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都聚焦在那只仿佛不属于尘世的金龟子身上。
距离在无声地缩短,五米、三米、一米……他甚至能看清它鞘翅上那如同宇宙星云般缓缓旋转的、深邃的纹路,能感受到那梦幻光泽随着它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而流淌、变幻,那是一种令他灵魂战栗的美。
他缓缓俯下身,心跳如擂鼓,攀在石头上的手因为极度的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快了,快了,谢怀清感觉自己已经能彻底看清这只阳彩臂金龟的细节了,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抬起了相机。
然而,就在这屏息凝神、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陷入了险境。
谢怀清全部的感知都献祭给了前方,在他没有留意到的脚下,他踩在了一块长满厚厚青苔、半浸在水中的大圆石边缘,身体前倾带来的重心偏移,加上苔藓和水流那几乎为零的摩擦力,让他在即将接触到阳彩臂金龟的那一刻,右脚猛地向外一滑!
几乎是同时,脚踝处立即传来一阵剧烈的、钻心的刺痛!
“呃啊——!”
一声短促、惊恐到变调的痛呼刚冲出喉咙,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从右脚踝爆发开来!
谢怀清清晰地感觉到了脚踝关节不自然的扭曲和韧带的剧痛,这像针刺一样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湍急的溪流中仰面栽倒。
“噗通——!”沉重的落水声响起!
冰冷的溪水瞬间将他全身包裹,无情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无法呼吸。手中的相机还好有跟带子挂在脖子上,不至于随着摔倒而飞出,然而相机带却在混乱间勒住了他的脖子。
谢怀清不住地挣扎,用手努力扯开扭成一团的相机带。
然而刚扯松带子,背包又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像铅块一样拖拽着他下沉。
失重感混合着刺骨的冰冷、呛水的窒息和脚踝的剧痛,瞬间将他吞噬。
视野在刹那间天旋地转,耳边是水流狂暴的咆哮,混合着自己痛苦的闷哼和呛水的剧烈咳嗽。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挥舞手臂,徒劳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指尖却只掠过冰冷滑溜的石头和急速流动、无法着力的水体。
湍急的水流立刻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裹挟了他。
那只剧痛的右脚完全无法蹬踏,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失控。
身体被水流推着、扯着,在湿滑无比的石头上磕磕碰碰地翻滚、滑行。手肘狠狠撞在一块凸起的尖锐岩石棱角上,钻心的疼瞬间传遍整条手臂。后背擦过粗糙的石面,火辣辣一片。膝盖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瞬间就浮现出一片淤青。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骨头与硬物的沉闷声响和新的剧痛点,冰冷的溪水不断灌入口鼻,让他窒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谢怀清!谢怀清!”余天云焦急恐惧的声音好像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又好像从遥远的远方传来,到他的耳朵里都碎成了模糊的音节。
“咳!咳咳!救……”他拼命想抬起头呼吸,想开口回应余天云的呼喊,但水流的力量太强,不断将他按向布满石头的河床。
浑浊的溪水夹杂着泥沙,模糊了他的视线。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沉重冰冷,疯狂地带走他的体温,让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绝望的冰冷瞬间浇灭了刚才狂热的火焰,他甚至能感觉到水流正蛮横地将他带离那块黑石,带向下游更幽深、水流更汹涌、完全未知的黑暗河段。
脚踝的剧痛、全身的撞击痛、呛水的窒息感、以及刺骨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身体在冰冷的水流和坚硬的石头间无助地翻滚、沉浮,意识开始因剧痛和缺氧而模糊……
在模糊的视线中,一张有点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的陌生脸庞离他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声熟悉的呼喊:
“谢怀清!谢怀清你还好吗!谢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