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高速飞艇,身后连一个追兵也没有。
这还是我逃得最轻松的一次,兰真是好计谋。
“我们就把兰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飞艇的舱门合上,我忍不住问道。
“兰是这么交代的。”戴维德已经点燃了飞艇的火控系统。
“别担心,他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没有之一。”
我勾一勾嘴角,勉强把这句话当做是对兰的夸赞了。
飞艇启动,戴维德转过头来问我。
“我们要去哪儿?”
“先离开第一星区,具体的坐标点我再确认一下。”
我回答戴维德。
我拨通都柏的号码。
通讯器那头传来“嘟嘟”几声忙音,然后被接通。“喂?”
“都柏,是我。”我屈膝坐在舷窗边,嗓音沙哑。
通讯器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喂,都柏,是我,李钧山。”我再一次表明自己的身份。
通讯器那头依然没有任何声响。我知道都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告诉我你们的位置。”我叹一口气。“我会当面跟你解释清楚的。”
都柏冷酷的声音终于还是响起了。他报出了他们的坐标。是在第三星区与第四星区的交界。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们会在第六星区或者第七星区的。
我将目的地坐标转述给戴维德,他向我做个OK的手势。
“大概多久能到?”我问戴维德。
“八个小时左右。”戴维德回应。
“我们大概还有八个小时能到。”我向都柏转述。
“在到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要怎么向大家解释!”都柏冷冷撂下这句话,然后他挂断了通讯。
我靠在舷窗上,双臂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开始想该怎样向大家解释。
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解释。事实上我想了没一会儿就靠着舷窗睡着了,直到降落的时候我才醒过来。我掐着自己的眉心,透过舷窗往外望。
从上方俯瞰,我们落地的地方是一处军营。我稀松的睡意马上被冲淡了。
“已经和地面联络过了,就是这个位置,都是自己人。”戴维德一边熟练地操作飞船降落,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站起来,顶着下降时成倍的重力加速度走到驾驶舱。透过前挡风玻璃,我看见在停泊位前已经有人在等待我们。
我看见熟悉的面孔。都柏一如既往黑着脸,青野与他并肩站着,向来不苟言笑的面上有浅淡的欣悦。我还看见龙。他的个子实在太高了,与都柏他们站在一起也显得出类拔萃。
飞船落地,船舱震动,舱外则激起小范围的烟尘。
戴维德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他揉着眼睛站起来。
“终于到了。我得马上睡一觉。”戴维德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
“辛苦了!”我拍拍戴维德的肩膀,实际上是要把他作为挡箭牌,跟在他的身后出去。
“这是戴维德,这次多亏了他我们才能顺利回来。”
踏上舷梯,我将戴维德介绍给众人。
“幸会幸会!”戴维德哈欠连天地向众人打招呼。“我是兰新招的伙计。”
新招的伙计,就连龙也是第一次见戴维德。
托戴维德的福,大家只是简单地寒暄过几句。虽然彼此都心存无数的疑惑,但都默契地选择暂时先忍住,待之后再慢慢详聊。
戴维德直接跑去营房里倒头睡下了。
我问都柏要了干净的衣服,一瘸一拐要去冲澡。
“李钧山,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都柏被气得笑了,他伸手指着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龙和另外很多的人都站在我们旁边,我用眼神示意都柏,让他多少给我留点面子。然而都柏却不听。我和他们分开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曾经最得力的副将居然连我的眼色都不肯看了。
都柏指着我的鼻子还要继续骂,我又累又倦,实在不想听他的教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看看,这就是我在外面摸爬滚打一个月的结果。我变得更加油滑且能屈能伸。我离“不要脸”和“坚持不要脸”这两条准则都越来越近了。
都柏简直想上来揪我的领子,多亏加西亚和托尼把都柏给拦住了,要不我就真的在这么多人眼前颜面扫地了。最后是青野帮我找来一套干净衣服。我谢过青野,在心里感激没白把他养这么大。
“你们为什么也在这里?”我终于能和龙说上话。我已经与他分离了好久。说实话,我甚至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与他再说上话。
“我们清剿完亚当的海盗团伙之后就加入了青野的雇佣军团。”龙说道。“你不是要洗澡么?我陪你一起去。热水要现烧,我帮你烧水。”
“唔。”我含糊应一声,然后转身走到他的前面去。我很想拥抱他。但我必须得忍住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
营房的澡堂用的还是最老式的锅炉。
“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啊,果然最差的装备都扔给我们雇佣兵了吗?”
我脱了鞋子坐在一道台阶上,我看着龙擦着一根火柴,然后将它扔进炉膛。
“嗯。”龙看着炉火熊熊升起,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累了吧?再等一等,很快就好了。”他抬手轻抚我的发顶。
龙的掌心很暖,像是炉膛里跃动的那团火。我整个人都僵硬住。
火苗舔舐过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龙收回手,他走过去把炉灰拨开。
我僵直的脖颈终于又可以再次转动。
锅炉上已经结满了铁锈,那些铁锈在橙红色的炉火映照下显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我在疲倦与忐忑中坐着等,等着水蒸气将锅炉上方一个小小的气孔顶开。
烟雾冒出来,锅炉想起细小的哧哧声。
“烧好了。”龙回过头来看我。
“噢。”我应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背转身,然后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
龙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弹。我本不想让他待在这里的,但人家巴巴地跟过来帮我烧好了热水,现在开口让他走开未免太粗鲁。况且以前在希尔矿场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现在这样别扭多少显得矫情。
我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彻底。
我走到一个淋浴头下面,拧开了水阀。
最开始流出来的是水管中残存的冷水,我因为紧张而忘了躲,被冻得瑟缩一下。
但很快便就有热水流下,淌过我疲惫的身体,我在水流下闭上眼睛,仰起脸。
“怎么又添了这么多新伤?”龙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回头看他。他就在炉膛边上站着,沉默地望着我。
他已经帮我烧好了水,他原本该离开了,但是他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
火光笼住他半张脸,他的另外半张脸则隐没在黑暗里。
他看着我,琥珀色眼瞳突然变得幽深,那里面似乎也有火焰在跃动着。
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但我却从中听出责备的意味来。
“......就是......不小心又受伤了。”
我答得含混,试图在水流间寻找一个藏身之处。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小声地嘟哝。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水流晶莹,我无处躲藏。
他的视线太灼烈,像是火一样,游走在我肌肤的每一寸,烫得我心跳逐渐乱了节拍。
人在太疲倦的时候就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我把水温调到最低,但却还是踩不住欲望的尾巴。
欲望沿着我的脊柱向上蹿,把我的大脑烧成一片浆糊。
我几乎就要硬了。就单单是被他这么看着。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恼火和淡淡的绝望。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我终于忍不住转身开了口,语气有点冲。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我喜欢男人。别这么看着我。”我几乎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说出这句话。
我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我不该这么粗鲁,也不该这么软弱。
但是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那你喜欢我吗?”他问我道。
我愣在铺天盖地的水流之中。
“你喜欢我吗?”他再问一遍。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他已经向我走来。
“你喜欢我吗?”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他抬手抚上我半边侧脸,垂眸,久久地凝望着我。
我感到自己开始战栗。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我将他拽进湍急的水流中,让他也被淋湿。
他揽住我的后腰,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颈。
他居高临下吻下来,一如我梦到过的无数次那样强势热烈。
唇舌纠缠,氧气被掠夺得干净。
他淋得精湿,伸手把水温调回正常。
我在蒸腾的热气中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开,伏在他的怀里大口地喘息。
水流声激越,我的脑中也一片轰然。
他的手抚上我的身体。
我分开了腿。
我的意识还没有明白我到底做出了什么举动,我的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它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按照在梦里已排演过无数次的剧本走下去。
他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太美了。美得气势如虹。简直惊人。
我以前从没想到过一个男人笑起来居然能美成这样。
我以前从没想到过我居然能如此浪荡轻浮,如此轻易便交出了自己。
我以前原本一直以为,我除了殿下外便不再会有别人。
但显然我要比我自己以为的浅薄卑鄙太多。
他的手贴着我的脊柱下移,动作分明是如此缓慢,却在我的身体上摩擦出火花。
我颤抖地揪住他淋湿的发,我的唇张开,口中有想说但没说出口的话,像是在渴求。
他看懂了。
我的思维乱成一团,好像是炉膛里劈啪作响烧成一团的干柴与烈火。
我攀住他的肩膀,咬住他的侧颈,在被进入的那一刻呜咽出声。
“还好吗?”我们贴得很近,仿佛交颈。他的嗓音沙哑却温柔。
我胡乱地点头,眼眶里好像有泪水淌出来。
他把我抱起来抵上墙,我曲腿环住他的腰。
他低头吻我。
我在窒息的甜美中看着一滴水珠顺着他挺直的鼻梁向下滑。
那滴水珠落进我的眼睛里。
我的心跳得仿佛就要蹦出胸膛。
我在欲海的波涛中沉浮然后臣服。
我突然想要很大声地哭泣。
我像是饿了太久的人猛然得到了一场饕餮盛宴。
我头晕眼花却又欲罢不能。
我明明早已经承受不住却又贪心地不愿意松手。
不仅不愿意松手,我还想要更多。
我像是被点燃,就连灵魂随着水汽一同蒸腾。
我茫然地仰头,眼里浸着欢愉的泪水。这场情事太漫长太激烈,在走到尽头前我便已经筋疲力竭。在最后的那一刻,我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我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忘了明天还要面对的战争,忘了我肩上的所有责任,忘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沉痛过往。
我的全世界只剩下炉膛中明亮的火焰,温暖熨帖的水流,禁锢着我的强壮有力的臂膀,还有抱着我的那个带给我无上欢愉的男人。
那个男人贴近我的颈侧。“我爱你。”他对我说。
我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滑落。
等到我们彻底结束,炉膛里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龙拿了浴巾将我兜头裹住,他抱着我走到干燥的地方。
我很累,连眨眼睛都是懒懒的。但这一次除了刻骨的疲惫之外还有餍足。好像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活着,除了受苦,我终于也可以有一些别的期待。比如说和龙□□。现在不光是我的身体了,我的脑子也变得没什么节操。
“等下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