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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彼岸问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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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章心冷了。

瀑流声震得耳际嗡嗡作响,她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你学会偷袭,是件好事。”

水没过膝,陈亦章感觉身体在水里泡得硬邦邦,隔着衣服按了按,她的心比铁还硬。

“大约你以后能更好应付战场了……”

陈亦章背过身,一步步向岸边走去。

她听到林湛如在背后喊她,念她,求她原谅。

“章儿!”

她始终没有回头。

陈亦章和林湛如练武,直来直去的打法最为寻常。可再值得细品的拳脚,一招一式循环往复也是无聊。

“你可以用九曲玲珑机关陷阱坑我一把,或者突然诈死,给我一刀。”

陈亦章比划几下拳脚,冲着林湛如面上虚晃一记,挑衅道:“打呀打呀,你会不会打?”

“先休息吧。”林湛如只是一笑,拳头被他软绵绵挡了回去。

“唉,能不能有点新意啊!再练下去,门口的鸡鸭也要学会啦!”陈亦章往地上一躺,双腿狂蹬空气,像个扑棱蛾子。

林湛如满眼笑意,蹲下来细细打量着她,伸手一拧她的鹅蛋脸颊:“只管让他们学去。”

两人一起咯咯笑起来,内外洋溢着爽快的空气。

等待贺州到隋州恢复通航的时间里,陈亦章呼唤百灵一封书信传去闵城,上书细作一事,即林湛如所言花间月潜伏边境事宜。

林湛如陪伴陈亦章习武,同她逛街市,顺便采买零碎,悉心准备粥饭,纵是偶然接陈亦章一两招,他也笑着推脱,很不上心。

一来二去,陈亦章也没了兴致,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担忧。毕竟,林湛如可是要上战场的啊!

衰草狼烟,兵行诡道,林湛如这样一个拳拳赤子心、不齿邪门歪道的武者,若无伎俩应付北夏偏方毒术,以牙还牙,到头来战死沙场,她不知要往何处寻他尸骨去?

可当他真正把偷袭的伎俩对准她,她心底却凉透了。

陈亦章一生气,一跺脚:“千丈危崖埋尸骨,稍有不慎赴黄泉,你就这么忍心!”

言罢,她一抬头。

水里那人咬着牙,模模糊糊淌出几滴泪来。

“章儿,全是我的错。”

“我看到你拿起我的碾霜,”林湛如怔在水中央,拧着眉头,“你使刀是那样好,我在想,我是无立锥之地了。”

陈亦章见不得男人掉眼泪。看到林湛如哭,自己也想哭。

林湛如继续说:“我太难过了,不能不赢一回。”

过了半晌,他蹚水过岸,结结实实拉住她的手。

“原谅我。”

宽厚的身影俯下,差点遮盖她的身体,陈亦章鼻头一酸,闭着眼睛逃开了。

午后。

夙河上。

一条乌篷船正泊着,沿岸一女子急急跨进来。

陈亦章换了一身整齐素净的月牙白圆领锦服,先林湛如一步与都尉告别,坐进船仓。选定一偏僻角落,好歹这样可以少些和林湛如的对话。

林湛如衣料窸窣响动,于陈亦章身侧坐定,她身体往左避了避。

船妇撑出一杆,乌篷船浩荡离岸几尺。

夙河水路行的原是两地游船画舫,只是水患过后,官爷们无暇长夜醉饮,任由这小小篷船载客慢行。

一帷之隔,将船舱分开两侧,船内统共三人,陈亦章对面还有一人。

正对面那人一身蓑衣自庇,发纳于冠,披两耳后,手边存一竹杖,有隐士之貌。

只听得对面清咳一声,吟道:

"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人生百代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

此乃究天人、通古今之语,陈亦章顿时来了兴趣,这趟旅途不会无聊。

说的是朝代轮回的道理,可不是正统的教化。

陈亦章此刻正不欲与林湛如说话,便与那人寒暄。

那人一顿礼貌恭维,再就是问安:"二位不似贺州人,可是闵城来客?"

原来此人名唤"是知津",行卜卦问爻,推论吉凶之事,常在贺州、隋州二郡来往,此番与他们同往隋州去。

三人寒暄,陈亦章才知晓隋州局势渐好,只是边境与北夏的矛盾愈烈,常有百姓械斗致人死伤。

"堵不如疏,有民众私下往返两国,依某看,还不如直接放开边境,好让两国平民百姓贸易来往,食货也可多些种类嘛。"

林湛如:"先生倒是豁达。"

是知津抚须一看陈亦章,又觑林湛如:"二位肖似夫妻,可言谈举止近似不和,恕某冒昧,敢问有何难处?"

一语惊人,陈亦章感觉自己和林湛如都愣了愣。

"天下乱世,相逢即有缘,愿为姑娘和公子行卦。"

是知津拿出状似弯月的圣杯两枚,再从竹筐里拿出一圆形漆筒,内有若干竹签,很有神算子的气派。

"多谢先生好意,只是我向来不信这些,"陈亦章虚一颔首,"事在人为。"

且船内狭小,何能掷圣杯卜卦?

林湛如直言:"请您为我们卜一卦吧。"

陈亦章闻言一瞥,她身侧男子眼神炽热。

"小生想求与姑娘的姻缘。"

姻缘。

陈亦章悄不可闻叹息一声。

她摸着自己的心底,还是寒的。

断魂崖一跌,摔得不轻。

是知津:"公子心若磐石,坚定志清,那就不必掷圣杯了。"

林湛如甫一求卦起课,便取出一长条签,后背一翻,墨字小楷镌数字于上:六十一。

他往下一瞥,更有黑黢黢的题字几行:

【岳飞受劫】

【十二金牌连召回,奸雄设计几时灵。可怜一旦功劳散,老少扶车不断哀。】

他再看吉凶:【下下】

林湛如脸唰的一黑。

是知津嫌事体闹得不大,补充道:"财破耗,行未到,孕与病,皆辛苦。"

林湛如紧握那一卜签,眼眸闪过一丝怀疑:“婚姻呢?”

是知津摇头:"问婚姻,更不好。"

陈亦章正愁一肚子烦恼无处发泄:“那可好,就不处了呗。”

“……哪有这样一签定生死的。”旁边有声音咕哝道。

她回眸一看身边人,林湛如涨红了脸,执签之手微微颤抖。

他声音低沉:"敢问先生,能化解否?"

是知津最喜故弄玄虚,他只缓缓道:"万般险难,恐功亏一篑,此签无转圜可能,也无解法。"

他一抚须,又扬起腔调:"但是,正如姑娘所言,成事在人,世事终究难定。"

"就看二位是信还是不信了。"

陈亦章一哂,眼观鼻鼻观心,冷眼瞧着:倒好,又给这老货卖了关子!

"我来。"陈亦章夺过签筒,竹筒子猛地一晃,吐出一枚:五。

上头红红的两个字【中吉】

林湛如眼睛一亮:"你求的是什么?"

陈亦章眼神一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们二人的结局。"

惊得林湛如抓来瞅:“我看看我看看!”

【陶渊明栽花】

【人昨夜狂风起,万紫千红亦尽倾。幸有惜花人起早,培回根本复栽生。】

陈亦章心里一盘算,陶渊明

"看这诗的意思,倒是和他的接上了。"

是知津:"谨慎为上,防小人侵害,可逢凶化吉。"

不到半刻,运气是变好了。

"有意思,我可否再来一次?"陈亦章道。

十三签,陈亦章一见上头大红字则喜:上签。

【班超英雄一扫千军万马】

【将军英誉果无双,谈笑平戎坐镇邦。南北东西皆畏服,不劳兵马自归降。】

精神豪迈,着实让人眼前一亮,陈亦章心下大喜,忙不迭解释道:"求的是我的武功,我问自己的明心诀最终能否练成。"

是知津哈哈大笑:"姑娘真是武运昌隆啊!"

林湛如黯淡"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事,竟忘了帮你求一个。"

"罢,今日是我手气不好,"林湛如浅褐色瞳仁闪动,促狭一笑,"姑娘也不必再掷了,我这武将还是让姑娘来当才是。"

陈亦章调笑道:"那到时我替你上朝,你的乌纱帽给我戴戴?"

林湛如:"双手奉上。"

说罢,林湛如一点她眉心,竟将发冠上独一支玉簪取下,簪于陈亦章发髻间。

"别想收买我。"陈亦章欲将发簪取下,却被揽住。

"到了隋州,我好好和你道歉,万望姑娘原谅。"

他只管握住她的手。

太重了。

她受不起这份感情。

万一她摔死在瀑布边,怎么办!

林湛如跟着她跳下来,一起莫名其妙死了,殉情了,怎么办!

金陵明珠和数万人的性命,会像一块玄铁似地沉到泥沙里,再无人问津。

她能理解那一瞬间的毒,漫上心头,一点一点把人吞噬,然后化作一个轻飘飘的报复。

因嫉妒发疯,简直莽撞得要命。

林湛如颊上漫起一丝猩红,陈亦章猛地把手抽出。

"你真不该。"

狠狠瞪了一眼,陈亦章却掷了签文,同是知津有说有笑起来。

"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求,但也算是说来闹着玩的,也不可当真。"

陈亦章言语和缓。

"先生可会解梦?"

"我会解梦。"却是外头传来的女子声。

一拉帘子,船妇一边划棹,一边对他们笑着。

是知津笑道:"贺问雅夫人是远近闻名的真人,每年天后娘娘、临水陈夫人庙里都请她来做事,今日我们正好乘她的船,这就叫小隐隐于野。"

贺问雅一只手拨开帘子,她的手因阳光常年曝晒显得黑里透红,腕上戴一翡翠玉手钏,体态圆润丰泽,渔家女裤脚扎起,身姿灿灿,很是利落精明。

陈亦章实是挪不开眼,弱弱道声:"贺姐姐好。"

美妇人浅浅一抹笑:“好。”

三言两语,不知不觉,已行过夙河大半路程。

陈亦章才了解,贺问雅是最不缺故事的人。经年水上摆渡,载过天南地北来客,她为人解梦说理,权当消遣自娱。

陈亦章曾梦见林湛如,梦见幼时黑白院落,又梦见大水一夜来袭,后接连退潮,心悸不宁。

她问:"可有解法?"

贺问雅凝望远方山峦,停棹不动:

"古语有言,‘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其事’。"

陈亦章此时站在乌篷船最高处,正对贺问雅。

船两侧交错延展成一点,她单足立在仅有方寸之大的船杆之上,月光照得她遍身纯白,如桅杆上一只海鸟,她似懂非懂:"此何意也?"

"相信你所相信的。"

陈亦章心想这玄之又玄的话术哄人管用,嘴上依旧道:“好。”

船舷被踩得嘎吱作响,陈亦章脚下有人应声。

她垂眸,河间星星点点,少年人音色清亮:"夜深了,姑娘下来吧。"

林湛如张开双臂,好像要接她跳下来,稍长的袖口灌了江风,呼呼的响。

陈亦章是不用接的人。她一呼一吸,像只夜鸮似的俯冲到船舷,稳稳立住。乌蓬船照常逐浪,晃也不一晃。

林湛如眨眼的瞬间,背后帘子飘起一阵清凉,陈亦章弯腰闪入船仓内,再无言语。

怔在原地,林湛如兀自笑了笑:“看来我是不被需要的人了。”

船仓内,陈亦章听得一清二楚,她冷笑一声,无名剑“啪”的架在船仓中间,楚河汉界,林湛如越不过来,她也趟不过去。

“我不原谅你。当你准备把我推下去的时候,你就应该想清楚后果。”

林湛如眉间闪过一丝仓促,恳求道:“那,我要怎么做,姑娘才能消气?”

“世间并无完美无缺之人,我与姑娘磨合至此,自然知晓姑娘的脾性,我不强求一个原谅,我只愿姑娘常乐安康,莫要为我的错误惩罚自己,惹得自己伤心。”

陈亦章道:“我原以为同你走到这一步,已万事顺遂了,万万没想到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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