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点也舍不得侵袭老妇虚弱的身体,只偶尔拨动两下她面颊的发,痒痒的,提醒她不要睡死。
但她还是睡过去了。
……
凭着久远的记忆和感觉,阿梨找到了黄龙神社,在神社地界里最高的山上等待阿信醒来,没多久,晴明也赶了过来,将衣袍盖在祖母的身上。
“你对这里很熟。”晴明语气肯定。
“嗯。”阿梨没有隐瞒:“具体我也不记得过去多少年了,你们感觉只过去了四五十年,但我感觉就像过去了百年一样。”
晴明:“……什么?”
他怎么感觉自己开始听不懂了?
阿梨在虚空指了个方向:“一开始我是在那边捡到他们的。”
“后来挑了个风水宝地建了个神社,为了承接老师们的衣钵,我便将神社冠以黄龙之名。”阿梨指了指俯瞰只有拳头大小的建筑:“就是这里。”
“我教授现任宫司阴阳术、巫术还有梳理龙脉的办法,不过阴阳术还没教完,我就不得不离开了。”
晴明疑惑:“为什么要离开?怎么看,以你的能力都能在这里生活的很不错啊。”
“为了回家。”阿梨一手扶着怀里的阿信,一手托腮,突然抬眸和晴明对视。
“于你们而言,我只会是过客。”
“……”晴明不语。
好了,又听不懂了。
面前之人说的越多,他的疑问也就越多,原本只是想追究个答案,现在却连问题是什么都快看不清了。
还是放弃对她的好奇吧,这人就像一团乱线,疑问只会像结节一样越来越多,你怎么知道抽这根丝就不会打结呢?
“大人……”阿信醒了,第一时间环望四周。
“星辰巨鲸呢?”
阿梨弯唇,手势一变:“来了。”
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容不迫的游走到他们的身边。
阿梨召唤了星辰巨鲸,让它与靠在她怀里的阿信互动。
和几十年前一样,巨鲸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身上不断逸散的星子落在他们身上,又消失不见。
晴明惊叹的看着这一幕,开始背诵自己在古籍的见闻:“平安京阴阳寮往录有记载,四十九年前,夜,有巨灵出没,其身形浩瀚,如海中巨鲸,体聚万千星子,绝美威严,凡世间者皆心生敬畏,上至现人神,下至奴隶,无不俯首叩拜,齐呼天照大神福泽世间遂降神迹。”
“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吗。”晴明也有些痴迷的看着巨鲸。
阿梨没说话,对于天皇觉得这个巨鲸是神降她都无所谓。
巨鲸的力量幻成的星子慢慢落下,它的身影在变淡。
哪怕浩瀚如它,也无法长存。
“大人不开心吗?”阿信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将目光从距今转移到她的身上,有些担忧。
“……我没事。”看着这样的阿信,阿梨弯起唇角理了理她的发。
她能感知到阿信的生命力在流逝。
闻言,阿信无力的仰起脸,真诚的笑了:“大人,谢谢你。”
“……”阿梨无言。
“……我会将这份宝贵的记忆带入灵魂……永远不忘。”
“大人,我好开心……”
“大人,我好幸福……”
“大人,不要难过……”
“大人,谢谢你……”
怀中人的声音缓慢,越来越小,直到微弱难闻。
最后,连呼吸和心跳都消失了。
阿梨抱着她的手臂逐渐收紧,又渐渐松开。
调整了几下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刚刚有个生命。
在她的怀中流逝了。
她抓不住。
阿梨将她放下,让她保持平躺的姿势,为她整理了一下遗容。
身体明明还有温度。
“你也不要难过。”阿梨轻声道,不知道是对谁说。
青年无言,躺在地上失去生命的身体无言,没人回应她。
阿梨开始在山顶徒手挖坑,晴明默不作声的过来帮忙,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挖坑。
挖好,晴明将自己的祖母抱起,放进坑里,再一点点盖上土。
阿梨看着昔年熟悉的面容逐渐被掩盖,直至完全淹没在泥土里,在被立上碑。
晴明垂眸看着新起的坟,里面埋着他的至亲。
“为什么要把祖母埋在这。”
“因为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回神社。”
阿梨望向渐渐泛起鱼肚白的东方,目光悠远。
……
少女是被宿醉难受醒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模糊的下巴。
过了一会,视线变得清明,阿梨看清楚那个下巴是爸爸,眼珠子转动,阿梨发现自己枕着他的腿。
好久没见了,想念。
土方是被胳膊处的动静叫醒的,低头就看见躺在他腿上的女儿抱着自己胳膊,用小臂遮着自己的眼睛。看的他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孩子的一些行为就是有你不能理解的稀奇古怪。
“醒了就起来吧。”土方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想起。”阿梨依然抱着土方的小臂,不把它从自己的眼睛上拿下来。
难得见女儿任性的模样,土方干脆把她捞起来放地上站好,拍拍她的衣摆:“那可不行,难得的休假时间,怎么能浪费呢?去找松阳出去玩吧。”
“宿醉,难受。”阿梨有些不情愿。
“你也知道难受啊,那以后就不要乱喝东西了。”想到她是误喝的,土方轻轻弹了一下她脑门:“你怎么知道易拉罐里的就一定是果汁呢?”
他没提昨晚的鸡飞狗跳,将军不记得了,今天一大早就开开心心的去玩股间飘了。
熟悉的声音,让阿梨突然想哭,没忍住,就真的哭出来了。
“欸?不是,爸爸没想责怪你……”土方以为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凶了:“哎呀,崽,你别哭啊,以后不说你了。”
“我只是宿醉难受,呜……”阿梨抱着土方的胳膊,眼泪鼻涕都往上糊。
嗯,不是太难过了,是宿醉真的难受。
“唉,我去给你倒茶醒酒。”土方无奈。
他不知道阿梨为什么突然有这样委屈的情绪,也只能努力安抚了。
“好。”阿梨就默默跟着,宿醉让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像个背后灵。
捧着热茶喝了两口,又吃了一整瓶蛋黄酱,阿梨感觉舒服多了。
还是回家好,有爸爸的膝枕,有爸爸倒的茶,还有蛋黄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