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晚了,明天!明天下午2点再在这里集合”
“嘿嘿,一言为定!我叫...”艾斯向男孩伸手,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在想说出名字的时候他停顿半秒。
“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啊?本以为你是个身手好的,结果还是个脑子坏的,没事,我帮你取名,就叫笨蛋吧”
男孩没接过艾斯递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整理衣冠。
“你才是笨蛋”艾斯瞬间反驳。
“...我才不会幼稚地跟你争吵。我叫夏砂,今年十一岁”
“还是臭小鬼啊”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夏砂扎好头发,恶狠狠地转身大步离开,像只鸭子。“再!见!”
还挺有礼貌。
“你别跟着我呀!”
“没跟着你,我也走这边”
看着只有两座房子之隔的家,夏砂小小的脸上露出近似绝望的表情,艾斯觉得有趣地笑着。
他推门进入亮着橘色灯光的房子内,夫妻早坐在餐椅上,桌上摆满了称不上佳肴也算家常的美食。
他们热情地招呼艾斯上桌吃饭,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但这座房子内没有任何证明他们夫妻关系的物件。
吃完饭夫妻还招呼艾斯去洗了个澡,拿出新衣服将原先被划破的衣服换下。
艾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即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在他记忆中,是否有家人等着他?
有的,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他必须找回记忆和名字,然后平安回去。
11
早上
夏砂轻悄悄地挪步,绕开在他家门前打瞌睡的艾斯。
也不知道哪步出错,那小子上一秒睡得跟猪一样下一秒都鬼一样拍他的肩膀。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嘹亮无比,夏砂家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脸病态的女性。
“夏砂,你在做什么?不能大声吵闹”女性声音含怨,神色冰冷。
“对不起、妈妈”夏砂慌张地推开艾斯,垂下头认错。
“这个孩子是...”夏砂母亲看见艾斯,瞬间蹙起眉头咬牙道,捏住手臂的骨节咔嚓作响。“请不要骚扰我的孩子”
艾斯看了眼使劲瞪他的夏砂,吹着口哨走了。母亲脸上的恐怖的表情渐渐消失,夏砂这才重新出门。
艾斯从围墙上跳到他面前,又吓了他一大跳。
“不是说好下午2点集合吗?你这么早来堵门干什么”
“又没说2点前不能见面,你要去哪?”
“看不出来吗,我要去上学”夏砂展示书包。
“这种地方有学校?我也去看看~”
“你真是自说自话!有谁能来管管你啊!”
说是学校,其实是以前某家族遗留下来的别墅改建而成,仅置办出一间房间用作集体授课。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学生不到两位数,老师也只有一位。
坐在教室内的学生只有5位,还不包括擅自入座的艾斯。
“来上学的人真多”艾斯大概是真情实意地感叹。
同学三人组聚在一起对着夏砂和艾斯窃窃私语,夏砂视作无物地翻开课本预习起来。
艾斯凑过去,问“上面写的什么?”
“连字也不认识吗,不过我们镇的文字的确和外面不一样”
夏利叹口气,指着一个词语说“这个是「渡口」,我们镇子的名字。别问我为什么在山里还叫什么渡口,我也不知道”
吱呀——门被打开。
夏砂压低声音对艾斯说“你自己去跟泰勒老师说明情况”
名为泰勒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翠绿的眸子闪烁智慧,眼角的泪痣为她知性的面庞增添一丝魅力。
“安静,各位同学先自习”泰勒布置完任务才将目光挪到艾斯身上。“这位同学,和我去外面谈话”
夏砂是说泰勒老师值得信任,艾斯便也将自己的问题告诉了她。
泰勒眼眸微垂,似有水波涟漪。
“孩子,你必须离开这里”
“但我还没找回记忆”
“待在这里你不一定能找回记忆,但留在这里肯定对你有害。你是外面来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这座镇子上寻找记忆”
艾斯眨眨眼,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像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留在这寻找答案,至少这镇子的秘密与他有关。
“我该怎么离开?”先留个后手总没错。
“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有上百公里,森林中有许多猛兽活动,想不靠代步工具离开十分困难,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泰勒推了推眼镜框,“虽然镇子会定期在外界购入物品,但货车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了”
“这不完全出不去嘛”艾斯大失所望。
“哎”泰勒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曾经给了夏砂那孩子一份简要地图,你可以向他询问。至于你的事老师再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泰勒老师就回去上课,艾斯也坐在后排等课程结束。
幸好艾斯睡觉不打呼噜,不然泰勒老师肯定得把他撵出去。
夏砂用书卷狠狠地敲在桌上,艾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问“结束了?”
“真亏你这么困还一大早起来堵我...对,我们11点就放学,快回家吃饭吧你”
泰勒老师已经不在讲台上,其他四个孩子嬉笑着从夏砂背后跑过,夏砂被推了把撞到了膝盖。
“啧”夏砂瞥了眼逃跑的同学,提着书包就走,艾斯也跟了上去。
“他们为什么推你?”
“我跟他们合不来”
“但这不是他们能欺负你的理由”
“你很烦欸,那群臭小鬼们就是这副德行不需要理由!”
“哦,那个老师说你有一份地图,能给我看看吗?”
“泰勒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哈”夏砂看起来不太乐意,“我知道了,还是按昨天约定的时间地点来找我”
他们在学校门口就分开了,也不知道艾斯要打算去哪。
大概是去跟那群不友好的同学交流了一番,就算他们哭着跑回家告状,家长们也拿艾斯没什么办法。最迟明天夏砂就能得到他们的道歉。
不知道教堂中午有没有午餐,吃饭的时候是人最松懈的时候(他这么认为)。
围墙是树栏铁艺的,艾斯轻松就翻了过去。
这里是教堂后方,近处是塔楼,远处的并排房子估计是神父和修女住的地方,石砖路外都是静心打理过的花枝植物,十分适合隐藏。
塔楼被锁住了,艾斯摸着边靠近房子从窗口探进去,从房间内的摆设难以分辨是谁的房间,窗户是老式无防护栏的红窗玻璃,窗锁没有扣下,拉开就能进去。
艾斯轻手轻脚地合上窗户,在扫视了一圈屋内后从拉柜开始找起。
有很多看不懂的文件,没事,放在外面的肯定不重要。
衣柜里有一本相册,里面是布蕾蒂苒修女从婴儿到成人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修女一人。
相册的最后一页用钢笔画着奇怪的图案,应该不是文字。合上相册,一无所获。
艾斯从那堆文件里抽了几张画有图案和字最多的纸叠好装进袋子,翻窗准备去神父的房间看看。
但神父不懂开窗通风的道理,窗户关得死死的。
“您踩到迎春的根茎了,布蕾蒂苒会心疼的”
!
艾斯转头,神父就伫立于花圃外,隔着影绰的枝叶注视着他,仿佛注视了很久。
“啊,抱歉”挪开脚,他确实不小心踩扁了几根细枝。
“您下次可从正门进来,我们十分欢迎您”
艾斯打着哈哈就要离开,被神父拦了下来。
“您还未用过午餐吧,我准备了下午茶,能否邀请您共赏此间和煦?”
神父身上并无教堂那般醇厚庄重的肃穆,单薄的身影更像彩色玻璃倒映于地的幻影。
神父端上牛奶和蛋糕,椅子向外享受着下午茶的闲适,他如春日薄阳的秀发被风撩起,充满香气的微风灌满袖口。
“您知道吗?镇上的学校是那位泰勒女士极力争取到的,在此之前,初中以下的孩子都在教堂进行学习”
神父闲聊般开口,“布蕾蒂苒不能教书后,伤心了很久”
“那个冷冰冰的修女?”
“没错,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牛奶冒着甜甜的热气,蛋糕美味可口,“孩子到了初中就要去外面,有些孩子一去不回,但大多数孩子都会回到这里”
“为什么?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艾斯想到这里几乎都是年轻人的状况。
“因为故乡在呼唤他们,您这具身体的父亲拒绝了呼唤,但您却听见呼唤来了”
“我的父母现在怎样了”
“您的双亲皆已身亡,您无人认养,我便将您接回故乡”
“我这不是被你们硬带回来的吗”
“您也没有拒绝”
“如果我说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你会怎么做”
“我会这么劝谏您:您,会死”
神父仍旧低眉顺目,浅色的眸子恭敬又谦卑。不像在说谎。
“啊?”
“说您会死可能略有偏颇,但我们殷切希望您能留下”
艾斯最应付不来这种打太极的人,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
“一切都随您心意...这是今日的药水”
神父又拿出跟昨日一样的药水摆在桌上,艾斯还是收了不喝。
“对了,现在几点了?”
“约莫两点”
“啊!糟了!”
完全忘了跟夏砂的约定。
等艾斯急匆匆地赶过去,夏砂见他现在才来也没怎么生气,也就嘴上责难了几句。
“咳!看在你为我教训那群臭小鬼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夏砂眼神躲闪,耳根绯红。
“他们道歉还挺快,不错嘛”
夏砂将一份认真中带点潦草的地图塞给艾斯,“这是我自己临摹的地图,你将就着看”
艾斯看了几眼就收下“谢谢”,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从修女房间顺走的图纸递给夏砂。“这是我从教堂拿到的,看不懂,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你怎么敢从教堂偷东西?”
夏砂警惕地观察四周,艾斯肯定没人跟着他才阅读起文件。
镇民的信息资料,镇子前几月的开支,教堂祈祷日的安排...
夏砂嘟囔怎么都是无聊的东西,下一张就翻到奇怪图案,艾斯指着特别好奇地问是什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夏砂嗓音愈发低沉,攥着纸的手紧了几分。
“这是诞生日的装饰图案,诞生日是我们镇的传统节日,每年的诞生日的日期都由教堂选择,因为是在晚上举办孩子不能参加”
“你们这儿的大人们竟然还吃独食,太过分了”
夏砂特别无语地盯着艾斯,片刻后叹了口气,正色道“你要地图是想离开这里吗?”
艾斯盘腿坐在河道边,折了根苜蓿咀嚼着“当然,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虽然现在忘了”
“明明失忆却非常嚣张啊你”夏砂坐到了艾斯旁边,将纸张压平做起折纸。
“既然如此,我逃跑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捎带你一程”
“你又为什么要离开?今早看见的那人是你母亲吧”
夏砂折纸的手一僵“妈妈已经出不去了,但我不能…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艾斯把嘴里的苜蓿吐了出来,“那你自由后打算做什么?”
“大概一路向东,离这里越远越好,然后想去看看大学校,大医院...湖泊、还有海”
“大海好啊,听起来就是场大冒险”
“现在开心还太早了吧”
夏砂将叠好的纸船递给艾斯。
“反正都闲着,我们比比看谁的船在河里飘得最远”
“好啊!”艾斯来了兴致,拿过纸船跳下来。
纸船被河床推拥着前进,两人追着纸船在河边奔跑,流水撞击碎石,风吹动树林,踩过落叶跳过坑洼,一直向前。
“骷髅女王号沉了!”
“哈哈!是我赢了!”
“不行,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