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天真。
肖恩和维尔塔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如鱼得水。没过多久,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数量相当的一批人,一群人聊的热火朝天,推杯换盏不亦乐乎。萨拉萨尔没有那样的天赋,只是在屋里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
“法兰德斯。”从墙角的阴影里传出来一个单薄的声音。他疑惑的回头,特莱雅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两只装满的玻璃杯。
她将其中的一只递给萨拉萨尔:
“要喝点吗?”
“……还是先不了,谢谢。”萨拉萨尔彬彬有礼的回绝了。
“哦,那好吧。”特莱雅抬头看着萨拉萨尔,她的眼镜随着这一动作沿着鼻梁向下滑落了一点。
她的身高似乎只有5英尺不到?,这使得她和任何人说话都必须要仰头。
“法兰德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啊,可以的。”
特莱雅拼命仰起头的样子让萨拉萨尔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悄悄的将身体弯下来一点。特莱雅环顾了一下四周,才郑重的发问:
“你喜欢莱昂傅科吗?”
“哈?!”
萨拉萨尔迅速的往后缩了缩,将自己从这个令他左右为难的提问中抽离出来。
“为什么这么问?这……”
“我还挺喜欢她的,一想到她也来自联邦就会让我对她产生一种亲切感。如果你和她关系不错,我想要你告诉她……不要总是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以我的立场说这样的话很奇怪,但我不想就这样看着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好吧,我会告诉她的……如果我有机会的话。”
“谢谢。……你在财政部感觉如何?”
“还好,我不讨厌这样。”
“在这样的岗位上长久的坚持下去,很难。政府部门或许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风光,即使是克莱蒂和莱昂傅科那样的重要人物,一年的工资也只有6000培?,甚至还没有一些企业员工的收入高,但我们却要承担比普通人多得多的责任。”
“和钱在一起的并不总是有钱人嘛?。”萨拉萨尔说。
但是特莱雅没有笑。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之后,她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音乐还在继续,杰基正在邀请一位深棕色头发的女孩跳一支舞。
“那是多萝西.沃伦,”特莱雅说,“总统的新闻秘书。她原先参与过参议长的竞选,输给了莱昂傅科,后来因为笔杆子功夫了得被克拉肯总统看中了。……看起来她和阿纳姆处的挺不错啊。”
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即使是在八卦方面,特莱雅也有着过人的知识量。“你知道吗?”她问,“昨天,在坎达克利斯——”
但她的话被打断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穿过人群,在萨拉萨尔面前站定。
“法兰德斯先生。”女孩举起手中的酒杯。
萨拉萨尔认识她。路易莎.伊莎蒙特,共和党的参议院代表?。她无疑是个优秀的人,年纪轻轻就当选了参议员,又是共和党最高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虽然性格让人难以恭维,但脑子很好使,用肖恩的话来讲,没准比萨拉萨尔还好使。她轻轻撩拨耳朵上的挂饰,看向一边的特莱雅:
“欧文小姐。您也在啊?”
特莱雅眯起眼睛看着路易莎,用一种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
“我不应该在这里吗?”
“不,当然不是。”路易莎随意的轻摇着手腕,“我们打算组织一场小小的聚会……就在下个星期,只有我们党内的成员。法兰德斯先生打算来吗?”
“党内成员……吗……”萨拉萨尔低垂着头,心虚的重复着她的话。他忽然想起了早些时候,克莱蒂那场被打断了的盘问。至少在目前,他没有心情再进行什么社交活动了。
“我啊……还是不了,最近有很多事要忙。抱歉。”他慢条斯理的叹气,伸手拿过特莱雅的另一杯酒。
路易莎的黑色的眼睛紧盯着萨拉萨尔看了一瞬。“好吧。”她狡黠的笑着,“那么……传闻是真的咯?”
“什么传闻?”
“参议长小姐的案子,法兰德斯先生是知道些什么的吧?如果知情不报的话,会不会被当作共犯处理呢?”
萨拉萨尔的脑子嗡嗡作响。由最高法院审理的案件基本都是公开的,在公开资料中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路易莎显然是从某人那里得知了他与这件事有关,或许还告诉过其他人。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共和党的领袖替萨拉萨尔解了围。正当他思考着下一步要如何回应时,肖恩从房间另一头,熙攘的人群中挤出来,往他们的方向靠近。
“伊莎蒙特,不要轻易的相信这些小道消息啊。”他笑着,拍打她的肩膀。“真是的,我们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为什么非要谈论这些严肃的问题呢?去那边喝点潘趣酒如何?”
党首已经发话,路易莎没有了拒绝的机会。她于是夸张的拉过特莱雅的胳膊,走到摆着饮料的长桌那去了。
肖恩打量着萨拉萨尔。
“你听到了吧?”他问,“他们是怎么议论你的。”
“……嗯。”萨拉萨尔仍然垂着头。空前高涨的紧张笼罩着他,他感到自己的胃在一阵一阵的抽搐。
“法兰德斯啊法兰德斯,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被议论到死吗?”肖恩惋惜的摇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我要怎么办?”萨拉萨尔颤抖的连声音都变了。
“坦白你知道的事情,就这样,否则你可以等着坐牢了。别有什么想法,你的确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恰好什么都知道。”肖恩整理着衣服的前襟,语气难得的认真起来。“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可不想看见你就这样被送进去了。懂吗?”
“是的,是的我想我懂。”萨拉萨尔说。
肖恩没再说什么,只是和他碰了一下杯,随后转身
投入永不停歇的音乐里。有时候他就像是那些阳光开朗的大学男生,穿梭在各种社交场合又被所有人追捧,萨拉萨尔感到自己有点嫉妒了。
“你看,这就是共和党。”克莱蒂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法明顿说。“内部四分五裂,对外却团结的令人惊叹。”
“也许是吧。”法明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嘿,维尔塔,能再帮我取点啤酒来吗?”
克莱蒂给了她一个肘击。“你就不能少喝一点?这里又不是夜店。”
“谁在乎呢?今晚早就不是克拉肯希望的样子了。”法明顿嘀咕着,将维尔塔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总有人觉得喝酒是为了逃避什么,但在我这里不是。我喝这玩意只是因为很爽,很他妈爽。”
“听证会在什么时候?”
“月底吧。谁知道呢。”
“你打算怎么办?”
“我?”法明顿烦躁的将挡在眼前的刘海甩到一边,“我们和联邦的交易,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由索菲亚一手促成,如果我公开这件事,她兴许会受到处罚,这是最让我纠结的。我暂时没有什么明确的而且能让我安心的计划,不过……”
“别太担心,亲爱的。作为内阁部长,我们需要讨得总统的欢心,但你不用。你是国会的代言人,你是人民的意志,只有他们能左右你的政治前途。如果他们愿意支持三个月前的法明顿.莱昂傅科,我想……他们也会支持现在的你。”
“你……算了。我们还是再喝一杯吧。或者……去跳支舞?”
“我今天的鞋子可不太适合跳舞……哦,你看。麻烦来咯。”
克莱蒂说这话时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法明顿抬起头,萨拉萨尔端着空了的酒杯,愣愣的看着她。
“法兰德斯。”法明顿冷淡的开口,“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
“啊?哦,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来看看你。”
“谢了,不过我现在挺好,起码比有些人想象的要好。如果你们的党首已经做好了开香槟的准备,我劝他别。”
“拜托了,法明顿,别谈那些。今天晚上的气氛很不错……”
“我没有那个心情,抱歉……哦,你应该对我最近的经历略知一二吧。”
“关于那个……我可以说我对你被起诉这事一无所知,我发誓。”
“好,好,我明白,这就是你们共和党人的交流方式。”法明顿又在掐她的指尖了。她随意挪了几步,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娴熟的打开酒瓶的塞子。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她用余光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萨拉萨尔。
“我?啊,不,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怪不得克拉肯总统说你是两党和谐标兵。”
“克拉肯总统,她是这样说的吗?”
“就那么一次吧。喝吗?”法明顿扬了扬手上的瓶子。“这可是真正的联邦出产的啤酒,比超市里的小麦果汁要好得多。”
“就尝一点点……可以吗?”
“随你。”
喧闹仍在继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虽然许多话题都是萨拉萨尔抛出来的。法明顿低头看着她的手表:
“已经九点了。我得给兰妮卡传个短讯……”
“兰妮卡……是?”
“啊,兰妮卡.贝宁,我的……姐姐。”
“姐姐……她不姓莱昂傅科吗?”
“哦,不,不是的。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就离了婚,她跟了我父亲。贝宁是我父亲的姓。”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居然从来不知道你有个姐姐。克莱蒂知道吗?”
“我还没主动和什么人提起过,虽然我不介意说就是了。兰妮卡本来和我父亲住在坎达克利斯,在解放战争时期跑去参加了志愿军,我还是在军队里第一次见到她的。”
“你也参过军吗?”
“那倒没有。我那时是布莱克上将的参谋,只会用点简单的武器,还远到不了能上战场的地步。再说了,我的眼睛不好。”
“嗯……”
“啊,扯远了。兰妮卡好像挺喜欢我的,现在住在我的房子里。她没读过什么书,我和她总是没什么话可聊。不过她人很好,你要是见到她,应该会喜欢她的吧。”
“我想我会的。”萨拉萨尔说。他盯着酒杯里上下浮动的冰块:
“我感觉……我的酒量变好了。”
“怎么说?”法明顿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某种得逞的笑容。
“你看,我还没醉呢。”
“嗯,好哦。这就是说你可以接着喝,对吧。”
法明顿毫不避讳的拍打着萨拉萨尔的手背,然后把他的杯子倒满了。“要冰吗?”她问。
“那个就算了。”
“好吧。”
萨拉萨尔抬起头,环视了整个房间,尤其注意那些熟悉的面孔,发现维尔塔正在大吃沙拉。
“嘿,我说,要不要趁现在来一局桥牌?”法明顿突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一掌拍在自己的腿上。
“开一局什么?”萨拉萨尔疑惑的回头。“法明顿……你不会醉了吧?”
“啊,啊哈哈哈哈哈,很快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联邦的酒都是这样——有一段时间你无论喝多少都不会觉得自己醉了。等你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欸,嘿嘿,已经来不及了。”
“……啊?”
萨拉萨尔一脸受伤的表情。或许是心理作用,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我说你啊……你有没有女朋友?”法明顿笑的有些阴险。
“你觉得我很像是有的样子吗?”萨拉萨尔回问她。
“六年了。六年了,你真的一个都没谈过?”
“没有。你不也是?”
“哦哦哦……那可真是抱歉了。”
“我在坎达克利斯做出纳员的时候,和那些同事都不大能合得来。”萨拉萨尔有些落寞的捏着酒杯,“果然我到哪里都融入不了集体啊。”
“是吗?”
“嗯……也许是因为我性格不好?”
“你?性格不好?”
“也许吧。我想我以前的同事们都不会很喜欢我。”
“……你就没有单方面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啊,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离我太遥远了。现在也是。”
“我看你和那帮共和党人相处的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