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元青宫里,上官澄手执朱笔批阅奏章,却是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子,耳朵竖起来听万松说话。
万松支支吾吾:“皇后娘娘没事,孩子没了。”
上官澄将奏章摔在地上:“那贱人竟然没事,她跟那个孽种一样该死。”
只可惜,现在不是杀死陈浅浅的时候,今天早朝过后,陈永才来御书房跟上官澄吵了一架。
言语间无非还是他对陈浅浅疏于关心,做哥哥的担心妹妹日子不好。
上官澄现在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金陵的水患解决后,他也派了暗桩南下,七皇子被追杀后就失去踪影,除了金陵七皇子并无藏身之地,也就是说,没人能威胁他的皇位了。
外面有人来通传:“陛下,段掌印求见!”
这几日都不见段鹤,上官澄觉得他有些可疑,重新坐回书案前,用懒散的口吻说道:“段卿,自你从金陵回京,三天两头不见人,是在忙什么?”
段鹤又想起那日上官澄长街策马带走了苏秋水的情景,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眼神里却透出狠来:“臣的手下,新得了一个消息,臣这几日都在追查这个消息的真假。”
本来苏秋水被人绑走就让上官澄心中烦躁,现在更不想听他卖关子,坦言道:“什么消息,连手眼通天的段掌印都难住了?”
段鹤递了一个眼神,只能说给他一个人知道。
上官澄不耐地招手,挥退了御书房的宫人。
直到万松把门合上,段鹤才上前两步:“陛下,臣收到的消息是,七皇子没死,他就在京城。”
闻言,上官澄神经敏感地左右张望了一圈:“段卿可是在说笑?”他哈哈大笑几声,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段鹤沉着脸,等外面的动静。
远处传来一个嘈杂声,是陈永联合宫里的羽林卫,里应外合打起来了,上官澄能用的人不多,自然是打不过的。
万松在外面拍门,一打开门便见段鹤挟持了上官澄,手拿着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
万松颤着声音:“陛下,七皇子回来了。”
段鹤厉声呵道:“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万松口不择言:“段掌印,陛下是无辜的……”
段鹤真的将匕首往前移了一寸,见上官澄的脖子溢出血来,万松才吓得连滚带爬地合上了门。
段鹤垂下头,凑近上官澄,“陛下,你现在信了?”
上官澄吓得一动不动,哑着声音问他:“段鹤,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朕有的,全都任你索取,只要你放了朕。”
段鹤手起刀落,直接将匕首往上官澄心脏扎下去。
“陛下所言非虚的话,臣想要陛下的命!”
上官澄痛得捂住心口,见段鹤又绕到他面前,牙关都疼得在打颤:“你入宫时,朕年纪同你一般上下,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想要朕的命?”
段鹤悠然地拿起他的朱笔,使劲掰成两段,丢回书案前。
“陛下一生顺遂长大,早就忘了从前宫里有一个小太监名唤段钰了吧。”
上官澄喃喃自语念了几次这个名字,他确实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他年幼时住在皇宫里,母妃不受宠,体弱多病也对他漠不关心,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太监愿意跟他说话。
那个小太监,就是段钰。
可兄弟都笑话他,笑话他不得父皇母妃宠爱,连个伴读都没有,还拿石头砸他。
小孩子心性大,那时他每每见到段钰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的样子,心中生厌,他诬陷段钰偷他东西,段钰被打了几十大板的脊杖,没受完刑,人就断了气。
他以为段钰还会回来,直到宫里派了新的人来伺候他,他将碗筷摔了一地,脾气不好地大喊大叫:“段钰呢?叫段钰来。”
那宫人低眉顺眼地垂首,声音小小的:“段钰,他被打死了。”
上官澄怒气更甚:“你骗人,他若死了,那他的尸首呢?”
那宫人说,那些欺负过他的皇子,将段钰的尸首丢出了皇宫,看野狗啃咬段钰取乐,后来,来了一个人将段钰带走了。
上官澄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段鹤身上:“段钰,段鹤,你是他弟弟?”
段鹤不答,笑得发苦,又在上官澄身上扎了一刀:“你不配叫他的名字。我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连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遇到你这样的人当主子?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就到地下去跟他忏悔吧!”
上官澄吓得咽了咽口水,止不住摇头:“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
段鹤闭了一下眼,平复不宁的心绪:“你弑兄夺位,也配做天下人的君主?”
上官澄捂着发疼的心口,坐直身子,眼里似有诧异似有疑惑:“兄终弟及,我继位名正言顺,我就是天下人的君主。”
段鹤不知从哪里取出明黄色的圣旨,“你可知先皇遗旨上,传位于谁?”
看圣旨缓缓摊开,露出皇兄俊逸的字,上官澄这才相信自己将元青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的东西在段鹤手上。
上官澄一脸不可置信:“段鹤,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原来是早有预谋。”
段鹤不语,他在深宫里摸爬滚打好几年,为陈浅浅遮掩她和上官澄的丑事,亲眼看着先皇咽气,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上官澄的丑陋面目撕开,再把他狠狠地摔到泥潭里,碾碎。
“不错,我是早有预谋,我见了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段鹤又往他腹部扎了一刀,“不过,有一件事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给阿浅下药,我也不能这么快抱得美人归!”
上官澄疼得直抽气,一个字也说不出,一双眼睛瞪着他,似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空洞。
他以前总觉得苏秋水是喜欢他的,哪怕他做出出格之事,也是为了早点给她名分。
如今看来,所有人都将他蒙在鼓里,段鹤为他做事是为了报仇,苏秋水厌他总是一副客套的样子,从来也不与他亲近,陈浅浅为了权利地位借种生子,与伶人厮混在一起。
上官澄什么都得到了,又什么都没得到。
外面忽然火光冲天,映照在门上,落下一层暖色。
一身甲胄泛着寒光的陈永一脚将门踹倒,踏着门进来,对段鹤说道:“这样忤逆君父的人,你跟他费什么话?”
陈永一把揪着上官澄的衣领子,一个过肩摔将他摔打在地上,抬脚踩着他的脸:“说,传国玉玺在哪?”
上官澄狼狈地趴在地上,全身的骨头疼得像散架了一样。
思月忽然急匆匆闯进来:“太尉大人,你快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一直呕吐不止。”
一听陈浅浅状况不妙,陈永抄起宝剑,跟着她走了。
段鹤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上官澄的脸:“你这样的人,犯下的罪孽,一条命可不够偿还,这辈子得下十八层地狱。若是奈何桥边看见我哥哥,记得跟他问声好。”
段鹤拖着他的身子出去,“若你不肯交出传国玉玺,只能让你在今夜宣布退位给七皇子了。”
上官澄竭力挣扎,手抓着门框,不肯跟段鹤走。
整个皇宫被火光包围,惊慌失措的宫人也被赶到了空地上,双手抱头蹲着。
上官连站在李波身侧,眼里是火把映出的光。
“诸位,陛下有话要说!”段鹤将上官澄带上了高处,匕首抵在他的腰背上,要是上官澄敢退一步,他就立刻捅死他。
上官连跟众人齐齐朝着他们的方向望去。
上官澄没有说话,心里又时刻忌惮着段鹤的匕首。
“传国玉玺在此!”万松上气不接下气地,他举着一个檀木盒子一步步靠近段鹤。
上官澄眼神一暗,以最快的速度抓着段鹤拿着匕首的手,与他殊死搏斗。
段鹤不过因万松出现而分神一瞬,很快又跟上官澄打了起来,上官澄受了伤,抵不住段鹤的进宫,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段鹤手抓着匕首,一点一点刺向他的喉咙。
忽然,段鹤感觉头上传来痛感,回头一看,是万松拿着檀木盒子砸了他。
段鹤脑子一阵眩晕,连带着抓着上官澄的手也一点点卸力,没了段鹤的支撑,上官澄大半个身子往台下倒,整个人以头栽地,摔得脑袋开花,就这样活活摔死了。
元山匆匆来迟,一剑刺穿了万松的喉咙,将装着传国玉玺的檀木盒子双手举起。
上官连与台下众人见状,齐声欢呼起来。
“贼子已死,我皇回归,贼子已死,我皇回归。”将士们举着兵刃,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满是赤诚。
百姓和朝臣,苦上官澄良久,如今终于迎来了解脱。
段鹤从高台上下来,在众人面前宣读了先皇的遗旨,众人见遗旨如见先皇本人,齐齐跪下。
一字一句读完后,段鹤将沉甸甸的圣旨交到了上官连手里:“连殿下是先皇唯一的血脉,连殿下继位是先皇遗愿,如今,物归原主了。”
上官连捧着传国玉玺,眼尾泛红。
得此重任,他发誓要做像父皇那样的君主,不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