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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与君品茗共执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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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陈亦章将画戟尖头倒转,正要插入木栏,画戟裂成两半,她左手叉头右手木棒,登时惊了。

都尉哈哈大笑:“裂得好!裂得好!”

她好像那个清道夫,是专门来给当地人清理废旧武器的!

毕竟普通人家处理废铜烂铁需花费不少精力,遇上陈亦章只需敲打一下,便识得好赖。

一排武器密密麻麻已废了一半,纵使能再用上,也掉漆去皮,大不中用了。

罢,人家既已在这不毛之地专供了十八般兵器,还要什么鲜车怒马!

都尉喊道:“第十七回合结束!”

陈亦章连胜十一回,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凉风卷过,陈亦章心脏怦怦跳动,听得远近瀑响如雷。

她近乎是跳着跑到瀑布边,这条水流将坠欲坠,她凑到水面探看,镜子般的水流倒映出她通红的眼眸,活脱脱一只血脉膨胀的红眼兔子。

她利落揽起袖子,当着湍急的流水把手直直插了下去。

“……”

水面跳起一个浪花,一股丝丝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山泉凉得喜人,陈亦章嘴角带笑,身体慢慢冷静下来。

她抬头,翠柏苍松披上流金碎玉,飞瀑两岸是灿灿的暖橙色。

那边看热闹的都尉不知何时支起一矮方桌,摆上两三陶盏,神色悠然:

“二位来喝口茶歇歇?”

陈亦章道:“好。是龙井还是大红袍?劳烦柳大哥,我和湛如吃不得冷茶,定要热热的好。”

都尉很殷勤,刚沏好的茶果然是热的,陈亦章一拿到褐色陶盏便往松林底下走去。没走几步路,便看到松木底下乌漆麻黑杵着个人,一动不动。

林湛如,看似与寻常无任何不同,眼底却露出几分萧索的意味。

瀑布冒出一长条白烟,他背靠松木树干,直愣愣地出神。

碾霜刀鞘被置于树下,林湛如虚虚抓握五指,显得力不从心,是手臂僵直的状态。陈亦章摇摇头:“该的。”

毕竟,整整十七回,林湛如输了十五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严格履行一个练武搭子的职能。

练到后几回,连陈亦章也忍不住点头感叹:“勇气可嘉。”

好像听到了什么,林湛如转了过来,陈亦章眼睛乜过去一个狡猾的笑容,眉眼含光,迎风灌了一口茶。

林湛如:“……”

不过半刻之前,陈亦章眼神萧肃地抽出画戟,对林湛如当胸一搠。幸而林湛如眼疾手快,转身趟过密排排钢叉,反握住戟柄一拉。

不料陈亦章顺势扫腿一踢,带起凌厉的风,林湛如被击倒在地,衣裳滚上泥草,颜色变深,现在简直是一块臭抹布。

陈亦章事后打呵呵:“对,对不起啊……”

她轻轻捏着他的手,嘟嘴作无辜状:“这不能怪我!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林湛如是个体面人,陈亦章寻思他往脑子里憋词,左右也不过是“鄙人愿从善如流”“小生力不胜甘愿领罚”之辞。

谁知他竟脱口而出:

“你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陈亦章噗嗤一笑。

用“怜香惜玉”可能不太妥当。

她一笑,林湛如更沉默不语。

“招式凌厉,完美,果然巾帼!陈姑娘是碾压式的胜利!”

听到都尉宣布答案,陈亦章看到林湛如立刻低头,猛地死死按住自己右手手背合谷穴。

陈亦章:“……”

按压合谷穴,能够清热通窍,提神醒脑。

陈亦章觉得,林湛如习武道心不至于七零八碎。

只是他人魂快没了。

陈亦章昂头将茶一饮而尽,向都尉道了声客气。

柳都尉就地取材,以断魂崖土生土长茶叶为食材,烹出的茶水入口回甘。

陈亦章知道林湛如喜爱品奇珍,这种半苦不涩的新鲜味道是会喜欢的。

陈亦章重新沏好一盏,把陶盏捧到手心,端到林湛如眼前,晶莹透亮的茶水倒映男人浅淡晦涩的眼眸。

她大红的文武袖嵌着金带扣,阳光下亮澄澄地闪着。

"怎么了?"察觉不对,她低声问林湛如。

林湛如垂眸不语。

他立于崖边,一人被松木的阴影盖住,冷风吹得他衣袖摇晃。

陈亦章把陶盏搁置一边,踮起脚尖,竖起两指点其膻中穴,林湛如从肺里吐出一口浊气,单单只“啊”的一声便呆呆地没了响应。

"林湛如?"

"……"

"林公子?"

"……"

“林大少爷!!!”

“……”

陈亦章跺了跺脚,扯着林湛如的耳朵,半个身子像猴子一样挂在他的肩膀上:

"我那愚蠢美丽智勇双全的林府大少爷哟!"

林湛如:……

陈亦章奇了,这是鬼画符文,还是叫魂附身,接连叫唤皆不应。

陈亦章记得她今日寅时未醒,林湛如垂首,揽过她的腰,从她臂下往上一节一节系金带扣。

男人容姿旖旎,春光满面,被她数次轻啄过的唇色似要滴出血来。

他刚刚还对她说什么“夫复何求”的情话,怎过了一会儿,竟移情转性了?

牛皮鼓很重地咚一声,陈亦章斜眼回看都尉。

都尉抚了抚须:"林公子该不会是失了魂?"

陈亦章不假思索:“必然是。”

林湛如被罩在巨大的太阳光下,冷风吹过一阵,他背后的松林阴森森地响。

断魂崖边,林湛如的瞳孔缩成一个点。

都尉道:"论断魂崖之名,原是有个秀才花甲之年中举在咱们崖上疯了。"

陈亦章一寻思:“嘶,您说的那位举人,该不会叫范进吧?”

都尉:“是是是!”

陈亦章哦了一声:“他那屠户老爹姓胡,最后他被扇一巴掌就好了。”

都尉:“对对对!”

陈亦章琢磨着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道:“你是要我扇他一巴掌?”

“姑娘不妨试试?来些刺激的总有用!”

陈亦章心领神会"哦"了一声,单手扬起五指,常年练武的手臂高高抬起。

林湛如也不躲,依旧呆呆无神的,陈亦章那掌当即就要重重扇到他俊朗的脸颊上。

“野史小说笔记话本的方法未必管用,”陈亦章道,"但可借鉴。"

不就是"刺激"嘛,来秀点不一样的!

她忽地凑到林湛如脸颊边,原来要扇在林湛如脸上的巴掌变成明晃晃的手指,五指贴合脸颊,很顺滑地摸了摸他的脸。

陈亦章感觉自己脸上一红一白的闪着。

她心口一热,柔声道:"夫君?"

林湛如:!

他眨了眨眼,眼里又有了光亮。

“还剩最后一回,我们再来。既然已经许诺要陪姑娘,我必然会让姑娘尽兴。”

听他说得恳切,陈亦章也不好推辞:“没事,你尽力就好啦。”

但闻崖间一声鹤唳,丹顶鹤阴影落在男子翩翩扬起的衣袂上,如飞花漫空。

林湛如仰颈,视线悬在高山崖隙,落在一块尖利突出的岩石。

他说:"我们去瀑上打。"

陈亦章点头:"好。"

她依言跑向瀑布,跳上临崖最高的石头。

站到瀑上边,水流俯冲的威力带起一阵飓风,把陈亦章高高扎起的乌发吹得飞扬。

林湛如眼睛都亮了。

陈亦章兜起裤脚,一只脚踩在水里,溅起水花咯咯笑道:"好凉,好好玩!"

她撩起裤腿,木棍往怀里揣着,向林湛如招了招手。

"……"林湛如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松木的阴影落在林湛如刀锋般的眼里。

瀑布喧闹,崖隙极滑。

这不妨碍陈亦章掣棍而来,踩在光溜溜的石头上尝试击打林湛如的胸腹。

自己站在崖边摇摇欲坠,棍子仍要一左一右不断夹击。

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陈亦章的攻势是比前几回要轻多了。

毕竟,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悬崖,可能会小命难保哦。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都尉唱和鼓声,在场的人浑身一颤。

清白?她和林湛如早已没了清白!差不多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坏了未婚夫妻的规矩,违逆礼教,那又如何?

是她主动的,那又如何!

陈亦章一瞬间想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回过神来,身子悬空在天幕和瀑边的礁石上。

耳边是急遽滑落的风声,一块擦过她脖颈和衣襟的石子,扰动了她的平衡。

若探究石块的路径,是从一个宝蓝色箭袖射出的。

宝蓝色?

"林湛如——"

高喊着偷袭者的名字,陈亦章滑落悬崖。

坠下的速度很快,陈亦章近乎不能思考。

但她居然能够理解林湛如,没有一丝激荡的生气情绪。

陈亦章融为飞湍瀑流的一员,身体后仰着,头朝地脚朝天地坠下去。

身体快速地做出反应,抱住膝盖,尝试以一朵浪花的形状落入流水。

耳边是吵闹的瀑布水流声,眼睛自顾自开合,脑海里闪回一些奇怪的画面。

跌落悬崖那一刻。

陈亦章看出林湛如的嘴型是:

对不起。

随后便看到一道影子追着她跳了下来。

林湛如追着她跳了下来。

水很冷,但也畅快。

接连两个扑通声,冷冽深入骨髓,身心是被超度一般的重生感。

怪石嶙峋,稍不注意便是死局。

陈亦章安全着陆了。

一个水流过来,湿漉漉的身躯被有力的臂膀环抱住,连带着陈亦章的脚底也摇晃。

“章儿,章儿!”

“对不起,我太想赢了。”

带着哭腔的嗓音是有诱惑力的。

诱惑着她一笑泯恩仇。

陈亦章的心在点头,身体却本能地挣扎,她的手臂垂落下来,放在林湛如的胸膛上。

“湛如,我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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