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假意安慰她几句,让她羞愧。
想想还是算了。
我不想和她有什么纠葛。
“呜啊呜啊……”
不知道奶奶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
姑妈径直跑跑去,握住奶奶干枯褶皱手。
声泪俱下。
“妈!妈你受罪了!怎么病一下就严重了!啊啊啊!妈!”
姑妈抱头痛哭,哀嚎咆哮。
我无动于衷,只觉得尴尬无所适从,这里的所谓亲人没几人是真心的,或许,只有小姑还有些真心。
都是她年轻时亏欠的,为人太尖酸刻薄太蛮横无理了。
现如今,她病重了,她大儿子也不在场照顾,今早还在这吃了饱饭,怎么一下就不见人了?
“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没什么本事,两个儿子两个姑娘连一个娘老子都管不好!照顾不好!呜呜呜!呜呜呜!”
“要死死我!我死!拿我命抵!啊啊啊!呜呜呜呜!!”
“我命苦!是我造孽!来吃我肉!”
姑妈撒泼打滚嚎啕大哭说完从沙发上直溜溜滑下来,躺得板直。
姑父赶紧去扶她。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所作所为所哭所闹,不是出于孝顺,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我记得她以前是很傲气的人,毕竟在那个年代她是小镇里为数不多读过书,有个好工作,好单位的人,而且还会穿着会打扮长得也挺漂亮,比同镇里的同龄人甚至大部分人高出一大截,嫁得也挺好,姑父一家全听她的。
怎么现在这样了。
这种怪异虚假亲人氛围,我实在想逃离。
正好是晌午,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有些人还饿着肚子守了好久,我和我妈还有一个阿姨就去帮忙做午饭去了。
我在帮忙择菜,那阿姨和我妈在说话。
“嫂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听说老人家身体不好,来看望一下。”
我们三人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声。
我好奇伸头去看。
厨房离卧室有些远,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拿着菜去外面择,眼睛是不是瞄看里面。
我好奇看着,原来是姑妈和小姑吵起来了,其他人在七嘴八舌劝架说和,人太多也听不清具体吵什么。
我看姑妈挣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张牙舞爪指骂着唾沫横飞。
我只觉得难以置信、难以理解。
我还沉浸在对姑妈言行的震惊中,没发觉,在姑妈一旁的表姐正死死瞪着我。
我失落悲痛,好想告诉福芙此时此刻我这里发生的事。
表姐和她妈妈一样,从小因为我家里贫穷没少欺负我,没少笑话我,没少看不起我。
那时候我家和奶奶还没彻底闹翻时,一家人一起生活,奶奶强势暴力蛮不讲理,把我妈挣的钱全抓在手里,每次用到钱都要开口跟她要,没少看她脸色,就连给我上学的钱也要臭骂我们一顿,用尽所有羞辱难听词汇侮辱摧残我们人格与自尊,而我爸是只会耍酒疯的醉鬼一个,他是家里大儿子,我奶奶很宠他,没少拿我妈的钱给他出去吃喝玩乐喝大酒,他一喝醉就回家大吵大闹,摔摔打打。
那时候家里不得安宁,奶奶脾气暴躁古怪,不仅是争吵怒骂,还会暴力打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打出手,她打过我妈,也打过我。
我和我妈在那个家生活得非常非常痛苦。
那天我妈被逼得崩溃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哭着去扶我妈,表姐就在旁边笑,不是偷笑,而是欢蹦乱跳的大声嘲笑。
我一直记得。
后来她还会特意在我面前提出来笑话我妈笑话我,我更记得了。
但这次她瞪我干什么,我只是看着,又没有笑。
她仍瞪着我还斜瞟我。
我昂头冲她别有深意微笑。
忽然感觉有些唏嘘,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不是觉得大吵大闹很丢人现眼吗,现在转到她家了。
我边择菜边好好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们也是日子过得苦,我虽说是大女儿,但毕竟嫁去人家那么久,在这个家也不好主事!”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两个弟弟又不成事!小妹你又嫁得远又还是在外省。”
她又噼里啪啦连哭带喊说了一大堆,大意就是,她为奶奶在家里忙前忙后,花的都是她的钱。
是倒是奶奶生病她忙前忙后,但不止她还有小叔,小姑人来不了,作为补偿也给她打了不少钱,远超治疗费用的钱和不少的补品钱。
给奶奶治病的钱里,其中还有我爸的钱。
当初妈妈和父亲闹翻,当年拆迁的钱一分为二,没人一半,爸爸可没少占得便宜。
而我爸又只会喝酒,除了喝酒什么不管,就把拆迁的钱给奶奶管着。
后来奶奶生病后,奶奶的那些钱就说用来治病,原本是小叔负责的,后来姑妈说小叔心不细,怕他不尽心,总而言之就转变到了姑妈那里去了。
“小妹!你在外省不知道我们这个家的难处!我的难处!你大哥二哥不成器,你大哥天天找酒喝,这家喝完那家喝!没一天清醒,天天醉!天天醉!他头脑被酒淹了!淹死了!你二哥,他!好吃懒做!全部靠我一个人……我家也难!我两个儿子又不成器,我姑娘还在读着书……”
话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听她说什么。
回到厨房里,那个阿姨也在说着姑妈。
我们这一大家人,谁和谁都没什么感情,谁和谁都像仇人一样。
挺好,我无所谓的,怎么闹都随便无所谓。
做好饭后,一大家子又围着一起吃饭。
我真的觉得太奇怪了,刚才还伤心哭得撕心裂肺的人,现在侃侃而谈笑得乐不可支,刚才吵得面红耳赤的一堆人,又变得和和美美。
我们不是真的和睦和谐家庭,谁和谁都没多少感情,如此虚伪维持血缘体面。
我想笑笑不出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真的让我不得好死。
我真的觉得很累,累得很,烦得很,但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谁都是这样的,谁都不想成为这个家庭不和谐的异类。
即使我有多厌烦,也不得不和他们一起做好这和谐美满大家庭。
好在我父亲不在,我不想看见他。
吃好了午饭,姑妈她们去守奶奶了,我在收拾碗筷。
一直默不作声地小叔突然开口,“你爸爸去**找人了,早上就去,估计快回来了。”
我也没问,为什么要说到他。
小叔无恶意,局促的神情想和小侄女找话题,只是陡然听到他消息,我十分抵触,还听到他快回来了,更让我抵触心烦。
“哦,好。”我轻动嘴唇回复。
烦躁洗着碗,我现在一秒针都不想多待了。
我一点不想看见他。
我快速洗干净碗筷,走到妈妈身旁,才想暗示她让我回去,就远远看见一踉跄身影。
不是我爸,但那酒醉东倒西歪的身影,我十分反感厌恶,源自心里的反感抵触。
想走了,不想多呆。
这时候小姑也过来了,更不方便提出要走了。
我悄悄打了电话给舅舅,响了几声,赶紧挂断。
加大铃声,等舅舅回拨过来,没几秒舅舅就回拨过来了。
“喂!舅舅……”
终于有借口走了,不会被说偷懒不守老人不孝顺的借口。
“不好意思了,小姑,我舅舅叫我回去一下,我等下再过来,小姑你别难过了!”
“好好好。”
“妈,我先回去一下。”
“好。”
得到准许,我立马转头就走,越走越快,快到甩开那些声音热闹,快到和那里撇得干干净净。
以后更有数不清的无休止的纠扯。
我只想逃离是非,躲得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