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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镜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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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经过两轮采收的月银浮萍数量,应对整个越北族的虫毒绰绰有余,但随云远并未完全按照鸮羽族的治法,仍然结合药性添进几味臣佐,又仔细为每个人斟酌删改配比,最后留下的药材还有一多半。

叉猡对此十分感激。

“多谢你。你真正太客气了,鸮羽族也无需储备这样多。月银浮萍保存不易,却很畅销,你完全可以拿去换成银钱。”

随云远闻言却是失笑,“鸮羽族的那份数量,苍狼王子早就另外遣人送去了。之所以俭省出这些,是还有其他用处。”

听闻此言的苍越孤鸣同样惊讶,但不待他追问,不知何时一拥而上的血雏岭兵士迅速包围了众人,持刃相胁。

“把你们的药材全部交出来!”打头阵的歪嘴小兵气势汹汹地威吓道。

苍越孤鸣即护众人后退紧缩整队,严阵以待对峙血雏岭来犯。

而叉猡认出了率领之人,“擦哈雷,竟然是你?”

对方也不甚客气地冷嘲回应,“原来是叉猡你这个手下败将。”

“哼,幼时如此,现在未必,今日就让你知道骨镖的厉害。”

“笑话,你的狂妄,只会带来死亡!”

两人叫阵之中,已各自武器在握,蓄势待发。

随云远不耐烦这无意义的武者相轻,平声发问,夺回话题,“为何要交给你们?”

“因为我们需要!”歪嘴小兵说得理直气壮。随云远这才注意到,他与其他高大威猛的兵士不同,看起来只有十四五的样子,个子矮小,头发稀疏。

而叉猡也发觉了这个人,于是出言讥讽,“擦哈雷,血雏岭是没人了吗?你好歹也是苗疆外部落的武魁,派这个毛孩子充当先锋,可真够穷酸!”

“你!”

“不要东拉西扯了!”擦哈雷举手制止歪嘴小兵的愤懑,目光转向苍越孤鸣,“留下药材,人可以滚了。”

“你找死!竟敢对王子不敬!”叉猡正待冲上前去与擦哈雷一战,却为苍越孤鸣再次拦阻,“王子?”

“叉猡,你退下。”

“保护王子是亲卫的使命。叉猡怎能让王子出战?”叉猡争道。

“叉猡,放心,你退下。”苍越孤鸣语气温和但态度强硬地重复一遍。

随云远也随即上前,轻轻按住叉猡因忿怒而暴起的手背青筋。

“他总不能永远护在你们的羽翼之下。”

“我总不能永远处在你们的保护之下。”

两人异口同声的诧异对视之间,随云远先后撤一步,无声示意苍越孤鸣的施展。

歪嘴小兵抢先推开一名越北族的伤患,恶声恶气道,“我们血雏岭和越北族本来就没交情,管他的死活!”

“愚蠢!大敌当前,何分内外?唯有团结一致,才能克敌制胜。”苍越孤鸣利落接过伤患,确认其无事并交给随云远之后,即刻步伐坚定,走向擦哈雷的对面。

“东苗小儿有何可怕,我一人便灭了一个小队。要说教,去学堂吧!”擦哈雷叱喝之间,已然重拳出击,直扑向对手面门,“打赢了,草药便是我的!”

苍越孤鸣侧身闪避,两人试探虚晃数招,再次换位对峙。

叉猡紧张观战,随云远却反而不温不火地语出惊人,“真正是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歪嘴小兵虽然听不懂,却也听出不是什么好话,立即炸毛起来挥舞佩刀,大声呵斥,“你这家伙说什么鸟语!”

“伊仁台!退下!”擦哈雷厉声喝止这孩子,“武者的决斗不容旁人插手。”

“苍狼虽不才,但请阁下一战。我答应你,若你取胜,药材全部归于血雏岭。”苍越孤鸣沉声道。

“合适。注意,血雏岭东殿首,擦哈雷,领教咯。”擦哈雷应声的同时,再出强招,勇猛之中不失章法,拳风横扫,左右开弓。但苍越孤鸣迅捷闪避,一力防守,却未让对手占得便宜。

“只会闪躲,可是赢不了我的。死荒劫!”擦哈雷怒喝一声,旋出绝招强冲,拳法气挟风雷,不容小觑。苍越孤鸣稳步后撤数寸拉开距离,手上同时拔刀,一记狼牙破空正面迎击,却在劈砍向擦哈雷胸口的霎那变换了刃口方向,只以刀面击飞对手,仍持刀伫立原处,而气息渊海,稍无动摇。

擦哈雷为这一招击飞,远远重摔在地,却也是内伤在身,方才站起,便是猛然掐胸口吐鲜血。

伊仁台见状激怒,举刀便要杀来,“武魁!可恶,众人将解药抢过来!给他死啦!”

“杀啦杀啦!”

“住手。”只见擦哈雷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却是向着苍越孤鸣单膝跪地,“是我输了,武者信诺。血雏岭东殿,擦哈雷,认败。”

苍越孤鸣收刃入鞘,上前单手扶起擦哈雷,不待他回头发令,便有另一只手捧过药方和包裹在他身侧。正是无言微笑的随云远。

苍越孤鸣接过递给擦哈雷,“拿去吧。拿去医治你的同伴吧。不管是血雏岭还是越北族,甚至是其他的部族,都是苗疆子民,流着相同的血。现下还有其他需要医治的同伴,苍狼告退了。”

擦哈雷怀抱药材怔然原地,伊仁台高兴地冲过来连人带药一起熊抱,大声高呼,“武魁,真正太好咯!这样大家就有救了!我们快把解药带回去给敖登奶奶吧!”

随云远抬眼看向这个堪堪才到擦哈雷胸口高的孩子,但向擦哈雷发问一声,“敖登,在西苗土语里,是星星的意思吗?”

擦哈雷诧异回望过来,“你懂西苗土话?”

“伊仁台是九十的意思吧。想必他家里希望他健康长寿。可我看这孩子只有十三四的样子。”

“伊仁台已经十六岁了!”歪嘴小兵不满地大声反驳随云远,“伊仁台将来也会像武魁这样,成为战场上的大英雄!”

已经走出数步的苍越孤鸣却忽然回身应答,“不,那时内战已然结束。苗疆必当强悍富庶,再无需这样年幼的孩子上战场。”他目光灼灼,意态坚定,如同眼前已然看到那样的境况一般。说罢转身,身侧跟随着叉猡,大步向前。

擦哈雷闻言再度抱拳跪地,郑重承诺,“擦哈雷此生,将永世追随效忠苍狼王子!”

他此言一出,周遭的越北族民与血雏岭众也纷纷附和起来。

“对啊对啊!我们也支持苍狼王子!”

“王子一定要成为王上,那我们的日子就真正好咯!”

“我支持王子,也让我的亲族都支持王子!”

“王子一定会赢!”

随云远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之中格格不入,垂眸轻笑,似有讥讽之意,但不等擦哈雷疑惑发问,她就先一步将话题转向了伊仁台,“这孩子的心悸毛病需要长期调养,有时间你就遣他来龙虎山看一看罢。”她说完留下一只淡蓝色透明小瓶,里面晶莹剔透的药液折射着昂贵稀有的光芒。

然而回程龙虎山之路上,静默中对峙的气氛僵持不下。

苍越孤鸣面色沉沉兀自大步在前,叉猡有所觉但又不明所以地紧跟其后,只随云远散漫地缀在最尾,距离越发地拉大。

“王子,请等一下。”叉猡忍不住出言打破沉寂,“血翅虫之事解决,又得西苗两族拥护,您为何却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呢?”她随即又向后张望催促随云远,“你赶快一点,别让王子一直等你。”

随云远心知这是叉猡无所觉察却一腔真心的好意,依言紧跑两步,面上却是不急不徐,淡然玩笑,“小王子心情不虞,我自是躲得远点为好哇。”

苍越孤鸣立时转身,横眉冷对,一双蓝瞳如火猝燃质问,“中原武林,都似你这般倨傲无礼吗?”

“???”叉猡不明此言由来,在苍越孤鸣和随云远只见来回打量,希望有人能够给与她一个解答。

随云远笑得举重若轻,不以为意,“若为那句夷狄之言,我在此致歉。但这与中原武林无关,甚至,小王子想问的并非是这个罢。你真正相信那个老夫子的挑拨?”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她虽然省去了最严厉的半句,但在这位遍览典籍,文武兼修的苗疆王储面前卖弄典故,难免翻车。

“若你说并不知情,我便信你。”苍越孤鸣回道。

“你打算怎样处理?拼个同归于尽吗?”

“随云远!”此言便是默认知情,苍越孤鸣勃然怒发,却也不知是对随云远还是撼天阙,或者是对他自己,他旋即声音低沉下去,“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的表现让你们真失望。之所以没有离我而去,全是因为诺言的束缚,虽然如此我仍然感谢。”

叉猡立即上前,“王子,为何突然说起这?”

“这次,我已有了决心,这是一个赌命的决定。叉猡,我不想你是因为当初的亲卫誓约,才听从命令。我希望是因为认同我,真心甘愿牺牲。”

叉猡阖眼之际,已然单膝而跪,语意决然,“王族亲卫,以命立誓,永世效忠你,碎骨毁身,至死方休!王子,请你无需顾虑,尽管下令,王族亲卫必会誓死追随,助王子平乱称王。”

“叉猡……”

“请王子下令!”

“好,叉猡听令,回去之后尽快召集所有的王族亲卫。”苍越孤鸣说罢便走,视此处的第三人犹如无物。

叉猡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对着无所事事的随云远的后背就是一记猛拍,“你在发什么愣!贪生怕死,怎能成事!”

随云远被拍得几个踉跄,险些栽倒,这其中虽然有顺势夸张的成分,却也借此拉开数步之距,“是召集所有的王族亲卫,又没有我。”

“那是因为你没有答应!王子又岂会勉强你去!”叉猡愤然道。

“为什么这种时候就突然敏锐起来?”随云远夸张似的揉了揉肩膀,“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叉猡回答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成功地噎了随云远一下,“效忠于王,职所应当!”

“竞日孤鸣也是苗疆王室,你为何不效忠于他?”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叉猡厉色驳斥,“王子才是苗疆正统。”

“何为正统?天阙孤鸣才是祖苗王嫡系。或者再往前推,孤鸣王室也不过是这片土地上一个较为强势的部族,东吞西并,统合立朝。既然效忠的是王权,这个王和那个王到底有什么分别?鸮羽族中以母系为尊,为何又选择一个明显弱势的王储追随?你和那个老夫子并不相同,无意挟天子而令诸侯。”

“那个老头子就是不怀好意。不对!”叉猡话说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你都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啊!不过就是怕死,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哼!”

“是啊,我很惜命的。”随云远点头应和,随即溜走,只留下一句气得叉猡跳脚,“若小王子败亡,我即刻就跑路了,才不会管你们死活咯。”

而石室之中,撼天阙一人对峙王族亲卫的包围,仍是傲然。

“哦?走了一趟边境,助长了你的狗胆是吗?”

“撼天阙,你的歹毒心思,我已然看穿!”苍越孤鸣不让分毫,领率在前,“我绝不会让魔世进军苗疆,让你如愿!”

“哈哈哈哈哈……你怕了,是魔世还是我!”

“你真正是疯了。不仅想分裂苗疆,还引魔世来犯,届时将是亡国灭种,生灵涂炭啊!”

“那又如何?哪场战争不死人?现在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这是不同的事情!是你本事不够,才会想要借助魔世之力,若否,你大可靠自己杀掉竞日孤鸣。”

“你想看我的本事,那就来啊!来和我战啊,你若能生还,我就让苗疆少死几个人!哈哈哈哈哈——”

话说至此,已无需再言。

“王族亲卫。”

“在!”

“将眼前叛逆之人,诛杀。”

一道命令,数道残影,全数冲向撼天阙,却尽数为虚空灭破招击退。配合无间的攻势,几如一体,然而在撼天阙强悍无匹的功体之下,仍是徒然!撼天阙越战越勇,越战越狂,杀意侵染眉峰,无边压力陡然激增,众人皆是严阵以待!

“真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让我尽情一战罢。”

苍越孤鸣极招再攻,一力皇世经天苍河星转,气机雄健,力破万里,但撼天阙不过信手翻转刃花,漫不经心一般应下,另一只手运使功力各个击破王族亲卫之余,甚至还能还击以威力更强的同一招苍河星转!这一击尽破苍狼守御,新伤旧患一并引发,虽则他勉力以刀支撑自己不肯倒下,但惨白的面色与喉间不断翻涌上来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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