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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b小调第二叙事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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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之夜在幸运女神的庇护下迎来了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半是霜花,半是雨丝,势头减了很多,能看清前方的天空了。

一天一夜后,冷沦靳修好了对讲机,成功跟肖故通上了话,飓风走失后,他们通过手里的设备迅速汇合,因为迟迟联系不上冷沦靳、雷伯恩还有艾萨克,路上也没有落脚点,其余人在里德的指示下从另一条路下了山……

传话到了一半,肖故那头的信号变得“呲啦呲啦”,像是出现了电路故障,没来得及说清后面的事就中断了。

雷伯恩提议:“屋里信号不行,要不要出去试试?正好外面雪小了。”

两人在屋外转了会儿,哪里都试过了,还是无济于事,那对讲机临时罢了工,死也不吱声。

冷沦靳往锅子里加了水,望了一眼斜躺在小木床上的雷伯恩。

昨天夜里怕他冷,冷沦靳从背包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只热水袋和两包暖贴——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他的,是亚历山大捣鼓的,他一个体表温度低于常人的吸血鬼每天除了晒太阳,还一直为上雪山作着打算,出发那天好说歹说,才把包里塞不下的甩给了冷沦靳,让他代为“保管”,冷沦靳并不同意,最后是肖故趁他不留神放进夹层里的,不过昨晚倒意外发挥了功效,成了很有用的东西。

冷沦靳不怎么怕冷,也不畏热,他先天体质优于常人,加上长期以来的锻炼和磋磨,比很多普通人的人体耐受力和抗压力高出不少,比之他,某个动不动就腿麻、脑部供血不足的吸血鬼更需要防寒。

临近中午,昨晚灌的热水袋早凉了,被雷伯恩的膝盖驱远,挤到了床边,很有他平日“卸磨杀驴”的冷酷风范。

雷伯恩合着眼,呼吸放缓,可能在歇息,也可能在单纯冥想,不过他眉眼并不放松,紧锁着,略显出疲态,好像对周围的人事并不放心,一有点动静就会把他惊醒。

冷沦靳本来想叫他吃午饭,看他这副模样,忽然有些迟疑。

——他自然没从前一晚的雷伯恩嘴里问出什么,这只机敏而精明的吸血鬼永远在权衡,对他无利、与他无关的事绝不插手,反之,但凡涉及到自身和魔夜,他又守口如瓶,像一片密实的铜墙铁壁,一丁点儿东西也撬不出,除非他情愿。

冷沦靳听着匀称的呼吸声,觉得雷伯恩的确睡着了。他的五官比例很好,面部折叠度很高,既有着东方的神秘和典雅,又兼具西方神韵,温美精致到了一定的程度,加上几分不多不少的艳丽,竟显得不偏不倚,达到了大多数时间、大多数人认可的审美标准。

冷沦靳在九月份宴会后厅中说的那番话,很大程度上是写实的,而雷伯恩也确实符合这个特质。

他们才进屋不久,雷伯恩就躺下了,眉上落了雪片,如今被热一烘烤,要化不化地粘在眉毛上,冷沦靳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伸手替他拂去那两滴无色的雪水。

雷伯恩忽然开了口:“先生,逾矩了吧。”

冷沦靳撑在他床边,俯下身,看他慢慢睁开眼,低声说:“早逾矩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回。”

雷伯恩摸了摸眉毛,问:“是冻干饭好了吗?”

冷沦靳直起身,走向小桌:“复水十分钟就可以了,现在应该正好。”

冬天登山多有不便,尤其是终年不化的雪山,随行人员身体素质如果不达标,又没有足够的热量加以维系,长期跋涉很可能面临生命危险。虽然把“身体素质不达标”几个字安在雷伯恩身上十分牵强,但他昨天徒步太久,又冻过几轮,有一点咳嗽,再吃冷硬的罐头并不利于消化,冷沦靳带了顶饱又易煮的冻干饭,正好给他煮了一袋。

“什么都没准备就敢跟我上山,不怕我弄死你?”冷沦靳把盛好的米饭推到雷伯恩面前,又下水煮了一袋。

雷伯恩用热乎乎的碗捂手,很有绅士风度地等他一起,漫不经心地说:“你弄死我啊。”

冷沦靳瞟了他一眼,却没再继续,只是问:“你的腿下午能走吗?”

雷伯恩回答:“可以。”

现在风停了,雪也小,再逗留下去,万一哪棵树砸下来,积雪封山,他们回也回不去了,况且……照镇子上道路修建的质量来看,回去的路上很有可能不太顺利。

艾萨克还没有下落,为防不测,早走为妙。

安克拉斯小镇的废教区附近有一个斗大的斜坡,修建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要把一座好端端的教堂安立在那儿,还没法绕路,只有笔直的一条,几百年前的人们总踩着那一亩三分地来做弥撒,年深日久,风吹雨打,又蒙几波外乡人侵入,去的人已然换了个遍,上帝也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到头来只有风吹雨打的教堂和被石子、沙粒填平坑洼的路面依旧如故。

雷伯恩和冷沦靳在黄昏即将沉没时赶到了这儿,路被雪白的盐铺向了远方,他们身后是一片落日的余晖,前面是一轮初见光华的明月,一面渐渐阴暗,一面渐渐明亮,连背影的轮廓也模糊了好一瞬。

雷伯恩踩着“吱嘎吱嘎”的雪路,尽量沿着雪少、坡缓的侧边走,居然有些小心翼翼,冷沦靳比他快一点,回头看他。

“你……”

“嘶——”

突然,一块车夫们歇脚时用过的石头毫无征兆地绊住了雷伯恩——那石头隐在雪下,光滑圆润,同时不失小巧,只在侧面有一处尖利的凸起,而正是这飞来一“角”,让七爵吃到了苦头。

冷沦靳喊他时,雷伯恩还在经历短短48小时内第二次“失足”,想推开他,结果两人同样不防,一齐阴差阳错地滚下了坡。

意外来临时,冷沦靳下意识拽过雷伯恩,护住他的头,两人跌跌撞撞滚到坡底,浑身是雪,像两条刚在麦浪里打过滚的黑白条纹狗。

雷伯恩喘着粗气,头一回狼狈到家了,想撑着压实了的雪起来,手却一滑,冷沦靳垫在他下面,雷伯恩一扭头,嘴唇倏地擦过他的侧脸——

这是他们从没有过的,冷沦靳亲过他的脖子、锁骨、后颈,在各种暧昧而又不过界的地方来回逡巡,却从没碰过彼此更深入的地方。

对于搞暧昧、玩游戏的人来说,不接吻、不碰脸似乎是“不太成文”的,冷沦靳却隐隐觉得,不能碰,雷伯恩并不喜欢。

雷伯恩或许真的有很多前仆后继的追求者,可他真的有多如繁星的情人吗?难道他跟那些人也从不接吻,连不经意的亲昵都无所适从,甚至于感到恶心?还是说,所谓“浪子”又是一个迷惑众人的外壳?

嘴唇擦过的地方像烙了块铁,冷沦靳忽然不想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他摁住雷伯恩后腰,摸到他在抖,心底腾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从心口直烧到雷伯恩贴过的那一小寸皮肤。

“雷伯恩,阿南……”

雷伯恩被这两声叫回了三魂七魄,猛一避头,干呕了起来。

枪声和惊人的啸叫声不绝于耳,肖故眼疾手快地躲过西奥多的进攻,手心聚成一个波状圆球,朝飞扑过来的一大批无识吸血鬼袭去,扫倒一片。

他身后不远,里德和莫奈正在跟米莉·夏曼尼缠斗,血蝙蝠伺机而出,没等肖故出手,已然有一条手臂抬枪扫射了它们。

西奥多不欲恋战,唤了夏曼尼一声,着装干练的少女“嗖嗖”射出两发银弹,击毙了靠近里德后颈的一只血蝙蝠,飞快回到兄长身边。

肖故:“多谢。”

与纪伦家族半路出家的情况不同,第九代血猎是在初代血族集团成立伊始便出现的自发性组织,最初因为实力弱小,被日头正盛的首代吸血鬼先祖打压,一度销声匿迹,后几代才有所复兴。据肖故所知,这对兄妹最初对血族印象不差,并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后来达伦·凯勒之死事发,他们才彻底抛弃了幻想,毫不留情地猎杀起贪婪成性的吸血鬼。

尽管如此,凯勒兄妹也不是罔顾情理、滥杀成性,第九代血猎对外口碑极好,但凡他们出手,必定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血族在兴风作浪、搅弄风云,西奥多与夏曼尼身为现任领袖,原则上说一不二,混入第六代百年绝杀、参与血祭、安克拉斯截杀,第九代血猎的目的并非诡谲,而是匍匐在阴影下的一只只无识吸血鬼。

肖故冷冷看了一眼那些青面獠牙的货色。

这些东西跟里德、亚历山大在AW拍卖行外遇见的吸血鬼同属一类,全被剥夺了自我意识,杀斗起来完全不堪大用,同样应当警惕的,是它们周围环绕的血蝙蝠,有一股十分强劲而又邪门的力量在操纵这些东西行凶伤人。

肖故从腰间掏出两把折叠枪迅速开火,白雪惊飞,炸出一连串爆破的攻击波,雪面子直扬过房顶,给尸体接二连三地盖上纯白的裹尸布。

肖故说:“两位与诡谲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拦我们的路?”

夏曼尼眯着眼,无比肯确地说:“你们跟他有牵扯。”

亚历山大脑子活泛了一回:“他?你们是说雷伯恩?”

“别装了,雷伯恩不惜抛头露面,舍下他在拍卖行里的身份跟你们玩过家家的把戏,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夏曼尼说,“血祭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血族再生事端,他的鬣狗纽约克想借这个大好时机重演那场喋血的悲剧,雷伯恩几次三番出现,血蝙蝠和变异的吸血鬼几次跟到他身后,你觉得他能脱得了干系?”

出膛的弹片闪电似地冲向门板后的尤里,小姑娘作好了反击的准备,眼前十几米处却猛地划过一颗更快、更精进的子弹,电光火石间,打掉了原来那颗。

“虽然我作恶多端,但听见人背后骂我,还是很难受啊。”

雷伯恩在发热的枪口吹了口气,扭头对冷沦靳笑道:“谢谢你的枪。”

冷沦靳:“回头报销使用费。”

雷伯恩耳聋似地一撂头,转而对向西奥多:“凯勒,你们办事不是光明磊落得很?怎么连人类的小姑娘也不放过,打群架打得天昏地暗,一世英名被狗给吃了?”

“雷伯恩,这小姑娘来路不明,你藏着掖着还想隐瞒到……”

西奥多一挡妹妹的腰,定睛看着雷伯恩,语气沉沉:“七爵,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雷伯恩转着枪托,说,“几天前擦身而过,没认出你们兄妹,是我太久没出门了,眼拙,见谅。”

西奥多冲他的头举起枪,迅速扣下扳机,雷伯恩也不躲,“嗞”地一下,子弹射中血核,结果了一只想搞偷袭的低阶吸血鬼。

雷伯恩仿若不知地“啊”了一声:“多谢,鄙人受宠若惊。”

西奥多盯着雷伯恩身后越发密集的吸血鬼,脸色寒下去:“扮猪吃老虎也该有个度,雷伯恩,我认为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当然……”

雷伯恩一转身,成群结队的异种吸血鬼朝他扑来,冷沦靳把他往后一扯,先毙了最前面几个流着哈喇子的脏东西。

雷伯恩转了一下眼珠,朝冷沦靳看了一眼,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

暗巷里打斗的痕迹很重,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像黏连的胶水,织成一大片一大片,有一只迥乎不同的小蝙蝠在咬雷伯恩小指,飞到他眼前,猩红的小眼睛跟另一双对视,像在接收指令。

战争、流血、杀戮、械斗,一场天衣无缝的阴谋策划总是出手于手脚干净的政客,他们是品德高尚、关心时局的正派人,也是阳奉阴违、道貌岸然的政治说客。

雷伯恩冷眼旁观,镜片被雪地反射的光遮住,金属镜框泛着晦暗不明的幽光。

冷沦靳分身乏术,好不容易退到一边,结果看到了棵笔直不动的树,眉心一跳,把他拽得一踉跄:“你陷害我时的能耐去哪了?站着卖人头吗?”

碰到雷伯恩的手,冷沦靳才惊觉,他的体温极冷又极热,像在滚水里跑了一圈又噗通跳进了冰湖,冰火两重天的力量在暗流涌动的皮肉下冲荡,在他一动不动的纵容下越发汹涌澎湃。

“异化的吸血鬼六亲不认,它们却很少攻击你,”夏曼尼迎面刺来,“雷伯恩,两次血祭是不是和你有关?”

雷伯恩眼波一动,从石化的面孔里裂开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纵身跃到夏曼尼身侧,在她耳边轻声说:“这可冤枉我了,全是谣言。”

西奥多左右受敌,目眦欲裂地提醒夏曼尼:“米莉,别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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