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空切醒来的时候是凌晨。
他起身,揉了揉发沉的额头,去穿衣点燃了屋里的蜡烛。
卫疑推门,看向他:“世子,您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
“还好。”
“萧岌传来一封信。”卫疑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他。
卿空切拿出信纸展开,浏览了一遍后,他烧掉了信。
“那里的流民分为两种,一种是从北边而来,打算南下停留在此地,一种是原住民,被生活所迫成为流民。
而这原住民也并非历代定居此地,他们是三年前的南下流民,和谢廊叶吟所在的流民是同一个时间段。”卿空切说。
“三年前北塞与边疆各族有所冲突,不少流民奔走,虽然城池没有被占,但是死了不少人,现下北塞又是旱灾,部分农民颗粒无收无法缴税被迫抵押土地,无奈南下。
又加上土地扩迁,又有了难民。圣上年老全交给上官照和公孙移去处理。
这正着了他们的道,让他们在里面作手笔啊。”
卫疑也说着。
“的确,他们要想从中获利,必然要阻挠安置难民的进度。
应息元呢?”
“善行巫师回宫了,说是圣上召见。”
“我们今日去武门堂看看。”
“是。”
皇宫。
上官照在自己的登门居里办公。
“想好办法了吗?”枯绝瘾坐在一旁,挠挠头发。“裴仇已经开始提防你不信任你,你的那些拿他垫背的计谋,他早知道了。”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他知道了还是要靠我的帮助,毕竟他忌惮我,为了成功继位一定想办法除掉我,祈临川是个巫师,呵,便宜他了。”
枯绝瘾不屑:“祈临川哪有我强。一看只会些小把戏。”
“你说应息元为了卿空切在修习延命术,要是他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别做梦了,圣上把他召回了宫,他说不定会成为圣上身边的亲侍,得到的比你更多,权势更大。”
上官照放下手中的笔:“他做的再多,不也只是为了调查线索,定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
毕云令这时进来,拱手道:“大人,朝中众臣,已经有人上书向圣上劝谏,说,您权势过大,有谋反之倾向与隐患。”
上官照却得意地大笑:
“用我的办法对付我,还嫩了点,圣上又不是傻子,我做官这么多年,丰功伟绩不少,他们没有证据,就是去找点存在感罢了。
还能彰显出他们的无用和不受圣上待见,自古以来谁最受圣上看中,谁得到的弹劾和非议就更多。
亏他们没有我位高权重,一群蠢货。”
“你为什么不等裴仇继位,再把裴仇给杀了,这样也挺省事的。”枯绝瘾开玩笑。
“裴仇继位,第一个制裁的便是我。到时候我便是用武的来,未必能斗得过他。”
上官照站起身。
裴仇正在东宫,祈临川跪在地上,体贴的给他侍奉茶水。
“话说,你好歹是尧旗族的贵女,这么心甘情愿来和亲,有何目的。”
祈临川一听,莞尔一笑。
“太子殿下眼下要得手皇位,被上官照阻拦,我来只是想辅佐您,把我尧旗的好处更多的给你,只求,太子殿下当上皇帝,能给我一个后位。”
裴仇听着笑了,瞥向祈临川:“区区后位而已。可你会巫术,有权有势又如何,能杀了上官照,那才算对我有用。啧啧啧,虽说你有些姿色,但是跟叶吟相比,差的远了,倒我的胃口,起开吧,不用你服侍。”
他扬了扬手。
祈临川脸色变得难看,屈膝作揖退下。
公孙移这时进来跪下:“参见太子,臣有要事禀报。”
“过来讲。”
公孙移上前,俯身对裴仇耳语。
裴仇逐渐面露喜色:“呵!落单了,不杀了留着干什么?赶紧派些人手过去,他要是没死成,你就别再想跟着我。”
“太子殿下,这谢廊是个累赘,现在命还硬着,咱们要不要把他也解决了,免得死后生出变节。”
“谢廊。”裴仇突然大拍桌子:“把他给忘了,卿空切的命跟他绑着,他要是死了,卿空切也活不成,看我这记性。”
裴仇喜出望外,眉开眼笑道:“快!多派人手,找到谢廊后就地斩杀,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臣这就去!”公孙移急忙应下。
这日,萧岌正在庙中,庙里有他偷偷为师兄霍序立起的碑。他跪在碑前,背影不知为何有些萧条。
这所庙宇常年香火旺盛,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萧岌把一张张符纸烧给他。
“霍兄,总有一天,我会让山司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会让她低头,向你认错,我要让她后悔一辈子。你在天之灵,也算有所放下了。”
正出神中。
他听到有人喃喃。
“长卿世子,是我对不起你,祝愿你健康快乐,长命百岁,谢廊用自己的名节,用叶吟的名声担保,世子殿下世世无忧。”
谢廊按照应息元说的,每日来最灵验的寺庙祈福。萧岌站起来,走近他。
“谢廊。”
谢廊抬头,看见是卿空切的人。踉踉跄跄站起来,着急忙慌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庙外面走。
“站住!”萧岌跟过去,现在谢廊面前,皱眉道:“你躲什么?卿空切早回去了。”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不想看到我。”
萧岌看向谢廊刚刚跪坐的方向:“你来为世子祈福?”
谢廊点点头:“这是我亏欠世子的。”
“你要是诚心的就好,可别是我们几个欺逼迫你,那多没意思。”
“不会。”
萧岌双手环胸站着,觉得谢廊这人萎靡不振的没意思,再跟他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刚出庙,就被人挡住了路。
“萧副阁主,这是要去哪里吗?”
“公孙移。”萧岌站定,看向来人。
公孙移捋了捋自己的须子,得意地笑道:“正是在下。”
萧岌突然想到谢廊,心说不好。拔出腰间配刀,几步返回,却见谢廊狼狈地拖着断腿缩到一个角落,几个带刀手下正要冲过去。
谢廊双手握着一把防身用的刀,扭头看向萧岌,颤抖着声音大喊:“兄台救我!”
萧岌连忙上前,转移了那几人的刺杀目标。萧岌的武力值没有卫疑厉害,但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可是公孙移似乎带足了人手,一波人未平,又冲上来一波,大概百人有余,在寺庙里掀起了腥风血雨。
看来今天公孙移下定了心要杀了谢廊,害死卿空切。
裴仇啊裴仇,真是个蠢货。
萧岌使用刀法,只能用尽全力保下谢廊,来一个杀一个,无暇分身,敌众我寡。
一人飞奔过来,一剑刺穿谢廊的腹部。谢廊猛的吐出了一滩血,大喝一声,拼死命用刀捅向那人的胸口,待那人倒下,自己才捂着肚子瘫倒在地,眼里的光也没有了。
萧岌心里慌若雷劈。
完了。
看向谢廊的那一瞬让他慌了神,自己的的胳膊也挨了一刀,他急忙回神抵挡,肩头又被刺中。
眼看谢廊又早被刺杀,萧岌彻底慌了,大喊:“不要!”想跑过去,却双腿无力倒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时,一枚银针及时从远处刺来,歹人中刺倒下。
接着毕云令和枯绝瘾赶过来。
“没事儿吧?”枯绝瘾问萧岌。
萧岌站起来稳住身形:“没事,快去看谢廊!谢廊不能死!”
毕云令又一次性飞出数十枚银针,中刺的歹人纷纷倒地。
公孙移见状感觉形势不对,这两人武功都很高,杀自己剩下的人轻而易举。但若是失败,要被裴仇一脚踹开。
谢廊一定要彻底死去,他赶忙从地上拎起一把剑,朝着谢廊冲过去。
枯绝瘾站在谢廊面前,用剑指向公孙移的脖子,吓得公孙移不敢再上前一步。
枯绝瘾挑了挑眉:“公孙大人,现在就死,还是被裴仇踹了,自己选。”
当然是要保命,公孙移把剑哐当一丢。
“我这就走,这就走!”紧接着落荒而逃。见公孙移逃跑,其余的人也纷纷逃离。
萧岌踉跄着朝谢廊跑过去,双手攥起他的衣领,崩溃地大喊:“谢廊!给老子睁开眼睛!听见没有!你要是死了老子掘了你家的坟!还活着吗?说话!说话!”
谢廊还能听见,他眨了眨眼,张嘴含含糊糊地说:“不要掘坟,救我,快救我,求求了……”
——
卿空切正要收拾去往武门堂,突然浑身无力,猛的吐出了一口血,跌倒在地。
“殿下!”卫疑扶住他。
血止不住的淌出来,又脏了那一身淡蓝色的衣裳。
“世子殿下,你不要吓我……”卫疑心急如焚,看着卿空切的脖颈上也爬满了鱼鳞瘢痕。
卿空切看着卫疑:“痛,怎么不会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扶您起来。”卫疑把卿空切扶到床上。
莲映急忙又端来一盆热水,将毛巾递给卫疑。
卫疑替卿空切擦干净血迹,却发现血又止不住的从卿空切地口中流淌。
莲映在一旁站着,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掉眼泪:“卫疑,看世子的这幅样子,是真的撑不住了吗?”
“上官照相信世子能查到,世子他死不了。”
“世子现在是死不了,可是这件事情之后呢?世子的身体就能好起来吗?”莲映已经开始抽泣,哭着说出话来。
“莲映,不要胡说!”
“我们不能骗自己了……这段时间我都看着,就算死不了,可世子受的这些苦,比死还难受啊!”莲映跪在地上。
卫疑只是一下一下给卿空切擦着涌出来的血,毛巾把一盆水都染成了暗红色。
因为巫术,鱼鳞瘢痕溃烂着皮肤,内脏也开始腐烂,又加上每年的风寒之症……世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算是延命术,也不行吗?
卫疑担忧地看向卿空切。
卿空切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极差,可是他没有感受到疼痛,脑中乱成一团。
“这次不对,谢廊,出事了,……”卿空切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卫疑也突然才意识到:“属下这就让人去查,一定保住谢廊!”
——
“我们慢了一步。”毕云令向上官照禀报。
“谢廊怎么样了?”
“他受了重伤,萧岌也受了伤,带他去寻医救治了,他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复命,还在新修区。”
上官照深吸了一口气,怒斥一声站起来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扔在毕云令身上。
毕云令面色淡定,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茶杯掉在地上咣当作响。
周遭的气氛异常沉肃。
“裴仇这根搅屎棍!处处跟我叫板!”上官照双手叉腰:“卿空切也是他想杀就杀的?!把杯子捡起来!”
毕云令蹲下来捡起杯子放在桌子上。
语气平静:“大人消气,裴仇自大,其他大臣也不满他坐上皇位,并且,属下听闻,圣上在逼迫应息元修习延命术。”
上官照坐在椅子上:“正常,应息元敢进宫,一定会料到这一步。你继续去查探他们的行踪。”
——
应息元正在闭目养性,求得天引中,屋外突然有人敲门。
“善行巫师,圣上赐给你的养生汤到了。”
应息元皱了皱眉,睁开眼。
“送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公公端着汤走进来。
应息元赤裸着的上身都是狰狞的红色伤疤,手腕处更是血肉溃烂涌出汩汩鲜血。
地上的黄符完全变红,被屋外涌进来的冷风吹起来。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
李公公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放下汤。
“告诉圣上让他放心,延命术一练成,我立刻给圣上用,让他重返青春容颜,让他长命。”应息元语气冰冷。
李公公笑了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谁让你巫术最厉害呢,为圣上练成延命术是你的荣誉,这养生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