰之力即可享受幸福的人生,妄图洗脑控制我们,自己大权独揽,实行从□□到精神的全面统治。话虽如此,幻梦实验本身却未必不可为,若能排除后遗症,真正打造一个理想社会的模型,或许会很不错。在我看来,美好的心灵须得仔细呵护,呆在象牙塔,远离是非之地,总好过被扭曲的人和事物渐渐腐蚀。归根到底,我和蝴蝶叶不同,他心系天下,绝不肯做温室里的花朵,我却是个缩头乌龟,宁愿隐入山林与世无争。
很难想象,当时没有蝴蝶叶李代桃僵,我该如何苟全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曾暗中发誓,愿意付出一辈子的心血去捕捉蝴蝶叶的梦想,哪怕不成。现在,我明知他豁出性命逃离幻梦,为的是阻止花贼害人的行动,居然还生出重启实验的念头,我真该死!
可以的话,我倒想一把火烧了花贼的大本营,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一边提醒大家别上花贼的当,招募同党讨伐花贼,另一边却打着实验机密的主意,谋划着怎样巧取豪夺,实非正派所为。
但正如董越泽所说,我们已经上了花贼的贼船,光是难以治愈的精神疾病就足够我们痛苦后半生,恰如行驶在有去无回的单行道上,自断前路便是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