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宋熙舟手中的归乡猝然亮起,光华四射,男人目露诧异,眼神死死的落在少年手中的剑上,不甚在意的抬手格挡。
剑气有如狂风骤雨,将长枪斩于身下,男人悚然一惊,扭身堪堪躲过,低骂一声便夺了旁边之人的武器与少年激战起来,剑与剑的交锋招招致命,对方所握重剑,又力大无比,宋熙舟战斗经验不足,但对方显然是有所顾虑,怕那怪异的光芒再度出现,因此招数略微谨慎,一时之间二人竟打的有来有往,空气中充满了破空声。
许是见少年再也没有用出那奇特的招式,男人的攻势越发迅猛,力图将宋熙舟斩杀于这滚滚黄土间。
男人抹去眼下被割开的伤口流出的液体,嘲讽的看向少年:“真没想到,是俩父子一起来,”男人朝宋熙舟袭去,少年一时不察,被砍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等着吧,马上就让你和你爹见面。”
那股奇异的力量几乎抽走了宋熙舟身上所有的力气,他能明显感受得到身体里有什么在离他而去,眼前开始发花,手臂酸软,他得时刻提醒自己才能不在此刻昏倒。
耳边已经有人在大喊‘撤退’,将军已死,士气全无,恐慌和痛苦弥漫在每一位红楠的战士身上,就在宋熙舟快要到达极限时,一阵风伴随着铁蹄的声音袭来,他被一只手牢牢拉住,整个人腾空,下一秒就落在马上,宋熙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熙舟眼中的泪水将落未落,黑色的场面被白光照亮,一场突然的大水将少年裹挟进幽暗而冰冷的水下,须臾,宋熙舟便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庭院中,身上还是那身灰扑扑的军装,归乡的剑穗随风摆动。
远处小儿的哭声清晰的传进宋熙舟的耳中,他不由自主的朝那道熟悉的声音走去,青草轻轻摇曳,石子铺就的地面上站着一个握着木剑的小孩,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断冒出滚圆的泪水,随着挥刀的动作滑落。
宋熙舟上前,想要拉住小孩跟他说别哭了,却是直直穿过,宋熙舟有些愕然,抬头望进一双肃穆的仿若静海的眼睛,宋熙舟有些高兴的上前抱住男人,也只是摸了个空。
“爹?”
男人身形高大,只有蹲下才能和小孩平视,“舟儿,因何哭泣?”
小孩儿收起小木剑,将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展现在男人面前,“爹爹,我不想练了,好疼。”
宋邹恣面容柔和,轻轻吹了吹男孩儿的手,带着年幼的宋熙舟坐到台阶上,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拿出,为他仔细的处理伤口。
“舟儿,怎么能不练呢?还记得爹给你说的话吗?”
宋熙舟踱步到两人面前,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感受到一阵失重感,“爹……”
为了红楠,时刻准备,为了能保护重要之人,时刻变强……一时的痛苦是你达到目的而必须要忍受的,因为人这一生起码要为了一样而活,国也好,自己也罢,总是要坚持才能见效……
下一秒,他便睁开了眼睛,身上刺痛的感觉尤为明显,“嘶……”
帐中明亮非常,暖意顺着火光附在宋熙舟光裸的皮肤上,白色的绷带缠绕在宋熙舟身上,给他带来一阵滞涩感。
“你醒了?”熟悉的男声从掀开的帐布外传出。
男人背着光,宋熙舟却是一眼便认出对方,‘季叔’两个字脱口而出。
季岁迈入帐内,一张韵味十足的脸变得蜡黄无比,疲惫和沉重在他的眉间蔓延,季岁苦涩的牵起嘴角,点头应道:“是我。”
季岁搬了张凳子坐到宋熙舟身边,一言不发,静默的氛围过于严肃了,宋熙舟的声音近乎颤抖的问:“我爹的尸首……”
“已经派人送往云城了。”
宋熙舟一下子捏紧被子,红楠战败,身为大将军的宋邹恣身死,只剩下一个在后方布阵的季岁……
季岁到底是个有几十年阅历的人,挚友的死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但国家还需要他,红楠的百姓还需要他,他得尽快振作下来,赶紧准备下一个计划。
“你晕了三天,朝廷快马加鞭传来消息,命你担任助阳军统领。”季岁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颇有些无奈的意味,这完全是将宋熙舟架在火上烤,但皇帝不容质疑的语气和营中传开的声音容不得他说些什么。
让一个毫无领导经验的少年当将军,真是……红楠是没有人了吗?中央养着的那群武官是做什么用的?全是吃干饭吗?!
宋熙舟喉中干涩,露出一个苦味的笑来,他来不及思考自己接下来会经历怎样的事情,他只觉得悲哀,真是可笑,从前一直以来的梦想一朝成为现实,却是用他爹的性命换来的……这梦想又有什么理由坚持,但现在不是他耍性子的时候,况且……皇命难违,他又是宋家血脉,接手助阳军肯定要比旁人简单些,“我知道了。”
“杀了你爹的那个人是青玉国的战神宴无忌,是青玉当朝皇帝晏无昼的胞弟,你爹输给他,不丢人。”
也许季岁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宽慰宋熙舟一二,却让这个正迷茫的少年顷刻间变得充满戾气,三个字回旋在嘴边,反复嚼味。
“宴无忌……”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遥远的云城皇宫内,大殿之上,紧急召集群臣的皇帝正满脸怒容,抓起身旁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便朝下方的官员砸去,被砸中的倒霉官员顾不得顺着额头流下的鲜血,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小心翼翼的煞白一张脸跪伏在地上。
朝中不乏有忠臣,只见一须眉老者,柱着拐杖,背脊挺得很直,不卑不亢的朝皇帝道:“皇上!如今军中士气大减,唯有您亲自带兵出征才可重振奋军心呐!”
高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指着老者的手枯而无力:“李文青!你要造反不是!你是要朕去死!”
一旁侍候的宦官大惊失色的看向高璔,“皇上!”
老者颤巍巍的跪下,虽是从下往上仰视着高璔,却没有伏低之态,“微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早已凭着一身能力爬到吏部侍郎这个位置的词安脸色一变,李老一生为红楠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着忠臣白白赴死,词安自认为做不到,而词绍延先词安一步出了队列,大声劝阻道:“皇上!请您三思啊!李老为官数十载,随先帝打下这万里河山,纵是再如何也罪不至死啊!”
高璔面色沉沉,他也知道李文青声望极高,若是贸然杀之恐会寒了众官员的心,说出那话便有些后悔,因此顺着台阶就下,他疲累的坐在龙椅上,一旁的宦官眼色极好的为他按着眉心,高璔摆摆手:“罢了罢了,李文青,念你多年为官不辞辛苦,便自行告老还乡吧。”
说罢,起身离去。
词安面色有些凝重的看向这个越发昏庸的皇帝,本是抱着满腔热血为国分忧,他偏偏要将自己的熙舟置于那般境地!这是要熙舟死?!圣旨已经颁布,远在那孤雁横飞的大漠的心尖之人随时都会与他生死两别,他真的快要急疯了,那高璔竟是瞒着所有人下了这个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