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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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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昭仪近日总觉有些异样。

她带着六皇子朱昕和丽泉公主,居住在清华宫,地方阔大,位置甚好,离皇帝的天极宫和郑皇后的两仪宫都不算远。因着她这里有两个孩子,其他几个生育过的嫔妃也总往这处来,或闲话,或聚饮,总可以打发时间,解解闷子。

每到这个时候,丽泉公主的两个陪读,何氏和严氏,总要陪伴在侧。严氏是罗昭仪娘家的外甥女儿,自是一家人亲亲热热,何氏就不一样了。

人人都知道,何萱娘是何淑妃远房侄女。晟王还在时,淑妃在宫里横行霸道,除了皇后,谁都敢欺辱。现在晟王已废,宁王前途未卜,罗昭仪自要出一口恶气。

何萱娘在家是娇养惯了的,沏茶焚香,都学得寥寥,更不好的是,她江南口音十分重,虽已尽量学了官话,可在众嫔妃面前,仍显得奇奇怪怪。

清华宫一有小宴,罗昭仪必然将何萱娘唤出,要么让她清歌一曲,要么让她诵读新制的诗词。何萱娘夹杂着吴语的官话别别扭扭,总引得其他嫔妃嗤笑不已。何萱娘受了羞辱,时常躲在自己屋里痛哭,可罗昭仪传召,她不敢不来,若是哭泣不从,更失了面子,被人看不起。

可最近几次,每当罗昭仪令人唤她前来,何萱娘总有借口,或是正巧去绣房送花样子,或是去两仪宫送新贡的瓜果。一次两次,罗昭仪尚觉是偶然,可三次五次,却显得有些蹊跷起来,哪有这样巧合之事?

这日入了夜,身边的大宫女春茶一边轻手轻脚的帮罗昭仪拆下发髻上的赤金云月簪,一边道:“娘娘,莫不是这妮子搭上了什么人?让奴婢好好去查探一番。”

罗昭仪随手褪下的绿松石指环丢进妆盒中:“八成是看中了哪个御前侍卫,她进宫不就为这吗?淑妃眼高于顶,她侄女又能是什么安分货色!”

宫中的御前侍卫,不同于普通侍卫,大多是不想走科举路的世家子弟,出身极好,且面目周正,弓马娴熟。这些公子们,做上几年御前侍卫,在皇帝面前留个好眼缘,就会分散到朝中六部九寺,前途无量。

春茶赔笑道:“那些世家子弟,怎肯娶她?何家今时不同往日。即每日便穿的花枝招展,又有何用呢。”

罗昭仪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叹道:“昕儿过了年也十二了,圣上说等到了明春,就让陶氏进门。到时候,若能得封王位,我也别无所求了。”

春茶不敢接话。郑皇后的五皇子,也是二十岁才封了睿王。

罗昭仪沉默下来,看着窗外红枫,廊下灯烛照着,那红影影绰绰,有点渗人的意味。刚入宫的那几年,她多得宠啊,几乎是一枝独秀。在六皇子出生前,宫中已经整整七年未闻儿啼了。生下皇子的第二年,她再次有孕,有了丽泉公主,当真是万众瞩目。

皇帝为了庆祝她接连生育,晋封自不必说,还从相国寺为她移栽来九棵红枫。九是至贵之数,此事在后宫中引发了许多嫉妒。

可时间久了,皇帝也慢慢不再来她宫中,又有了新宠。

她心气高,哭过闹过,可经随着刘淑媛和陈才人的孩子连连夭折,连她的六皇子也莫名的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救不回,她才回过味来。保住自己的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之事。她此生的荣宠都系在两个孩子身上。

春茶取了银篦子,沾着首乌养荣水,小心的给她篦着头发,说着京中最近的趣事:“娘娘听说了没有,近日周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呢,据说送礼的轿子把门口的陇西大街都堵住了,还有家奴为了抢道,大打出手,当真是好笑。”

罗昭仪听得出了神,问道:“周少傅家有个独子是吗?中秋宫宴时,燕国公夫人带来的。”

春茶回道:“是,是周夫人的嫡子,燕国公夫人十分钟爱这个侄儿,皇后千秋节也带进宫来了。”

罗昭仪喃喃道:“若不是年纪对不上,倒是极好的。”丽泉公主的终身,一日不定下,做母亲的就一日不能安心。

春茶压低声音道:“听说周少傅的夫人不大好了,现在满京城都在看着,哪家女儿能入主少傅府呢。”

罗昭仪嗤笑道:“周家是什么人家,那些个小妮子也想高攀?”话虽如此,她也不禁琢磨起来,娘家是否有适龄的女孩子。

顾宣霖回到吴兴,越想越有些心惊。长女选秀入了王府,长子娶了王家女。虽然老太太和他万分不满,不想娶寡妇进门,可外头总有人混说,顾家看中了王氏的万贯家财,这才不嫌弃她孀居的身份。这原本只是流言,可现在不知是不是有心人传播,竟人人这样说。

若是顾瑜的婚事....... 顾宣霖心中忐忑起来,他自是看不上林致这样的乡野村医。顾老太太病中曾说,她娘家有一乡绅,家有良田千亩,更要紧的是伯父在临安任府都知事,于顾宣霖的前途大有好处。

只是现在,怕已经由不得他了。

他向小方氏和盘托出:“林家家徒四壁,瑜儿嫁他定然受苦,我心中当真不愿,可胡大人言语,也十分在理,我们若执意不肯,定会落人话柄。”

小方氏向来对顾宣霖言听计从,从不违背,今日却哭闹起来:“瑜儿还小,为何要这么急着定下来?林大夫的救命之恩,我是一日也不敢忘,便是叫我做牛做马也使得,可是为何非要嫁了女儿去?”

顾宣霖被她哭闹的心烦意乱,呵斥道:“你这无知妇人,可知此事要紧?更何况,姓林的若不上门提亲,怎会闹得沸沸扬扬?你要怪,只好怪你那好女儿!”

小方氏仍旧哭道:“瑜儿她不懂事,我们做爹娘的怎好由着她?”

顾宣霖叹息道:“前阵子,我给姜家姑奶奶去了信,这才知道,是咱们大姑娘有了喜。若是我们不肯跟林家的亲事,外面要说的多难听?看在你阿姊的份上,你也不肯替琼儿想想?”

几个孩子,正是小方氏的软肋,她毫无他法,拗不过夫君,只哭泣不已。

话虽如此,顾宣霖心中仍旧耿耿。他请来林致,表面上答应了这门亲事,却给他设了个难题,若要娶顾瑜,须得聘金五百两。

江南之地富庶繁华,旧俗是厚嫁女儿,因此聘金也远远高于其他地方。聘金虽多,却会和新娘子的嫁妆一起送回夫家,还会额外增加许多压箱钱。因而世家大族,往往聘金高昂,也表示对儿媳的看重之意。

这五百两虽多,却不算离谱。顾宣霖假作客气道:“我知林小友手头并不宽裕,倒也无妨,小女年十三有余,尚未到出嫁的年纪,林小友慢慢积攒即可。” 此话说的着实有些羞辱,言下之意,若是林致攒不下聘礼,婚事便要告吹。

林致却面色不变,躬身行礼。

这倒叫顾宣霖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林致,这年轻人不卑不亢,说话做事都颇具风骨,可惜没有出生在好人家,一身旧衣洗的发白,手上也满是粗糙的茧。

林致从怀中取出一只白佩,半月型雕刻孔雀纹,触手温润,他恭敬奉上道:“此物是在下家传之物,作为定礼,请顾大人收下。”

顾宣霖颔首,回礼一只双鱼翡翠,此事便算定下了。

顾瑜匆匆在垂花门见了一面林致,他们既然已经定亲,那偶尔说上几句,顾宣霖也不再过问。

林致见她步履匆匆,面颊微红,发髻因为跑的太快而微微松脱,不禁微笑起来。

顾瑜也笑起来,长久以来梗在她心里的烦忧事终于有了定论,心下松快许多。她安抚道:“你无需太过担忧聘金之事,我们......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林致温柔的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有笑意:“我不担忧,我愿意的,我会自己想办法,你也勿要担心。”

这都是我情愿的,即使我想,你并不心悦于我。

但是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尽力帮你达成。

霜降之日,天气渐寒,顾宣霖渴盼的荣华终于来了。谕令下,顾宣霖擢升为将作监少监,从六品。地方官调任至京官,哪怕只是平级,也算得上升迁,更何况少监之位是实权位,只需上报监察即可。

顾家上下欣喜若狂。顾宣霖在吴江十余年,本以为定要终老于此,没想到峰回路转,竟有奇遇。消息传来的那刻,他只觉得耳朵瞬间失声,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过了片刻,狂喜才涌上心头。

顾家立刻开始收拾起来。传信的吏部管事说,顾宣霖需在十一月二十前到任。这可急坏了小方氏,且不说家里这么些东西需要搬迁,移动病中的顾老太太便是一等一烦难之事。

老太太听闻,倒是十分平静,她独自抚养儿子成人,一路艰辛自不必说,只是现在,她漫长的一生快要走到终了,反而看开了许多。她抓着儿子的手道:“你只管放心的去,不用担心我。北面天干物燥,我待不惯,你也多多小心。”

老太太眼看着没多少日子了,可上任日期不可更改。家中商量一番,顾宣霖便准备先独自上任。

顾瑜听着父亲如此说,立刻道:“父亲,您一人去往京中,无人照应,定然种种不便,还是让母亲陪你去吧,可张罗些家务事。我留下,照顾祖母和小妹即可。”她微笑着瞥了一眼顾瑛,补充道:“家里还有哥哥嫂嫂,瑛妹也渐大了,能帮得上忙。”

顾宣霖听闻,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了。他若自己去往京城,一时半会只得住在驿馆。若要购置宅子,安排奴仆,没有小方氏确实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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