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内侍官嗓子洪亮,惊得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剧烈的疼痛又逼迫我再次躺下。
“王妃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光看打扮,还以为来了位彬彬有礼、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谁能想到他就是我们大夏国的君主——楚天。
“陛下!”楚佑连忙起身,下跪行礼,有些讶异,“陛下怎么亲自来了?”
“孤一听说靖家军驻地出了事,立刻启程来了,楚佑你看皇兄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皇上手腕一抖,扇子唰的一下打开了,顺着扇子指的方向看去,内侍官身后一排的马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这皇上还不赖啊,社区送温暖,雪中送碳来了。
我扭过头想仔细瞧瞧皇上是何等模样。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皇上怎么……跟我师兄长得一模一样。
我小声试探了一句:“皓天师兄?”
肉眼可见的,皇上的背影僵了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瞅见我苍白的脸,一下子蹿到了床边,身手敏捷。
“师妹?真的是你!”皇上浮夸地抱住了我,我动弹不得,只知道疼,疼得倒吸凉气。
“停停停!师兄你先放开我。”
站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楚佑,满头黑线,自己的王妃和皇兄抱在了一块儿算怎么回事?
“阿锦,你们……认识?”
楚佑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们当然认识,阿锦冲上朝堂舌战群儒的战绩,至今可查。只是今日一见,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师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皓天师兄终于放开了我,我紧接着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三年前。”皓天师兄掰着手指数,“我在湖边钓鱼的时候,救了一个溺水的小男孩,他获救了但是我自己没游上去,所以就……”
“诶师妹,你呢?”
“我啊,被病人家属一刀捅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和皓天师兄都默契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楚佑,你怎么没跟我提过,我和你皇兄早就认识呢?”
楚佑挠挠头:“你们以前也没见得有多熟啊?”
等会儿,我捋捋时间线。
大夏,我十年前来过一回,待了三年,七年前因为秦惠等人陷害枉死街头。三年前,师兄因意外溺水身亡,穿越到了大夏,做了三年的皇帝。也就是说,七年前我看到的皇上并不是皓天师兄,而是真正的楚天。
那真正的楚天去哪儿了呢?
“楚佑,你有没有发现,你皇兄这三年来特别不一样,跟以前比。”
“你要这么说的话,”楚佑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皇兄近几年和善了许多,没有这么容易动怒了,打扮风格也变了不少,以前喜欢穿黑的,现在……”
我看了眼师兄穿的,一身白。哈哈看样子师兄这么多年学医的习惯没改过来啊,工作服还是白大褂。
皓天师兄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的意思是,皇兄他……”楚佑警惕地看了四周一圈,除了皇上带来的内侍官,并无其他人。
我制止了楚佑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楚佑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岔开了话题:“陛下来了关外,朝堂上何人坐镇?”
“孤已命太子代理朝政,宰相于俭从旁辅政,还有长公主监国,不必担心。”看到皓天师兄装腔作势的样子,我强忍着才不至于笑出声。
楚佑却一脸忧心忡忡:“陛下,长公主刚满十八,太子也才十六,他们姐弟俩能行吗?”
“他们姐弟再不行也比我行啊,端儿那一手好字批奏折嘎嘎快,瑞儿那讲起治国理政来一套套的。”皓天师兄小声嘟囔着。
得,我算看出来了,师兄是跑关外逃避工作来了。
我拽拽楚佑的手,提醒道:“咳咳!楚佑,皇上自有他的安排,我们就别操心了。”
“对了,我这次来也是端儿和瑞儿出的主意,他们说元嵬气焰嚣张,打击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御驾亲征。”皓天师兄化身炫娃狂魔,给长公主和太子姐弟俩一顿夸。
楚佑无奈扶额,表示头痛:“陛下若是以前的身手,御驾亲征自然没问题,但现在……”
楚佑把自己的长枪塞到皓天师兄的手中,哐当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你现在连兵器都拿不住,怎么上战场啊?”
皓天师兄的脸立马就红了,看着地上的长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还好皓天师兄脾气好,要换做以前的陛下,楚佑这般贴脸开大,我都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御驾亲征,不过就是鼓舞士气的手段,哪能全靠皇上亲自杀敌呢?再说了,不还有我们护国大将军吗?是吧!”我艰难地移动到楚佑身边,卖了个好。
“你呀,能不能别乱动了,伤口裂开了又得重新包扎。”楚佑把我按回了床上,不让我下床了。
我乖顺地点点头。
然后,楚佑拉着师兄就走了,兄弟俩手牵手的样子,震惊了一众将士。
“将军和皇上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再怎么样,也是亲兄弟,什么兄弟不合都是朝堂上的大嘴巴子乱嚼舌根。”
我说,人刚走,你们就在背后窃窃私语,也是胆子蛮大的。虽然,师兄不会一不高兴就赏人一丈红。
没想到我在这个世界还能碰到现实世界的熟人。皓天师兄是我后来读研遇上的同门师兄,车祸那会儿我还在读本科呢,还不认识他。
这也太巧了,我们都因为意外身故来到了大夏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和时间线里努力生存,害怕露馅。
而且我们的身份都和楚佑关系密切,一个是长兄,一个是妻子。莫非,这个世界是由楚佑开启的?
忘了问师兄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胡子老头了,那个在我梦境里屡次出现的老头子。有可能,他也是一个突破口。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喝了军医给我的药,好像又有点犯困了。罢了,那些事还是让楚佑他们去头疼吧,我这个病号安心养病比较重要。
又是漫长且煎熬的一觉。梦境里套着梦境,推开一扇门又是一扇门,陷入无限循环,好像永远都闯不出去。
最后我跑累了,摆烂了,望着反复出现的场景,没有力气再跑,索性躺下了。
躺平也不让人消停,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我双手用力攀住光滑的地面也无济于事,顺着倾斜的角度滑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像个瞎子一样,四处乱摸,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冰冰凉凉的,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可是已经晚了,滑溜溜的东西已经顺着我的手臂爬了上来,一双金色发光的竖瞳闪现到我的眼前。
我看到了,是一条金色的蛇,吐着红色的蛇信子。
金蛇僵持着,红色的蛇信子在我脸上舔来舔去,试探我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忍着腥臭,我放慢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如果是做梦,这梦境也太真实了。
梦境结束在金蛇张开血盆大口的那一刻,我突然醒了,冒了一身冷汗。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怦怦直跳。
楚佑见我惊醒,给我倒了一杯水:“做噩梦了?”
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了,还是没有平静下来。
我从小就怕滑溜溜长条的生物,小到蚯蚓,大到长蛇,我都怕。梦里梦到这么大的一条蛇,还是头一回。也不知道周公解梦里是怎么算梦蛇这事的,反正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这么凶的金蛇。
“你怎么了?”楚佑看我不对劲,轻轻晃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看到楚佑像见着亲人一样亲切,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得紧紧的。
楚佑被我突然的投怀送抱整懵了,手又不敢碰我的后背,因为全是伤。
“别怕,我在呢。”
虽然楚佑这么说,可我的梦就是我的梦,他不可能冲进梦里去救我,这根本是两个世界。想到这,我又推开了楚佑。
被推开的楚佑更懵了,估计是在想,我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儿,其实我也挺搞不懂自己的。
“没事,做噩梦了。”我平复了情绪,也不想多说梦里的事,被蛇追着咬也挺丢人的,于是岔开了话题,“你们谈的如何?”
楚佑嘴角压不住笑意:“秘密。”
真讨厌,跟我还保密。我掐了一把楚佑的腰,他疼得嗷一声。
“嘶——你谋杀亲夫啊!”
“活该,谁叫你卖关子!”
我和楚佑一晚上打打闹闹,做噩梦的后怕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就是动静闹得有点大,楚佑又被我一不小心踹下了床,闪了腰,走路有点不自然。
两个小战士窃窃私语。
“将军怎么扶着腰啊……”
“嘘——别多嘴,小心夫人罚你。”
“夫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
“别说了,将军过来了。”
两个小战士,立正站好,朝楚佑行了军礼,结束了这段荒唐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