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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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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闵炎凉独自拎着两大坛酒并一些纸马福物,一身素衣来到祠堂。在双双把爹和自己的灵位都烧钱裂纸、浇浆奠酒祷词了一番后,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便蹲在火盆旁一口烧酒敬烧一张纸的醉软如泥地倒了下去,看着纸上飘忽的火苗,感叹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罢了。又一想,若是自己当初随地死在哪处荒郊野岭、崖山火海,只怕现在也和爹一样,都解脱了吧。这样,兴许王管事就不会死,同行的一帮伙计也不会死,舅舅、蹉跎村的一切都不会……可人居世间,哪那么多轻易就颠颠倒倒的事呢。又想到方懿圆,本来呢,人家一心认命嫁了你,早说好的回来就戏假成真,真要个孩子。可阿秀一来,这一戏接一戏,倒是见缝插针,越演越真,孩子也就不了了之了。人人都说‘妻贤夫祸少’,她有贤妻如此,却只怪自己没本事,一面暗自庆幸,一面暗自离愁无谓着……

闵炎凉就这么东一下西一下茫茫荡荡地想着,越想,心里越如汤泼雪的难受,眼见手里仅剩的一坛子酒所剩无多,又觉得后背有些凉,挨挨打一呵欠,便扭脸扯口打发了一守门的小厮去取酒,边自个儿嗡嗡蝇蝇为父亲超度咒诵了起来:“如我成佛身,经历不度界;破坏心诟重,识别想非想;结使之根源,无常谓为常……”一字一句,一字不费,却也像是在超拔自己。

不时,待小厮取来酒,只见堂前一缕青烟常袅,双台灯火微荧;阴风阵阵,门窗俱响,闵炎凉又是一头倒地似醉非醉,是睡非睡,半含目地抱坛自言自语着,一会和亡者说话,一会又嚷着要酒要同在座的各位列祖列宗说话,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瘆得慌,忙放下酒,聪察又趋跄地跑去后宅告情了桃李。

“什么?!”白天才冲了二少奶奶的心,现在大半夜的又喝得个酩酊大醉倒在祠堂犯了二少奶奶的忌!这祖宗,我倒是要去祠堂给他磕一个了!听后,桃李心中忿忿又悬巴巴地紧跟了过去。

“哥儿——!哥儿——!凉哥儿——!”桃李到时,就见闵炎凉顶着一脑门儿汗的抱坛醉卧在火盆旁,伸手一摸,全是冷汗。连一旁地上新送来的酒还未动,就齁齁地睡了过去。觉得此时真叫他一声祖宗吧,想想着也太不合矩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呢,便唤叫着以往的称呼。

“桃,桃李——”听到这样亲切的熟音,闵炎凉强打起一丝清明,眼里裂条细缝地虚看着眼前人,含糊道:“我,我是不是特浑,特没道理啊?”

“你啊,都快浑得没边儿了!还敢张口闭口讲道理?”见她一句话说着说着两眼一耷,又醉生梦死了过去,桃李嗔怪了眼,随即让一旁的小厮背上背,往房里送。

“桃,桃李姑娘——”知道今儿两位主子大动肝火生了分,那小厮背着闵炎凉踏出祠门时,脚下踟踌着多了个心道:“往哪个房里送啊,书房还是……?”

“自然是主子该睡的房!”桃李低头想了下后道,“昨儿二爷睡哪儿了,今儿就往哪儿送!”见那小厮还有些犹犹疑疑、委决不下,又一叹道:“我看你也是个浑糊涂账,还能往哪儿?往正房送啊!”

月色已高,烟雾四合。

这边方懿圆早沐浴斋素完就回到卧房休寝了,许是白日里当众出手狠辱没了闵炎凉一回,知言此时又在外和小六子游衍得腿软筋麻早歇下了,便寂寂一人侧躺在床,脸朝外地望着烛台上两只煨煨点得通亮的蜡烛,边把玩着手上的一物件儿,边捱更捱点地遣思清眠着……

“欸欸——就送到这吧,剩下的我来就好。”就惊觉地听到外面有人声物响,方懿圆立时一醒,收整着披衣下床,要去看个究竟。

“二、二少奶奶,对不住了!”劈面一见是方懿圆被惊醒着独自一人出来,桃李联肩揽臂搀扶着闵炎凉,咬咬牙,就要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混进去了再说。

“等等!”方懿圆自是受不了这何等的酒糟糜烂,挥挥手,掩了鼻;再一凛闵炎凉那扶不起来的阿斗样,便是眉头一蹙。想了下后,放眼瞧着又何必气大伤身呢,于是从容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这小庙可容不了这样的醉鬼浑神,哪儿来的给我送回哪儿去!”

“可……”桃李就知道会这样,于是把祠堂里的光景都说了,又早有对策地摩抚着闵炎凉的背,低低在她耳边引着话道:“哥儿,哥儿——还记得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了吗?”

方懿圆正下眼怪力乱神地看着,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能进!猛可的,就听到闵炎凉忽抽一冷蹦子醉呓道:“是是是,是我犯浑,是我没道理,都是我的错……”

“哼,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倒是真能演。”方懿圆看穿地对桃李道:“桃李,我知道你老大心疼她。可她活脱脱那么大个人了,你实不该事事都一手一脚的老把她当一个孩子来呵着护着,有些事,她必须得自己个儿看清,承认,醒悟……”说着又隐隐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地调息了口气道:“算了,别张公吃酒,李公却醉。你是个达时务的,把她带走吧,我今儿不想见她。”

看出此时方懿圆眼中失落,心中不济,腹中也平平,桃李又咬咬牙,就在她转背之际,毅然决然着带着闵炎凉长驱直入地闯了进去,往香床上一放后,随即自请其罪地跌跪在了方懿圆身跟前儿道:“二少奶奶,我知道今儿凉哥儿冲煞了您!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他醉了,但桃李没醉。桃李愿代他给二少奶奶赔罪,赔不是……”说着诚意满满地把身一屈,把头一伏。

“看来……我的话你还是没听明白。”方懿圆显然有些受之不恭,看着一沾床就浑身是虱子动得个四仰八叉、满口胡言乱语的闵炎凉,难忍啮齿着就要往外喊人叉出去……

“二,二少奶奶!”察言观色的桃李见了,忙起身拦了她道,“哥儿,哥儿今儿不能在别处睡去!”

“喔——?”瞧着桃李还从未这样一再逆着自己、和自己唱反调,方懿圆来了几分兴致,站定着目光冷射:“那你说说,她今儿怎么就非睡我这不可了?”

“就、就凭他是你男人!而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是假的!”既然要说,那桃李几乎是脱口而出。无奈,她有心百般施逞撮合不得,只得兜着胆子就事论事、一语中的道,“难道你们名为夫妻,却实要分房睡一辈子吗?难道隔院的阿秀姑娘有了身孕,您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是,我们哥儿是孩子心性,年少轻肆,一言不达意就冲撞了您、怠慢了您,很多的事也还都看不明,想不透。可,可你们是夫妻呐!家和万事兴,您——您就行个好,别再把他往外推了……”

翌日清旦,闵炎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见映入眼帘的是方懿圆风平浪静、恬美的睡颜,这……才是噩梦吧?飕地一下,土拨鼠般从床上弹惊坐了起来,忙忙着动手掐了掐自己……

“你醒了?”见她掐得不过瘾又将自个儿套脖子上的玉锁牌都当金似的咬了咬,方懿圆全当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一脸睡意惊懒地撑床坐了起来,一把拉过她的手便放自己嘴里咬了咬,直咬得心火大消、闵炎凉又大气不敢喘一下实受不住地闷哼了一声,才松口挑眉质问道:“现在,就那么怕我吗?”

闵炎凉惶惶着避开眼,吃痛地甩了甩手,默不作声。

见她不应,方懿圆捉住她的手,亮着她手背上新添的一圈带血的齿痕,再问道:“那我还最毒妇人心,还狠吗?”

这一问,闵炎凉追思悔往,却也似人间清醒了许多,弱声道:“是我没用。你,你狠一点也是应该的。”就要抽手时,不及方懿圆一个手快的在她拇指上套了个东西。

“这,这不是爹的亮瞎裕州城满脂玉翡翠扳指吗?”闵炎凉惊愕地认出,更是惊愕地问:“懿儿,爹从不离手的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所以……别再说自己没用了。”方懿圆把扳指转交到她手上后,仿佛自己也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徐徐道:“这个,早在上次张大夫来的时候就承爹之所托转交于我了。爹曾遗言,见这扳指如见他人,谁戴上它,谁就是闵家的一家之主。就得肩负起闵家的荣辱兴衰。我今日交与你,不是要对你狠,也不是要你担起多大个家,而是你要自己学会争气,对自己狠,有多大能耐就尽起自己多大份责任,立誓早早成为一家之主的才是。”又满含希冀地看着她,伸手抚抚她的一侧脸颊,兴叹道:“炎凉——想要真正的长大,这才是成长之必经。”

“懿儿,我……”闵炎凉扭避了下脸,明显志不在此,心有不达。

“一会儿去阿秀那看看吧。”方懿圆不再赘言,一心只想教她怎么做好这个‘一家之主’的第一步道,“既然阿秀肚子里的孩子人人都道是你的,那你这个当爹的可得有个当爹的样子。不能把人家弄大肚子带回来,一会儿是死是活要娶,一会儿又死活不理人家母子,像什么话。况且,我也不是什么羡母嫉子的妒妇。”

“懿儿,我……”闵炎凉才一开口,方懿圆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抢先道:“知道。阿秀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一个叫敦克的。这些,她昨儿都白纸黑字同我说了。也是怪我,她那方绣帕上明明还绣着两个反字的‘敦克’愣是没看见,直到我昨儿拿着帕子去还问她,她才绘意出——原来‘远离颠倒梦想’是跟你学的。”

闵炎凉再无话,可思算着要去看阿秀就定要经过娘那儿,思来想去,还是支吾着开了口道:“懿儿,我,我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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