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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色的庄园中只有爱莉丝脚下青葱一片,现实与幻觉同时存在,头晕目眩间产生了一丝即视感。
爱莉丝困倦揉了揉眼睛,眼底全是刚睡醒时的迷离。
“伊、思?昨天没事吗?”
“身体完全好了,多亏你帮忙”
爱莉丝揉搓着手指,赧颜又弱气道“没-没有,神父很可怕,幸好你-你逃出去了”
“所以爱莉丝,你一直都知道的吗?”
他早就知道爱莉丝不是活人,她的爸爸也很可能不在。而爱莉丝本人好像没有这意识。
“欸?知道什么?”爱莉丝偏头,似乎不解。
各种思绪杂错成团,开口前艾斯才发现自己难以启齿。不清楚,或许对戳破面前这份虚假抱有一丝犹豫,又或许联想到了自己。
“...爱莉丝,你其实已经死了”
“嗯-嗯,我知道,伊思也知道吧”
艾斯想到自己差点忘记的事,突然噎住,咬紧牙捂住发烫的额头。
“我-我虽然死了,但有意识,在思考、能感受、没-没事”
她从未真正理解死亡,不,或许她是对的。
见艾斯沉默,爱莉丝越说越慌,“难-难道、伊-伊思因-因为我-我没有解释,生-生气了?对不起、我以-以为你、你知道”
“我没生气,就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失忆了”艾斯假饰轻松道。
“我-我没、刚醒的时候,可能忘了些、但我在慢慢想起来”
“你还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吗?抱歉,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与这里的事”
“没-没事,我从诞生就一直都在这里,所以伊思能带-带我出去,我-我很高兴”
爱莉丝眨着眼,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挽着鲜花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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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有人捧起一团燃烧的蓝焰。
白骨化材,内焰作肉,色彩生羽。
请看,异彩的流连,渡死的冥火。
『■』在护佑此地,驱走野兽隔绝纷扰。
『■』是连接生死的使者,将人引往灼烧的海洋。
『■』是伟大、不可逾越的存在。
于群山建起庙宇,位中心供奉神灵。
寻仙的异邦人踏至此地,皆惊讶于其无穷神力。
异邦人叩拜庙下,问:
死亡能否支配万物?
时也,『■』怜众之虔诚,剜羽为引,散于坊间。
而后,潮升于天,盖其月,人皆不知生死为何日。
...
过去,在渡口镇还在建设的时候,迁徙而来的人在此地发现了一处洞穴。
洞穴似乎属于更古老更荒僻的时代,正中是一具燃烧的鸟类骸骨。
焰光是晴空大海的颜色,声音被作燃烧的薪材,胸中的鼓动驱使一人拾起此物。
火焰吞没此人,直至火苗从枯竭的身形上消失,骨骸仍旧燃烧。
神圣、强大、充满魅力。
此乃神物,是森罗众生之神的化身。
于是时至境迁,崇山狭水之地竟也有了一座庙堂。
人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从未有过天灾人祸。偶尔有人进来,也造成不了影响。
一队旅者跋山涉水,寻至此间。
其中的一人突然说自己能听见神祇的声音,走上前触碰火焰却未被焰舌燃烧殆尽。
他说自己是天选的神使,神说:要将村子变成此岸的渡口,让每一个信徒都能摆脱死亡的桎梏。
某场关于第四类接触的实验就此拉开序幕。
从外界涌进了许多人、财宝、知识与众多欲望,村子以空前绝后的速度发展,交融,扩大。
这被解释成神的恩惠,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相较于他们得到、和未来将要得到的东西,部分人的消失在接受范围内。这也被解释成受领了神的恩惠,被引渡至灼烧的海洋。
沉积地下的骨骸越多,地上的街景越是美丽。
终于,神使从南边带来一位女孩。
万双眼睛之中,纯色的火焰烧却女孩的容颜、骨髓、躯壳,直至彻底化作灰烬。
神使宣布最初的诞生日开始
宴会中,架起的火焰篝炉照出女孩的身形,完好无缺的她朝众人露出腼腆的笑容。
此即为神恩。
凡死者皆会复活,而死亡(■)终将支配万物。
...
阴沉的天空挤出水墨,将黑暗晕染在土地上。
泰勒朝眼前之人微抬下颚,不屑说道“哼,神父又有什么事?”
布蕾蒂苒尾随艾斯到达这里,又借分开之际找到泰勒。
“神父希望你别插手有关于他的事”
“谁?那孩子?教堂不需要两个容器吧”
“是的,我们不需要了”
泰勒蹙眉,似要抓住其中深意。
布蕾蒂苒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泰勒被袖子遮盖的手臂。“但还望你记住,秘境还未完成,哪怕是一只飞虫,在诞生日结束前都不能离开渡口镇,这就是仪式必需的条件。其中轻重,自当知晓”
“你们最好没骗我,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有更多人找来,到时候,你们天真的谜团只会昭然在目”
“从你来到这后,就从未信任过我们”
“这么显然易见的事还需明说吗?还是说我应该撇开你们制造的事实惨案不谈,跟你们心贴心地交流?”
“哈哈”
布蕾蒂苒被逗笑似的,眯起浅色美眸“当视线只停留于一处,就永远不见真相”
“你是跟着神父变得巧舌如簧,还是说嗯?”泰勒尾音压低又上扬,那湖澄净的苍翠好似明鉴,倒映出真实。
“对,正如你所见”
...
泰勒的祖先跟那群神秘学家创造渡口镇后,仍未停下对■的研究。他们开始规划更大、更远、在泰勒看来傻瓜至极的梦。
他们认为■尚未被唤醒,渡口镇还能变得更像仙境。
诞生日亦是复现古老的仪式,祈盼■的诞生,渴望与之共舞。
这份妄念还是落在那位听见■话语的女孩身上。
无需寄宿于他人之身,以完美的状态复活。是血脉还是其他原因,他们研究许久,父亲的位置换了又换。
某次,女孩不小心说漏嘴,每个诞生日夜晚前都会有陌生人寻至庄园。问起他们的面貌,竟都是已逝之人。
是■,是■意志的体现、苏醒的预兆。
■肯定混在庆典之中,我们要找到■,捉住■!不让■离开(睡去)!
就在这次诞生日,将■找出来,将■围起来。
然后呢?他们成功了,对吧?
成功且失败,以往的一帆风顺,或是长久的停滞令他们误判了许多情报,又或是...■亦扭曲他们对死亡威胁的认知。
总之,那晚,长眠地下的死者睁开无眼之目,自以为被消除的仇恨成为■的意志在庄园燃烧了一夜。
尚且存活的人事后封印了此地,将往昔的庙宇改建成教堂,完美地维持虚伪。
...
周围人对泰勒的评价是:理智的疯子。相对自由的家庭氛围塑造了她独立自主的性格,她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该选择什么。
即便警告是正确的,泰勒也不打算听从它们。
所以她改了志愿,通过任职考试,来到这里。
刚到渡口镇教堂就将她请过去喝了下午茶。
教堂咬死渡口镇现在什么都没有,去瞧镇外面日渐薄弱的屏障就知道,盘踞此处的神秘正在消散。
加上与外界日益紧密的连接,过不了十几年渡口镇就会彻底与外界接壤。
神秘并非消散,而是无法控制溢散到外界。她手臂上的裂痕就是证明。
巧舌如簧的神父换了好几个理由,都被泰勒一一驳倒。最后不欢而散。
泰勒将镇子踏了个遍,不愧是有几百年传承的地方,他们想藏匿的东西她连踏入的门槛都找不到。
从不欢迎她的镇民嘴中得到想要的情报更是天方夜谭,她踏出的甚至只是预估危险的第一步。
如果判断暂时无害,支援请求就会被无限靠后。
思来想去,只能留在这里收集更多证明,提高危险预估。
虚与委蛇,泰勒决定尝试。
神父很愉快地同意她的入住请求,前提是她得有个工作。
她路过教会学堂时,恰巧听见修女在授课。
修女讲的...难以恭维,倒头就睡毫无纪律的学生,和完全跟她思想背离的授课内容激得她眉心直跳。
泰勒家里也算是搞学术的,在她一番据理力争(说不过她)后,就连神父也低下了头。此后,修女常常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
开始,她自然地备课,无论哪个方面她都能做到优秀,但呈现的效果跟修女没什么两样。
她划出更多时间学习,解释本就简单的东西意外的很考验专业水平,混龄的班级也有许多问题。
说实话,在此之前,泰勒从未在他人身上下如此多的功夫。
但努力是有成果的,孩子比成人更容易改变。
恰到时机的关心,需要的理解与认可...
孩子肚子上的那层皮还没长厚,即便被大人训诫,也愿意相信他们感受的事实,对他们好他们便能很轻易地交出真心。
泰勒老师,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师,你知不知道北边有...
老师早上好呀
老师是从哪来搬来的?
诞生日放假欸!老师,该不会有作业吧?
...
说起来,这次诞生日毕业的那几个也会回来的吧,不知道他们在初中有没有认真读书,进度跟不跟的上。去年寒暑假都补习过,应该没什么问题。
由于孩子的原因,她跟镇上的人关系也没那么僵了。上次碰见孩子初三的家长还聊了几句办升学宴的事,希望让她出主意选个合适的高中。
片刻的回忆将泰勒暂时带离现实,沉溺于温暖的过去。
睁眼,已是三年过往。
“老师,这个就先交给你保管,我有事要去一个地方”
泰勒收走琥珀,说道。“去什么地方?我跟你一起走”
“去拿我藏的东西,很快的,拿完就睡觉”艾斯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
大概是那条小溪边,正好她正好有东西要给他,她放在家里的。
...
这次神父给出的解释是因为自那次灾难后,神物骸骨受损,逐渐失去承载的价值,■处于不稳定状态。说起来,最初的骸骨很可能就是她现在包里的那块。
每次培养新的容器,转移,封印往往都需要漫长的时间。随着镇子的衰落,教堂有点力不从心,从而导致内满的神秘溢出,顺着血脉影响到了她。
很好的解释,泰勒不打算相信。
让她代替完善此地封固并非难事,既然她靠这笔合作收集了许多情报,她也秉持契约精完成了,只差个收尾。
她简单解构庄园封固的机理,发现它设计出来就具有缺口,跟漏斗一样。
倘若用炼金术的思维去看,能发现整个渡口镇的建构完整得就像完全密封的提纯精炼仪器。
神父肯定另谋着什么。
从未放弃令■苏醒的计划?又或是企图支配超凡的力量?
她身为眼球的工作已经完成,交付完报告收容令最迟一周下来。终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之后探望夏砂的伤势,如果不重立刻送走他们。
她总有不好的感觉,好像再迟一步就来不及了。
...
打开泰勒家门口,灯光侧漏出来。艾斯独自进屋。
泰勒只送了艾斯森林的那段路,没跟回来,也挺难得没有念叨。
艾斯打开沙发上的书包,拿出新绘的地图,上面画着离开镇子的路线,还有掩护和途经的几个营地。
包里还有神奇妙妙工具,都很贴心地写了说明(夏砂应该看得到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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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未曾临幸的夜晚,远近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